第六十八章 子彈打穿了頭盔

1940年7月20日

部隊向北開拔，目的地長白山，路上遭遇襲擊，藤田死了。

川崎他們是戰鬥部隊，總是哪裏的戰事吃緊，就被緊急調防到哪裏去的。

這次，川崎裏俊他們的隊伍從大連上了火車，要往吉林的老林子跑。他們上的是那種拉運牲口的悶罐車廂，整個車廂上隻有4個透氣的小窗子，夏天的東北很熱，車廂裏密不透氣。

一路北上說是要支援長白山的戰事，東北抗日聯軍很勇猛，打仗也很厲害，白山黑水之間，死了很多人。

那時候的鐵路不是現在這樣子，雖說是南滿鐵路在日本人的控製之下，但是沒用，那麽長的鐵路線，經常遭到破壞，車輛遭到襲擊，尤其是日本人的軍車，走走停停的，很多地方經常是遇到戰鬥，或者鐵路被破壞了，就隻好下車參加戰鬥，或者修路。

從大連出來，已經走了一天兩夜了。

那天，他們剛剛在一個不知名的小站停了幾個小時，說是前麵的鐵路讓抗聯給掀掉了，剛剛修好。

走了不到半小時，隨著一聲爆炸聲，車又停下了。川崎裏俊他們在第三節車廂，明顯感到車廂的震動。

一個下等兵好奇，從窗子探出頭去看，剛喊了一聲，“車頭炸壞了”，一下就歪在窗上，脖子正好卡在窗沿上，川崎他們幾個靠得近的，趕緊把他拖進車廂。血，從他的麵頰上流了下來，子彈擦著頭盔的邊緣從他的鼻子打進去，經過氣管從後頸穿了個洞，就這麽死了，

這個士兵是和川崎裏俊一起從橫須賀上船來到中國的，在船上還挺活潑的一個人，川崎有點印象，看樣子都不到十八歲，上次大連街頭鬧事，他是其中一個。這下子，連一聲哼哼都沒有，就死了。

“真是可惜了，”川崎想。

下邊是打起來了，隊長命令下車，大家顧不得那個下士了，拿了武器就下車了。

車頭方向是打起來了，顯然是中國人伏擊了火車。

子彈很密集，“嗖嗖”的從身邊飛過，川崎裏俊小心的貼著車皮往前麵運動著。

他身邊是一起從橫須賀坐船來的藤田上士，他說是從大阪入伍的，一路上他們聊得不錯，甚至成了朋友，相互叮囑著注意別讓子彈打著。

川崎他們是配有鋼盔的，一般來說，隻要不是正中，子彈斜擦著過去，頭盔還是能保護頭部的，就算這樣，他們依舊是很小心。

千島隊長在喊衝鋒，他們就開始放槍。

藤田拿的是三八步槍瞄準射擊，打起來很有威力，“啪啪”的槍聲很清脆，川崎配發的是十四式手槍，沒什麽力，就胡亂打了幾槍，算是壯壯軍威。

可能是襲擊他們火車的人不多吧，密集的槍聲響過一陣子以後，就漸漸的稀了。不一會，槍聲停了，他們說，敵人撤了。

火車頭給炸壞了，火車走不了了，隊長命令，原地休息，等待換車頭。

隊伍就離開路基，在一片樹木不是很密集的地方圍坐休息了。

這段鐵路是在林子裏開出來的，兩邊都是樹木，林子的樹很密集，靠近路基的地方樹被砍伐了一些，但是，不遠處還是林子，藏人很容易。

千島隊長說，安排放哨，對著藤田說了兩句，藤田就和另外一個上士一起，走到他們休息的圈子外圍十多米的地方站崗，端著槍，向四周張望著。

其實，在這種地方站崗是很危險的，周圍都是林子，隨便藏在哪個看不見的地方，他們這群日本兵都在有效射程範圍內。

東北的老林子天黑得早，看著，天就已經暗下來了。

夏季很熱，盡管林子裏已經沒有太陽，但是，悶熱的空氣還是讓人難受。川崎裏俊解開自己的背包，放下武器配製，算是讓自己放鬆一下，其他士兵也把手裏的武器放在地上或者靠在樹上，各自找地方休息了，擲彈筒、機槍、三八步槍擺了一片。

川崎拿出配發的壓縮餅幹，啃了兩口，這東西不好吃，梆梆硬不說，幹幹的咽不下去，川崎想喝水，拿起自己的水壺，才發現水壺被打了個洞，已經沒水了，旁邊的一個下士把自己的水壺遞給川崎，川崎喝了幾口水，勉強的吃了點，就收了起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繼續上車走，川崎靠在一棵樹上，想迷糊睡一會。

剛要睡著了，響起了一聲槍聲，川崎睜開眼睛，看到不遠的哨兵，倒下一個，另外一個哨兵弓著身子端著槍，轉著圈尋找槍是從哪個方向打過來的。又響起了一聲，哨兵趕緊趴下了，這槍沒打著人。

本來坐著休息的士兵聽到槍聲，趕緊抓起槍，響起一片拉槍栓的聲音，士兵們都俯臥在地上，豎著耳朵判斷槍聲的方向。

日本兵不怕死，戰死在前線那是為天皇陛下盡忠，隻是，他們不知道槍是從哪個方向打過來的，沒有目標方向，這很不好。

趴著等了一會，再也沒有響起槍聲。林子裏很安靜，除了風聲，寂靜的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看看沒事了，幾個士兵弓著腰，運動到倒下的哨兵那裏，川崎也爬過去了。

倒下的是藤田，一顆子彈從他的頭盔正中打進去，在他的前額上穿了個洞，一個有經驗的老兵說，是三八步槍打的，很準，人已經沒有救了。

再沒有響起槍聲，襲擊者已經撤了。

日本士兵打仗，不怕和中國人麵對麵的打，論武器，中國人的不行，論戰術，日本士兵是經過德國教官訓練的，論近距離的拚刺，中國人更不行了，還有戰鬥意識，大多數的中國人是缺乏專門訓練的，還有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那是令很多人生畏的。但是，他們害怕這種找不到人的冷槍，不知道槍是從哪裏打過來的，總在擔心下一槍是不是會瞄準自己，這給士兵們造成沉重的心理壓力，極度的恐懼和慌張。所以，有時候，這種冷槍射擊的威力遠大於戰場上成片殺戮的殺傷力。

川崎裏俊帶領幾個士兵，草草的把藤田上士埋了，川崎還做了標記，心想，如果有可能他要回來把他的屍骨帶回去，帶回日本。藤田告訴他過，他在大阪的家裏，隻有媽媽了。

一天之內，兩個熟悉的人死了，川崎裏俊心裏說不上是難過還是悲憤，明天會不會輪到自己？新兵總會是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