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陸地的海島

沒事的時候,柳明全就對張明強講他們打仗的事,也會講八大金剛的事,講到動情之處,兩個大男人免不了也得唏噓一番。柳明全對張明強說,“我們要是早認識幾年,我們八大金剛成了九大金剛了。那可是真正的一個戰鬥班了,我們推你當班長。”

張明強就說,“那我也就是個名義上的班長,實際上班長還是你。”說著,兩個人就笑。

四年的學生生活很快過去了。

每到放寒暑假的時候,柳明全先到濟南和李敏敏會合,再一起回青島。

李敏敏也到學院來過,惹得一些同學嫂子弟妹的亂叫,鬧得李敏敏臉紅紅的,心裏可美著呢。

畢業分配的時候,柳明全征求過老爺子的意見,說他想去海軍,也問過李敏敏。老爺子的話言簡意賅,四個字“服從分配”。李敏敏沒有表態,李敏敏心裏當然希望柳明全能去海軍回青島,青島有北海艦隊機關和艦隊下屬的很多單位。

按說,他這種情況肯定會分配到部隊大機關的,當年總政和總參聯合特批他們幾個傷殘兵入軍校學習包括對他們專業選擇的安排,也是有這方麵考慮的。柳明全所學的通訊指揮專業,即使是在戰時,也是可以在後方參戰的。

可是,柳明全心裏的那個王明磊崔明李文明戰死的結老是放不下,所以,他壓根就不想進機關,他想帶兵,他要帶出一撥好兵能上前線打仗的好兵還能活著的兵。

於是,他去了海軍陸戰隊的一個基層單位,職務正連級,張明強也彪著他一起分到了連隊。

此時,越南那邊的事並不安靜,79年一戰雖讓越南有所收斂,但是,越南以第三軍事強國自居的南亞霸權的主張並未更改,柬埔寨紅色高棉衰落,老撾也有反華勢力活動,且越南已全麵投靠蘇聯,並把重要軍事良港金蘭灣租借給蘇軍,依仗蘇聯的支持,越南有恃無恐,中越邊境南海西沙海域時有摩擦。

中越再戰箭在弦上,隨時可能再次爆發。

曆史是公平的,不管是對於中國還是外國。

當別人在打仗的時候,我們在內亂,兩軍對壘碰到一起了,差距就看出了,而欠賬總是要還的。中越之戰,將十七年沒有打過大仗的中國軍隊與外軍的差異暴露無遺,中國軍人用烈士的鮮血為自己的過去償付了一筆沉重的債務。

作為戰場上必需的包括戰鬥意識、戰術方法、戰場指揮、單兵作戰等等,都必須是要通過血與汗的訓練換來的。

海軍陸戰隊是海軍的一個獨立兵種,它是一支諸兵種合成的能實施快速登陸和擔負海岸、海島防禦或支援任務的兩棲作戰部隊,以裝甲運輸船或艦艇為運輸工具,擔負從海上登陸作戰或為後方大部隊全麵進攻作戰充當開路先鋒的機械化部隊。是應付局部戰爭和軍事衝突的拳頭,又是聯合進攻行動的“尖刀”,在現代戰爭中舉足輕重。中國的海軍陸戰隊是集結間諜登陸空降等特殊任務的執行者,是中國單兵實力的佼佼者。

做這樣一支軍隊的基層指揮官,親曆了中越戰爭和現代化軍校培養的柳明全,深知身上的責任重大。

“不能讓兄弟的血白流。”柳明全每天都會把這句話在自己的心裏念叨幾遍。

他從三百名應征的戰士中挑選了八十人,組成了他的隊伍,他是按照花名冊點名要的戰士,而沒有挑選最優秀的戰士。

柳明全的道理很簡單,“戰爭從來都不是挑選最優秀的士兵去打仗的。我要的不是尖刀隊,而是一支能打勝仗,還能活著回來的隊伍。”

因為在越南戰場上,他所在的班,從他任班長以後,在接下來的十幾天的戰鬥中,都出色完成了任務,六名戰士除了他受傷以外,其他五人無一傷亡,這在他一等功表彰中是受到上級首長充分肯定的。所以,他有資格這麽說這麽做,而且沒有人質疑。

他們沒有響亮的戰鬥口號,柳明全說,“喊口號是喊不死敵人的。”隻有流下的汗水,能夠證明你做過了什麽。

柳明全對他的士兵唯一的要求是,“不淘汰一個人,隻要你還是士兵,就是死過幾回,都得給我活著回來。”

柳明全和張明強有個約定,柳明全負責“摧殘”,張明強負責安全。

沒有哪個戰士可以躲過柳明全的摧殘,但是,你必須從摧殘中活過來。

你可以發火可以犯渾甚至可以罵娘,但是,你必須按照我的要求做到,因為我先做到了。你應該比我強,後半句柳明全沒說,張明強知道是什麽意思。

有時候,練得太狠了,張明強會勸他,柳明全就說一句話,“如果這是在戰場上,你還會勸我嗎?”把張明強噎得半死。

海島生存,是每個海軍陸戰隊員必須要通過的一關。

趁著夜色,一條登陸艦把他們放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孤島上,切斷與外部包括本隊所有人之間的聯係,背包裏隻有夠兩天的糧食,要過一周的單兵生存訓練。

柳明全是隊長指揮官,也是一名戰士,他比別人更多的付出汗水甚至血淚。

在距離海南島200公裏遠的一個孤島上。他們悄無聲息的度過了七天。

明令規定:不準點火,不準破壞植被,不準相互幫助……好多的不準。在這裏,士兵們必須學會生吃昆蟲毒蛇和老鼠,必須自己想辦法找到飲水,必須克服蚊蟲叮咬風餐露宿,學會使用手裏的任何工具器械。

直到一條登陸艦來接他們回營,附近有人居住的島嶼上的漁民竟沒有發現這裏曾經隱秘活動著幾十名中國軍人。

當他在預定時間打開電台,與每一個戰士聯絡成功並與指揮中心取得聯係,報告海島生存訓練完成的時候,有的戰士哭了,他們為能夠堅持下來,而感謝他們的隊長,甚至把他們的隊長高高的拋起來,拋到海裏,來回報隊長對他們的“下死手”的苛刻。

柳明全從海水裏站起來,說了一句柳老爺子三十年多前說過的話,“將來有一天,你們都會感激我的。”

張明強拍拍柳明全的肩膀說,“兄弟,你贏了。”

柳明全說,“不是我贏了,是我們的戰士贏了,他們贏了自己,有這樣的戰士,再次出征,我不用擔心了。”

1988年恢複軍銜的時候,柳明全和張明強同時晉升少校,任職參謀。此時,柳明全隻有28歲,也算是破格提拔。

而柳明全所在的部隊,多年來一直保持著柳明全的訓練風格,全員戰鬥能力普遍高於兄弟部隊,還參加了後來的中國海軍的亞丁灣護航的首航。當然,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柳明全也已經離開這支部隊很多年了。

離開部隊的時候,唯一的一個要求,就是申請保留他在陸戰隊時配發的獵刀,上級首長念他在部隊做的貢獻,就特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