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婆家之行

大清早,藍海心就起床了。因為她得去做一件事情:告罪。昨天的結婚,來得太突然,她根本沒有時間向公司請假。雖然她這樣的工程師,是可以在家裏做研究的,但是事先總得跟人事部門通氣一聲,不然,還是得按照曠工處理。

覃明還在睡覺,他昨天實在是太累了,洗了澡之後草草吃了點東西就睡了,一整夜一點動靜都沒有。藍海心臨走前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她看到愛人的臉上,雖然倦容依舊,但是更多的,還是幸福的醉意。

車子開得很慢,因為她有足夠的時間,離上班時間還早,她把車窗放下,任清晨的微風吹拂在她笑盈盈的臉上,感覺每一個毛孔,都像一個小酒杯一樣,將玉液瓊漿一樣的晨風盛放著,小口地抿著。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去買一大堆的喜糖,發給那些同事們。

糖果店裏,各種糖果都有,藍海心也沒有什麽經驗,就巧克力、菠蘿味、草莓味、蘋果味等等,隻要是店裏有的,每樣都來一公斤。店主當然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這可是開門生意,而且是大宗買賣嗬。選好之後一稱,乖乖,足足有56公斤,兩大袋。

藍海心來到人事部,部長林遠航遠遠看見她的車開進大門,就已經著手泡茶了。

林遠航四十八九歲,矮小的身子腆著的那個好大油肚,直接破壞了他精致的五官,要是他長個一米八的話,就算站在郭富城金城武張東健麵前,也是毫不遜色的天王級帥哥。也許是他找了一個高他一頭多的老婆改變了基因的關係,他的女兒林娜、林妮兩姐妹則是高挑苗條優雅而性感的大美女。

“喲,藍工來了,好久不見你到我這裏來了,快請坐,我已經為你泡好了你最愛喝的丁香茶了。”藍海心剛到門口,林遠航就熱情招呼開了。

“有麻煩林部長了。”藍海心笑著禮貌地坐在茶幾旁的沙發上,“嗯,這茶聞起來就特別香,真是舍不得喝啊。”

林遠航也坐下來,“哎呀,你來了,我打心裏高興啊,你知道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是什麽嗎?就是在五年前,把你從醫學院選來海天集團。看看你這五年,什麽事情都放下了,專心致誌地投入到藥物開發上,給公司、給社會帶來了多少福音啊。”

“部長您太抬舉我了。說真的,我還沒有來得及好好感謝您這位伯樂呢。”

“什麽伯樂,說的我臊得慌。”林部長呷了一口他愛喝的玫瑰花茶,“當初啊,我看見你的時候,覺得你很像我女兒林妮,尤其是鼻子和下頜。那時,林妮在芝加哥留學,我們都一年沒有見麵了,很像她。但是這絕不是選用你的理由,因為你實在是太優秀了。在你們那一群畢業生裏,在讀期間就能夠取得兩項專利的學生,可謂鳳毛麟角啊。”

“林妮現在還沒有回家嗎?”

“我們三年前見過一麵,那是在她美國的婚禮上。現在,傑西卡都一歲了。”說起女兒和外孫女,林遠航又是喜悅,又是惆悵,“現在,林娜也去了法國,聽她說,年底也要結婚了。哎,我的兩個寶貝疙瘩,都遠渡重洋,嫁到外國去了,孤獨啊。”

“您就把我當做您的女兒吧,有時間的時候,我會去看望你們的。”藍海心看著林部長,心情複雜。或許是感恩,或許是可憐,或許是一種對父愛的渴望,或許都有吧。

“那好啊,改天到我家去,看看你伯母,你伯母的廚藝可是一流的。哎呀,她最可憐了,經常都會做一些林娜林妮最愛吃的菜,可惜孩子們都不在啊。”

“那可就便宜我了。”藍海心笑著說。

林部長也大笑起來,“你吃得了的話,我也有拿手菜的。”

“那我可得一飽口福了。”藍海心說,“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吃了我的喜糖。”藍海心變戲法一般,雙手伸到林部長麵前攤開時,手裏已經滿是糖果。

“喜糖?”林部長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驚疑地問,“你結婚了,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接著,藍海心把昨天的盛況說了出來。

“好,好男人啊,這樣的男人可不多啊。”林部長說,“你們認識多久了,以前從沒聽說你談對象啊。”

“今天是第四天。”

“你們是閃婚啊!”林部長說,“這麽倉促的婚禮,卻如此隆重而特別,可見他是個極其有能力的人。可是,你了解他嗎?他這麽大擺排場,絕對是個大富翁,而他又那麽年輕,你知道他的背景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兩個人在一起,隻要開心快樂,相親相愛,不就可以了嗎?”藍海心笑著說,“如果不是他的朋友邱暝風大師叫出他的名字,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麽呢。”

林部長更吃驚了,“愛情真是如此瘋狂的嗎?”

“不瘋狂,也許就不叫愛情了。”

“看你平時那麽冷靜,要不是事實擺在麵前,我真不敢相信這一切會發生。”林部長沉默了片刻,剝了一顆喜糖,“好了,不說了,祝福你們夫妻相愛、白頭偕老,還有,早生貴子!”

“謝謝林部長。”藍海心說,“對了,昨天我沒有來上班,也沒有時間請假,我來向你請罪了。”

“這個你就別擔心了,你們研發部的四大才子輪番來代你來向我請假了。我就知道事有蹊蹺,你會來和我說明的。”

四大才子輪番代為告假,著實讓藍海心吃驚不小。

不過,林遠航的大笑卻揭示了一切,“要是他們知道今天吃的是你的喜糖,一定會後悔昨天為你請假的。這對他們來說,可是一個悲劇啊。”

果然,拿到喜糖的時候,四大才子麵麵相覷,居然忘記了恭喜藍海心大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們平日裏,認為把藍海心追到手是絕對不可能的,總對人說他們對她沒有絲毫的動心,可是真的到了得知藍海心嫁人的時刻,心裏卻陣陣酸楚。

隻有部長潘德偉欣然地接糖就吃,綿連笑容,妙語連珠地祝福著,還盛情地說:“藍工啊,不如今晚我請客,為我們研發部唯一的公主擺脫單身舉行一個慶祝Party吧,一定要賞臉啊。同時,咱們的四大才子也得努力了,要以藍工為榜樣,將愛情進行到底,早結連理,開枝散葉啦。”

這回,四大才子才從失落中回過神來,都上前來祝福她。

大家一起說說笑笑,整個研發部頓時其樂融融,這群工作狂似乎已經把工作的事情拋諸腦後了。

藍海心則一個個辦公室地跑去,把喜糖分發給同事們。

其中有不少人惱她沒有通知他們參加婚禮,藍海心隻好一遍遍重複解釋婚禮如何倉促,連自己都沒有任何準備。同事們也隻好不再作難。

一個早晨就在送喜糖、吃喜糖、接受祝福的喜慶氣氛中度過。下班的鍾聲響起的時候,藍海心才幸福而疲憊地回到辦公室。一進門,卻看到董事長李靖德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似乎專門在等她的。

見到藍海心,李靖德沉著臉說:“恭喜了啊,藍工,怎麽,結婚了,到處發喜糖,單單把董事長辦公室忘記了。”

藍海心見到李靖德,心裏陡然一陣怒意襲來。不過,她還是擠出一絲笑容,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董事長,我本打算今天下午再隆重地到您辦公室送喜糖的,沒有想到董事長已經等不及了。”

“其實我根本不想吃你的喜糖,你知道嗎,我多希望和你一起去發喜糖啊。”李靖德站起來,快步走向藍海心。

藍海心忙作不解其意地說:“這種小事,哪裏敢麻煩董事長大駕,我一個人就可以做好了。”

李靖德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是真的不明白嗎,我愛你,五年來這種愛意有增無減,現在,你雖然結婚了,可是我依然愛你。你幸福的時候,不是我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希望如果你遭遇了不幸,有我在你身旁。”

李靖德說著,眼眶裏淚光閃閃。

藍海心本來很討厭他的,但是任何女人,對於深愛自己的男人,再怎麽討厭,也不會無動於衷的。

藍海心遞給她一張紙巾,李靖德卻沒有接,“海心,一個人的心已經傷透了,無論流多少淚,多少血,都無法將傷痛撫平。你結婚了,我很痛,但是隻要你幸福,我還是要祝福你。”

說著,李靖德從兜裏取出一個小巧的首飾盒,在藍海心麵前打開。裏麵是一枚發卡,夾子是翡翠打造,呈葉狀,上麵是一朵玫瑰,火紅的玫瑰火一樣綻放,竟是上好的紅玉雕琢而成,最巧的是花瓣上還嵌著兩滴晶瑩剔透的露珠。

李靖德徑直給藍海心別在了頭上。“真美!”

藍海心沒有拒絕,因為她不想再往一顆傷痕累累的心上撒鹽,隻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

李靖德的淚水一瞬間噴湧而出,嘴角微微一笑,看了藍海心的眼睛一眼,隨即走了。

看著李靖德的背影,藍海心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她取下發卡,收進盒中,放進了抽屜,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來到停車場,覃明已經在那裏微笑以待。藍海心歡喜地撲入他的懷裏,“你怎麽來了?”

“想你,就來了。”覃明吻了她一下。

“我也想你。”

“走吧,去我的住所,我來開車。”

“嗯”。藍海心非常高興,因為覃明還從來沒有提到過他的住所。想到去“另一個家”參觀,她自然興奮啦。

覃明的住所,在郊區,離著市區有五十多公裏。

漸進郊區,房屋一下子從巨人變成了侏儒,最高的,也就三層,大多都是一層的平房。繁華的都市,似乎瞬間就被郊區蔚藍的天空吞沒了。

遠遠的,藍海心已經可以聽到大海的咆哮了,她興奮地叫道:“你住在海邊嗎?”

“是啊。”覃明說,“我這段日子,幾乎每天都去看海,所以才會在海裏遇見你。”

“你平常不去嗎?”

“平常我都在國外,很少回來的。”

藍海心聽了,問道:“那你的父母在家嗎?”

“他們啊,都住在天國,家裏就隻有我一個,現在還有你,一共兩個人。”

藍海心說:“原來,我們都是孤獨者。”

“現在,我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說著,在藍海心額頭上親了一下。

不一會兒,車子在一個村子裏停下了。

“我們這個村叫做柳樹村,你看,村子裏到處都是柳樹。”

的確,藍海心放眼望去,四處都是柳樹,千萬枝柳條在微風中搖曳,其間阡陌交錯,民房星羅棋布,田地綠油油的,還有幾隻狗在村裏或走或跑,雞鴨爭鳴,初離喧囂的城市,藍海心儼然進入了一個世外桃源,心情極為舒暢。

“真美啊!”

“是啊,很久以前,我以為這是世界上最醜陋的地方,所以很小的時候,就出去打拚。我到過中國的很多地方,各大洲的國家,也遊覽過不少,當我再次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還是這個生我養我的柳樹村。”

“我可不一樣,我在海天呆了二十幾年,除了短暫的求學時期,看過一下外麵的世界。”

覃明拉著藍海心,走進一個極窄的小巷,走了大約二十米,來到一座很有年頭的老房子前。

“這就是我家的老屋了。”覃明說。

藍海心抬起頭,看到兩扇紅漆斑駁的大門頭上,已經是枯草叢生。

推開大門進去,裏麵是一個小四合院,正麵是三間大瓦房,左右各有兩間廂房。所有的門窗都開著,右邊廂房裏鍋碗瓢盆叮當作響。

藍海心循聲看去,是三個農婦和一個老大爺,四人正在做飯,看到他們,老大爺叫道:“明子和媳婦兒回來了,抓緊時間快燒菜啊。”

“我去幫忙吧!”藍海心說。

“不行。”覃明說,“這是習俗,新媳婦進門的第一天是不能進廚房的。”

“為什麽?”

“第一天來,是長輩們給晚輩做飯,飯菜完全按照長輩們的口味做,這樣呢,晚輩們就知道長輩們的口味,以後就可以侍奉長輩了。”

“原來是這樣啊。”藍海心說。

“不過,你沒有就會給他們做飯菜了。”覃明說,“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喜歡吃什麽。至於今天來做飯的幾位,雖然年紀大,但都是我平輩,三個女的是堂姐,都嫁到鄰村去了,除了辦紅白喜事不會回來,男的是堂大哥,幾乎是個浪子,十年能夠碰到他回家一次都算是造化。”

“原來是這樣啊。”藍海心又說。

“這幾個,算是我家最親的親戚了。”

“喔。”

他們進屋裏坐下,不到二十分鍾,四人端著飯菜進來了。都是農村常見的菜式:紅燒肉、水煮魚、黃燜雞、炸螃蟹、涼拌鴨、海帶煮排骨、一碟花生米、涼拌萵筍、煮青菜、一盆豆花,一共十個菜。

三個堂姐連連給藍海心夾菜,藍海心的碗裏已經堆積如山了。而他們卻並不怎麽吃東西,隻是看著藍海心吃,不時地誇“這媳婦兒真俊”“真姑娘真美”之類的,那位堂大哥則隻說了一句“明子真有福氣”,就沒有再說話,也沒有給藍海心夾菜,一個人默默地吃著。

飯後,他們強行塞給藍海心四個大紅包就離開了。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藍海心也該上班去了,覃明開車。

“心,我們的蜜月,你打算去哪裏?”覃明問。

“想去的地方很多。”藍海心憧憬地說,“我想去看一看埃及的金字塔,想到愛琴海泛舟,想到凱旋門摸一摸每一塊磚石,想到盧浮宮看看蒙娜麗莎,想到比薩斜塔下祈禱,想去威尼斯劃船,想到挪威看看海的女兒,想到維也納聽一場音樂會,想去耶路撒冷朝聖,還有……反正全世界我都想去。可是,我哪裏都不能去。”

“為什麽?”

“以前有時間的時候,卻沒有錢,現在有錢去,卻沒有時間啊。”

“請假吧,反正你的休假權是受勞動法保護的。”覃明說,“你可千萬別說你喜歡你的工作,熱愛你的事業,根本不想和你的老公去度蜜月。”

“是啊,為了工作,為了事業,五年來我都沒有休假過,把假期加起來,都可以休息幾個月了。”

“好啊,那就40天好了,我們先去歐洲,遊遍各國,然後去大洋洲,再去美洲。亞洲和非洲,等到五一、國慶的時候再去。”覃明說,“我們下周就出發。”

“那我們先製定一個計劃,不然,那麽多地方,怎麽夠玩。”藍海心說。

“對,今天晚上我們就製定一個詳細的計劃。”

“老公你真棒!”藍海心在覃明的臉上深情地一吻,心裏別提多激動了,“我一到公司就去請假。”

“好,我下午就去辦簽證。”

“簽證很麻煩的,有的人等幾個月還拿不到呢。”藍海心說,“不會影響我們的甜蜜計劃吧。”

“什麽等不等的,對你老公我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等待,是為那些隻能等待的人而設置的。”覃明撫摸著藍海心的額頭。

藍海心又給了他一個香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