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是裝的吧?

剛才絕對是裝醉。

蘭博被沈佳琪晃得迷迷糊糊,剛要推開他解釋,沈佳琪“砰——”地“大”字形囂張在床上呼呼大睡,怎麽叫都不醒。

打個哈欠,蘭博也困了,就這麽著吧,有什麽事睡醒了再說。

沈佳琪手機響了。

蘭博回頭看,沈佳琪仍舊囂張的“大”字形,渾然不覺手機在尖利愉悅地叫喚著。

猶豫了下,還是從沈佳琪口袋裏把手機拿了出來——沈佳琪還很配合地側了下身。

來電果然是司徒翎。

快十二點了,有什麽事非得現在說不可?

蘭博不悅地皺眉。

鈴聲固執地叫喚著。蘭博鬼使神差地接通了。

“佳琪,怎麽這麽久才接?又去做夜宵了?又是掛麵湯?”

“……”

蘭博吃醋了,酸倒了自己的牙,酸得張不開嘴。

“佳琪?怎麽不說話?”

“是我,他喝多了。”

“……”

司徒翎的第一反應是掛電話,掛掉之後又覺得不對,馬上又打了過去,“他在你哪兒?”

“沒在一個房間,我會照顧好他。”

“你……沒跟他說什麽吧?”

蘭博很簡短地說了兩個字:“沒有。”

如果接下來司徒翎問,“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麽”,蘭博不知道自己是該說“沒有”還是照實說。他從來沒有騙過司徒翎,也很少刻意隱瞞什麽,如果她真的問了……如實相告,自己豈不是太挫了?

幸好,司徒翎沒問。

“謝謝,有什麽事打給我。”

司徒翎完全一副沈佳琪內人的姿態,蘭博心裏滿是酸楚,戀愛中的女人果然智商不能直視,尤其是司徒翎這種一根筋的女人,眼裏隻有沈佳琪,完全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睡夢裏的沈佳琪“吧嗒吧嗒”還吃得很香似的舔了舔嘴唇,蘭博笑,掩門離開。

“他喝多了,多留意,離開的時候通知我。”

臨走前,他這樣囑咐樓層服務生。

沈佳琪固然是他的情敵,卻也著實可愛不是嗎?對於沈佳琪,蘭博討厭不起來,對於一再拒絕、冷眼相對的司徒翎他也恨不起來。

酩酊大醉的沈佳琪沒有可以聊心事的人,他又何嚐不是?

家裏堂兄弟六個,有三個為了逃避繼承家業跑到了天涯海角,一年都見不到一次,平時通個電話也怕泄露行蹤,總是聊兩句匆匆掛斷;另外兩個,一個是鐵心麵癱工作狂,一個是紕漏大王糊塗蛋,一個是沒空理他,一個是他嫌煩。

從小到大的同學,要麽是社會地位太懸殊要麽是將來的競爭對手,能聊聊心事說說八卦的,實在是鳳毛麟角,以至於到了關鍵時刻一個都想不起來。

蘭博長籲短歎地坐在窗台.獨自惆悵,邊喝紅酒邊看著燈光寥寥的藍山夜景。沈佳琪來之前,他都打算睡覺了,被這麽一鬧,反倒精神得很,不知道是喝酒的緣故還是因為感傷。

很有範兒的一腿屈膝一腿伸展在窗台,蘭博忽然想抽煙了。

可是他答應過司徒翎,不抽煙,永遠都不會再抽煙,即便分開了三年,他仍舊一次都沒有抽過。可是這個夜晚,他忽然很想抽煙。

打電話叫服務員送煙上來,拆開卻發現沒有打火機,也懶得再讓人送上來,手裏把玩著細長香煙,放在鼻孔下用力地嗅著,久違的煙草香味,如同司徒翎一樣,都翻過去成了必須塵封的曆史。

蘭博以為,他會喝得微醺一直坐在窗台上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之後昏睡一整天,然後一個人去機場,悄悄離開,再也不回來。

半夜兩點半,似乎是個很奇妙的時間。

高腳杯裏還剩下硬幣大小的一口,瓶子早就空空如也,而此時的藍山市,除了長明的路燈和地標性建築物仍舊在閃爍霓虹燈之外,已經完全被黑暗籠罩住了,一直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的蘭博,終於困倦、有了睡意。

令狐小丫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

大半夜,這位小孕婦還沒睡?

“蘭灰灰,佳琪呢,佳琪他怎麽還沒回來?”

令狐小丫帶著哭腔,張口就問沈佳琪的下落。

“他喝多了,應該回不去了吧?”

令狐小丫在電話那頭“嗚嗚”哭,哭了會兒連再見也沒說就掛斷了電話。

再過五分鍾,阿曼達打了過來,也是問沈佳琪。

“他喝多了,就在酒店睡下了。”

又過了五分鍾,蘭博打個哈欠,窗簾也沒拉,就直接把自己丟在床上趴著睡著了。他想讓自己做個夢,希望能在夢裏能再次看到眼裏隻有他的司徒翎的如花笑靨。

可是,直到破曉,直到清晨第一縷曦微照在他眼睛上,他都沒有做夢。

三年前跟司徒翎分開之後,他就再也沒做過夢。

有人說,人隻要睡覺就會做夢,大腦皮層一直都處於活動狀態,隻是活動強度不夠沒有記錄下來夢境而已。

也有人說,無夢的睡眠才是高質量睡眠。

蘭博睜開眼睛跟清晨打了個招呼,複又閉上眼睛,假裝在做夢,腦海裏滿是三年前司徒翎的臉。

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吃早餐的時候,沈佳琪這麽問。

蘭博隻是跟沈佳琪說過,他跟司徒翎不可能了,並沒有提到過三年前分開的事,想來,是司徒翎說給他的吧?

隻是,是什麽時候說的?昨晚明明沈佳琪還什麽都不知道不是嗎?

難道,他們一大清早就通過電話了?

於是,蘭博再一次吃醋了,波濤洶湧的醋海翻滾著,以至於桌對麵的沈佳琪聞到味道似的眉頭微微皺起。

“三年前,我們畢業。”

沈佳琪點頭,咬了口吐司,示意他繼續說。

“我們大二的時候在一起,因為我們有著同樣的夢想,想要到世界各地去開畫展,想要走遍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品嚐到所有地方的各種食物。”

沈佳琪嘴巴裏的口水多了起來,“咕咚咕咚”喝了小半杯牛奶,繼續抬眼看他,等他說。

“可是,夢想很豐滿,現實卻是瘦骨嶙峋得可怖。”

沈佳琪怔怔,沒發現有什麽大災難會發生在司徒翎跟蘭灰灰身上,好吃好喝好生活,能可怖到哪裏去?

“我父親是長子,孫子輩我排行老四,論能力論排行,一切本都與我無關。”

沈佳琪歪頭,咧嘴笑了,他終於看走眼一回,他一直覺得蘭灰灰就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聽這口氣,似乎還是個了不起的世家出身:幸好他們沒可能複合,不然他拿什麽跟蘭灰灰競爭去?

“大哥帶頭跑了,逃離了原本屬於他的責任,性格孤僻的二哥還沒畢業就被送到公司去了,三哥是在爺爺生日宴會上跑掉的,到了我這兒,就被嚴密監視了,想跑都沒得跑。”

沈佳琪聳肩,表示能想象到。

“這一切,翎兒到現在都不知道,我都沒說。那時候她總說有人跟蹤我們,我都笑她推理劇看多了神經過敏,大三下半年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自由生活就要結束了。我不想跟翎兒分開,我怕一下子說出來她接受不了,我就一點一點慢慢跟她說,遊說她放棄環遊世界開畫展,遊說她可以找個相關的工作或者出國進修,遊說她可以直接嫁給我做家庭主婦……”

蘭博無奈地笑著,反問沈佳琪,“你猜她怎麽說?”

“肯定是不同意唄。”

蘭博點頭,“她說,如果我不跟她一起去實現我們共同的夢想,她就一輩子留在學校,而且再也不會理我。”

“所以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