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家裏住進個陌生人

家裏就三間正房,新房被安置在靠西邊的一間,中間一間是做飯用的灶房,東邊一間沒人住,裏麵有一鋪炕,炕席大概用了好久了,都破了,因為不住人,仿佛從來都沒有換過,炕上放著從老屋拿過來的那點糧食,別無他物。

林雪漫把這間屋子細細地收拾了一番,去老屋拿過針線,忙了半天,才把破舊的席麵一點一點地縫好。

楊氏知道新房那邊要有人來住,沒有被褥,便主動找出來,交給林雪漫,大概是蕭雲已經告訴了她事情的詳由,她也就沒有多問。

林雪漫鋪好被子,又走到灶間,將鍋裏的水添滿,準備燒點水,過了一會兒,她便聽見院子裏有腳步聲傳來,卻見虎子扶著一個胳膊上纏著布條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進來。

林雪漫忙起身領著他們進了她收拾好的屋子,回頭望了一下,沒見蕭成宇。

這個人,真有意思,把人弄回來就不管了!

“嫂子,這人就托付給你了,我先走了,大哥說他晚上回來。”虎子搓著手,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匆匆地出了門。

“這位娘子,麻煩你了。”王慶年倚在炕邊,迅速地打量了一眼麵前的這個清秀可人的女子,低頭說道,“萍水相逢,承蒙如此大恩,在下,永生難忘。”

他知道自己是住進了一個海事巡衛的家裏,隻是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個成親的,家裏還有個年輕娘子。

真是不方便!

但事已至此,隻能先安頓下來再說了!

“大叔客氣了,人活一世,總是會有諸多不順,非人力所能改變的,你今後就安心在這裏養傷,有什麽需要,就盡管對我說。”林雪漫見他滿是滄桑的臉上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心裏不禁一顫,這樣的人,一般在電視劇裏都扮演的是反麵角色,那麽現實中,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她看著他溝壑橫生的臉,胡思亂想起來。

“大恩不言謝,叨擾了!”王慶年見麵前這娘子落落大方,見了生人,也絲毫沒有忸怩之態,便再次作揖行禮道。

“您休息一會兒吧!”林雪漫聽見外麵有腳步聲響起,便掩上門,退了出來。

天都快晌午了。

一出門,卻看見楊氏站在小木門處朝她招手,臉上的表情很是凝重。

“娘,什麽事?”林雪漫忙走過去,悄悄地看著她的臉,她不會還在生自己的氣吧?

“這個老三,真是個不知深淺的人,怎麽能讓一個陌生人來家裏住,這多不方便?媳婦,這邊我跟你爹來照顧,你去老屋跟大妹住幾天,等這人走了,你再回來。”楊氏皺眉歎道,先不說別的,光是吃飯穿衣如廁,就很讓人為難。

但這是兒子的意思,她也不好說什麽。

“謝謝娘處處為媳婦著想,一切都聽娘的。”林雪漫心裏湧起一絲感動,若是真的要她來照顧這個男人,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你是我媳婦,我當然要顧你周全。”楊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我知道你把銀子給了老大他們,是為了不讓他們吵架,但是媳婦,有時候錢並不能買來你想要的東西,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是要跟我們商量的。”

“我知道了,娘!”林雪漫答應著,隻要您老人家不生氣就好,萬一婆婆再不理自己,那自己在這個家還怎麽呆下去啊!

楊氏看了看她,又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銀子,塞到她手裏,道,“你爹說了,這錢不用你出,就當我們出了修墳的錢了。”

“娘,成宇都說了,這錢出了就出了,這事算過去了,我怎麽能讓你們拿這錢呢?”林雪漫有些尷尬地推辭著,她怎麽好意思要這個錢,不就這麽點事嘛!這一頁怎麽還沒有翻過去啊!汗!

“不要說了,讓你拿著你就拿著,這是你爹的意思。”楊氏不容置疑地硬塞到她手裏,歎了一聲,“我也知道,這幾天,成宇跟你別扭著,但是你畢竟是他媳婦,既然做了媳婦,自然要有做媳婦的樣子,不能他不理你,你就對他也不上心,咱們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男人啊,總得讓他知道媳婦的溫柔體貼,他才會回心轉意地對你好,你,你也要找個機會跟他圓房,懷個孩子,這一旦有了孩子,他自然就會對你好的。”

聽得林雪漫臉紅了起來,天呐!我找機會跟他圓房?犯賤啊!

再說了,就是他願意,我還不願意呢!

兩人沒有感情,還別扭著,就上床那啥啥,絕對不行!

“這眼下快過年了,我看你都沒有帶過來什麽衣裳來,總是穿大妹的舊衣裳怎麽行,剛才我找了幾塊壓箱的棉布,想讓你和大妹二妹每人做一套中衣穿,你叔父嬸娘虧待你,我們蕭家可不能虧待你。”楊氏見她不語,繼續說道:“你雖然是媳婦,但我拿你當閨女疼。你去老屋找大妹量量尺寸,讓她把衣裳裁開,趕明兒,你們再相跟去鎮上買些針線,好快點縫起來,準備過年了!”

“謝謝娘。”林雪漫心裏一陣感動,這話聽著還在理,轉身朝老屋奔去。

楊氏環視了一圈院子裏曬著的密密麻麻的小魚,輕笑了一聲,這媳婦,還真有耐心!

她走進灶間,把鍋裏的水燒開,倒進茶壺裏,提著進了屋,見炕上的人沒有睡,躺在床上歎著氣,便給他倒了一碗水,輕聲道:“這位大哥起來喝點水吧!”

“多謝。”王慶年掙紮著坐了起來,不小心碰到了胳膊,痛得呲牙咧嘴。

“小心。”楊氏端著碗,站在炕邊,提醒道。

四目相對,兩人瞬間都變了臉色。

“慶年?怎麽會是你?”楊氏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心仿佛一下子跳了出來般地空洞,她頓時覺得眼前一片虛無,手一抖,手裏的碗也啪地摔在地上,碎了!

“娟妹?”王慶年也大吃一驚,想不到,想不到在這裏竟然碰到了她。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未曾謀麵,往事,如潮湧般地向兩人襲來,衝撞著兩人的記憶。

她眼前又浮現出了家鄉的那片密密的鬆林,那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那刀光劍影的廝殺,一切的一切都讓人不堪回首。

這些畫麵,已經好多年沒有在腦海裏浮現了,她原來以為自己忘了,現在想起,竟然是那麽清晰,原來不是忘了,是一直在,反而覺得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