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殉情
幾個男人坐在炕上,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拿出個鐵定的主意,這畢竟是他們妹妹的終身大事,況且有爹娘在,做兄長的,自然不能大包大攬地替她拿主意,兄弟三人在這件事情上,看法比較一致:二妹的親事,主意爹娘拿。
跟沒商量差不多!
許是沾了點酒,加上不喜歡這樣的氣氛,蕭成宇下了炕,走到院子裏,緩緩地踱著步子,這個二妹,真是令人頭痛。
他和那個趙子良好歹也做了三年同窗,沒有誰比他更了解這個趙大公子,家裏已有嬌妻,卻依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成天在外麵沾花惹草,還不知欠下了多少風流債,這樣的人,怎麽能托付終身?
他走到大門口,回頭望著自己這個家,一股男人天生的責任感在心頭蔓延,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家裏的人受到傷害,不能!
燈下,楊氏和兩個媳婦坐在炕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看上去其樂融融的樣子。
蕭雲在一旁繡著她的繡品,邊聽著她娘和嫂嫂們的說話聲,邊飛快地飛針走線,手法熟練,令人讚歎。
別看她平日裏風風火火的,做起這些女紅來也不在話下,加上繡工了得,在鎮上也小有名氣。
家裏不要她賣繡品的錢,這兩年她也攢了十多兩銀子,攢錢是這個女子唯一的嗜好。
“巧靈,你端著碗要去哪裏?”林雪漫一時插不上話,便想到院子裏透透氣,卻看見巧靈正從鍋邊上端起一碗蛋花湯,小心翼翼地走出門。
“給二姑姑送點蛋湯嚐嚐。”巧靈回眸一笑,又撇撇嘴,“她剛才一個人躲在屋裏哭呢!”
“把碗給我吧,你別摔了。”這小姑娘還真是貼心,林雪漫心裏一暖,走過去,從她手裏接過碗,撫了撫她的頭發,柔聲道,“我跟你一起去看你姑姑。”
“嗯,謝謝嬸娘。”巧靈一蹦一跳地領著她,朝蕭晴住的屋子走去。
屋裏沒有點燈,漆黑一片,隻有冷冷的月光映在薄薄的窗紙上,透出一抹淡淡的光芒。
“二妹。”林雪漫領著巧靈,摸索著走到床幔前,輕聲喚道。
待適應了屋裏的光線,她才看清床上的人動了動,卻沒有應聲。
“二姑姑,起來吃飯了。”巧靈個子矮,正好麵對著蕭晴的臉,她上前喚道,“姑姑,起來了。”
蕭晴似乎是睡著了,一動不動。
林雪漫很是納悶,索性在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晃了晃蕭晴:“二妹,餓了吧!起來吃點飯吧!”
沒人應聲。
“三嬸娘,二姑姑不理我們了,她說家裏人都欺負她,逼她去一個她不想去的地方,為什麽呀?”巧靈輕輕搖晃著她的手,替蕭晴鳴冤。
“這?”林雪漫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她才六歲啊!
“唉!二姑姑好可憐,大姑姑老是欺負她。”巧靈歎了一聲,又道,“二姑姑還說她要殉情,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什麽?殉情?她什麽時候說的?”林雪漫大吃一驚。
“就今天說的,她還哭來著。”巧靈輕聲答道。
壞事了!林雪漫心裏一驚,一把扶起蕭晴,使勁晃道,“二妹,二妹。”
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不好,竟然微弱了。
“巧靈,快去喊你爺爺奶奶,你姑姑出事了。”林雪漫頓時急出了一身汗,有些不知所措地晃著懷裏已經失去意識的蕭晴。
巧靈應了一聲,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怎麽了?”蕭成宇聽到林雪漫的喊聲,一步踏了進來,順手點著了燈。
“二妹,怕是尋了短見。”林雪漫慌忙說道。
蕭成宇聞言,快步衝上前去,看了看蕭晴,沉聲道:“她吃了老鼠藥。”
啊?
“快,催吐。”林雪漫迅速地把她頭朝下放在床上,把手伸到她嘴裏去,想讓她吐出來。
“你不要亂動她,家裏的老鼠藥都是用海裏的魚內髒做的,藥性比較慢,有藥可解。”蕭成宇一把拽開她的手,急聲道,“我去請趙老爹,他那裏有藥。”
說完,疾步而去。
這時,楊氏和蕭雲驚慌失措地跑進來,看著眼前的一幕,嚇得不知所措,楊氏一進門就哭了起來:“二妹呀,你怎麽這麽想不開呢!”
沈氏和於氏也隨後跑了進來,也嚇愣了,天呐,要出人命啊這是!
接著,炕上的男人們也急急地趕了過來。
“爹,二妹怕是吃了老鼠藥。”蕭成海從地上撿了個紙包,歎道。
“快,去請趙老爹啊!”蕭景之快步走到床前,拭了拭蕭晴的鼻息,吩咐道。
“大哥,成宇已經去請了!”林雪漫見蕭成山瞬間已經跑到院子裏了,忙說道。
“爹,得讓二妹把藥吐出來啊!”林雪漫覺得還是得先催吐,她使勁拍著她的後背,也急出了一頭汗。
楊氏和蕭晴也忙跑過來幫忙,用力拍著她的後背,讓她把藥吐出來。
屋裏有哭的,有發愣的,有歎氣的,亂成一團。
“都讓開。”不一會兒,蕭成宇領著一個老漢,急急地走進來。
咦?這不是裏長那個明事理的爹嗎?難道他是郎中?林雪漫眼前一亮。
趙老爹上前探了探脈搏,試了試鼻息,沉聲道:“不怕,有救。”
一家人頓時鬆了口氣,屋裏一下子安靜了。
趙老爹又從懷裏取出兩顆藥丸,遞給楊氏,道:“快給她吞下去。”
楊氏接過藥丸,手卻在不住地顫抖著。
“我來吧!”林雪漫接過來,迅速地塞到她嘴裏,見她喉嚨動了一下,才把她輕輕放下。
“幸虧發現的早,現在她已經沒事了,睡一覺,明天就好了!”趙老爹上前看了看,撂下這句話,抬腿向外走去。
“有勞了。”蕭景之領著他的兒子們忙把他送到了門外。趙老爹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們都回去睡吧!我在這裏守著她。”楊氏心有餘悸地緊握住蕭晴柔弱無骨的手,低低地抽噎著,有懊悔,有心痛,更多是後怕,若是因為此事沒有了這個女兒,自己以後還怎麽活?
她緊緊地抱著她的女兒,在暗夜裏,淚流滿麵。
夜漸漸地沉了下來,老屋裏的人也都默默地散了,這女子都拿命來反抗了,他們還能說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