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珠何需櫝? 56、買定離手(一)
姬妙花見端木回春還在猶豫,歎息道:“如果你不喜歡我取的中原名字,不如就叫我的西羌名字吧。”
“尼克斯力?”比起花花妙妙,尼克斯力的確容易接受得多。端木回春剛一點頭,姬妙花道:“不,叫我大力。”
雖然大力乍一聽有些俗氣,但勝在樸實。
端木回春低聲道:“大力。”
姬妙花眉開眼笑道:“小春親親。我大你小,多麽相配!”
……
端木回春幹咳一聲道:“我仔細想了想,還是妙妙吧。”
姬妙花手指點著下巴,沉吟道:“那我叫你什麽親親好呢?”
端木回春道:“不如就叫端木。”直呼其名太過親昵,倒不如直呼其姓來得自在。
姬妙花似乎沒看出他的這層心思,笑道:“原來親親喜歡端木親親啊。”
端木回春道:“那峰……妙妙還是先回房更衣吧。”
姬妙花不滿地盯著他道:“瘋妙妙?親親幹嘛罵人家?”
端木回春尷尬道:“一時難以改口。”
“那親親要怎麽補償我呢?”姬妙花的手指勾纏著端木回春披在肩上的濕發。
端木回春抬手擋開他的手,道:“依你之見呢?”幸好這個世上還有你我他可以用來指代人稱。
姬妙花道:“親親就連叫我十聲。”
“十聲?”
姬妙花道:“後麵要不要加親親,親親可以隨意哦。”
端木回春按著眉頭道:“若我叫了,你就去換衣服?”
姬妙花笑眯眯地頷首。
“……”
端木回春低頭,深吸了口氣,抬頭望著他道:“妙妙、妙妙、妙妙妙妙……”二十個秒字結束,他幾乎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貓。
姬妙花心滿意足點了下他的額頭,“親親等我哦。”
看著他消失在門內,端木回春緩緩鬆了口氣。回想適才自己叫妙妙時姬妙花眼中閃爍的灼熱目光,他忍不住晃了下腦袋,伸手抓住竹樓欄杆,將目光遠放。但直至姬妙花一身清爽的出來,端木回春才發現他雖將目光放遠,思緒卻依然留在這座竹樓裏打轉。
“親親。”姬妙花走到半步遠的地方停住,雙頰微紅,“我們用膳吧。”
少了身上那股肆無忌憚的隨xing,端木回春對他防備銳減,難得主動微笑道:“請。”他舉步要走,袖子卻被姬妙花勾住。
端木回春疑惑地回頭,眼睛不住上下打量著他,似乎在懷疑他之前說的上妝卸妝判若兩人之事究竟是真的,還是他的又一種手段。
“親親還沒有叫我。”姬妙花臉色更紅了些,視線搖搖晃晃忽左忽右,但抓住他袖子的手卻攥得死緊。
端木回春將疑竇藏在心裏,輕聲道:“妙妙請。”
姬妙花這才心滿意足地鬆開手,與他一同進屋。
菜色又是以素為主。
端木回春注意到姬妙花的筷子幾乎不動素菜,專攻那碗肉,不由好奇道:“你不喜素食?”
姬妙花頭也不抬道:“親親喜歡就好。”
“你怎知我不喜葷食?”
盡管姬妙花低著頭,卻依然能看到他嘴角揚了揚,“我們不是頭一次同桌共食。”
端木回春的筷子頓了頓,不動聲色地繼續吃飯。
晚飯後,夜色臨近。
昂首望天,天仿佛在咫尺之間,山中夜風蕭颯,穿梭崖壁,橫衝直撞,頗為嚇人。
端木回春很快回了房,關了門窗。
外頭風聲越來越猛烈,與晝間的平靜判若兩地。
他靠著牆躺在床上,默默地聽著,腦中天馬行空地回憶著舊事,直到困乏來襲才躺下。隻是躺下後,窗外的呼嘯聲越發清晰,仿佛叢林猛獸的咆哮,隨時破門而入。他原本就淺眠,如此環境,幾乎輾轉一夜,直到天光微亮,風聲稍歇,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至天光大放才起。
端木回春用昨夜預先打好的水洗漱完畢,推門而出。
半空浮影掠過。
他一驚,下意識的從腰間拔出折扇。
“親親也來麽?”白影在樓前停住,轉過頭來,笑吟吟地看著他。
端木回春看著他那張與霞光無異的麵容,打開折扇搖了搖道:“天氣悶熱,我隻是想扇一扇。”
姬妙花道:“我已經拿了早點,我們用了便下山吧。”
端木回春扇子一頓,狐疑地問道:“下山?”
姬妙花道:“去釣魚。”
端木回春收攏扇子,加快兩步來到一樓,含笑道:“我最喜歡釣魚了。”
姬妙花衝上來,見他進了屋正要入座,手指突然又抓住他的袖子。
端木回春彎腰的姿勢一頓,慢慢地回頭道:“峰主?”
姬妙花定定地看著他,臉雖紅,但搖頭的動作卻一點都不含糊。
端木回春暗歎了口氣,扯出一絲笑容道:“妙妙。”
姬妙花滿意了,放開袖子坐下來。
這頓飯端木回春吃得十分心不在焉。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姬妙花那句下山。盡管不知他為何心血**願意下山,但是對他來說,能夠離開這個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絕境,便是件好事。
但好事總是多磨。
端木回春見姬妙花用包袱裝上幹糧,心中隱約又不好的預感。若真是離開絕影峰,他們應該去古塔卡在的那座宅子才對,何必帶幹糧?
果然,姬妙花下了樓不但不往山道的方向走,反倒往懸崖走去。
端木回春跟在他身後,雖未問出口,心中卻不斷揣測著他的意圖。
姬妙花到崖邊駐步,蹲下,將手伸到崖外,往下摸了摸。
端木回春聽到鎖鏈擊打山壁聲。
姬妙花抬頭看著他道:“我背親親下去。”
……
端木回春看著與絕影峰相對的平滑山壁,手心隱隱滲出冷汗,故作鎮定道:“不是說釣魚?”
姬妙花道:“抓著鏈子往下滑,就到釣魚台了。”
端木回春道:“今日天氣有些陰沉,怕是要下雨,不如改日再釣。”
姬妙花笑道:“放心,這裏的天氣我最曉得,一時三刻下不了雨的。啊,我想起來了,你說過畏高。不過我背你下去,你隻要夾緊我,閉上眼睛就好。”
端木回春咬牙道:“不必,峰主先行,我隨後就來。”他如今武功已然恢複,隻要克服恐懼,抓著鐵鏈上上下下應該不成問題。他暗暗為自己鼓勁。
姬妙花一聲不吭地望著他。
端木回春會意,“妙妙請。”
姬妙花這才展顏一笑,重新抓住那條鐵索,然後縱身躍下。
端木回春看得心頭猛地一跳,幾乎窒息。
“親親來吧。”姬妙花的聲音從下麵傳來。
端木回春稍探出身子,隻見他正掛在鐵索上,悠然自得地晃來晃去。他底下,是猙獰如血盆大口的萬丈懸崖!
若是他此時找塊石頭從上而下丟下去……
他腦中閃過一個比萬丈懸崖更猙獰的念頭。
端木回春閉了閉眼睛,努力將這個想法壓了下去。除卻強虜自己來此之外,姬妙花待他不薄。何況,他若是殺了姬妙花,那麽怕是會引得整個西羌武林與魔教為敵。
而選在此時逃跑……
以姬妙花的輕功和武功,自己毫無勝算。
說起來,姬妙花從剛才到現在都未發一言,是否意味著,他其實還是在試探自己?
想到這裏,他慢慢地蹲下身,用袖子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才伸手去摸那條鎖鏈。
鎖鏈冰冷,凍得他縮了縮手。
一抹白影飛身上崖,在他麵前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