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脰械手(四)
端木回春打掃完書房,發現自己雖然能在異客居自由行走,但也無處可去。這樣一想,他不免有些懊悔之前惹惱阿佩,不然說不定還能跟著她打聽打聽聖月教內部的情況,或者去藥室走走。
他邊想邊在異客居閑逛著。說是閑逛,其實是暗暗記下異客居的地理位置,以便以後逃脫起來方便。
“呀呀呀,親親是來找我的嗎?”
如冤魂般的聲音響起,端木回春腳步一頓,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走到姬妙花住的院落門口,心中大感後悔,挪動腳步不動聲色地朝來路退去。
“親親要去哪裏?”姬妙花輕功遠在端木回春之上,端木回春挪了半天的距離他一個晃身就追到了。“親親是來告訴我你的決定的麽?”他手指輕輕撩起端木回春的發絲。
端木回春想著他的話,一時失察,頭發便落在他的手中。他努力別開頭,不去看他把玩的手指,淡淡道:“峰主日理萬機,怎能為區區一個書童勞神?”
盡管恢複武功的誘惑驚人。但他自認武功沒有高強到能夠一個人單槍匹馬衝出聖月教的地步。且不說辛哈姬妙花等西羌高手,單是一個姬清瀾恐怕他就不是對手。想到這裏,他不免有幾分壯誌難酬的灰心泄氣。
姬妙花道:“唉。親親什麽都好,就是太見外了。”
端木回春道:“峰主可知漢語的見外是何意?”
姬妙花笑道:“自然知道的。就是親親不把我當做自己人。”
端木回春麵無表情道:“既然峰主知道,就應該知道,我並未用錯態度。”
姬妙花突然抓住他的頭發像是表達不滿地輕扯了一下。
端木回春麵不改色。
“親親,你為何總是對我這麽冷淡呢?”姬妙花道。
端木回春道:“峰主多慮了。峰主乃是我家公子的座上賓,我逢迎拍馬尚且不及,如何敢冷淡?”
“逢迎拍馬?”姬妙花嘻嘻笑道,“我怎麽沒瞧見?”
端木回春道:“峰主日理萬機這一句便是了。”
姬妙花搖頭道:“親親,你逢迎拍馬得太隱晦啦。這樣可不好。不如你投懷送抱吧?”
……
紀無敵油嘴滑舌歸油嘴滑舌,但他頂多當做耳旁風,反正他身邊有袁傲策可以收拾他。但是姬妙花此人武功高強,油鹽不進,難道無懈可擊?
他驀然想起之前阿佩說過他對姬清瀾言聽計從……
“峰主。”端木回春臉色一正道,“你的苦心我明白了。”
“真的嗎?親親?”姬妙花眼睛一亮。
端木回春視若無睹道:“隻是峰主此招太過迂回,隻怕公子未必能明真意啊。”
姬妙花訝異道:“清瀾親親?”
端木回春道:“峰主其實用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吧?”
姬妙花眨了眨眼睛,“什麽意思?”
端木回春道:“之前阿佩姑娘說過峰主對公子一往情深。我相信公子並非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三心二意,喜新厭舊之人,所以峰主所作的一切必然是為了借花獻佛討公子的歡心。峰主一片真心,我又如何忍心讓峰主失望,放心,但凡有機會我一定會在公子麵前為峰主美言的。”
姬妙花歪頭道:“親親啊。”
端木回春將這兩個字轉換為孫隱。
“你是不是……吃醋了?”姬妙花靠過去。
端木回春後退。
姬妙花又靠過去。
端木回春繼續後退。
……
“親親啊。”姬妙花停下腳步,“再後退就是池塘了。”
端木回春考慮著要不要大喊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之類的豪言壯語。
姬妙花咬著蔻丹,突然吃吃笑道:“我突然好像把你推下去。”
端木回春:“……”
“衣衫盡濕的親親,一定別具風情吧?”姬妙花的目光慢慢從他的臉上往下移。
端木回春轉頭就走。
姬妙花跟在他身後,“親親去哪裏?”
端木回春道:“去找公子。”
“做什麽?”
“為你美言!”雖然不能像當年對付陶墨一樣隨手將他丟到顧射的床上,但是從中穿針引線卻還是辦得到的。他如是想,然後就看到辛哈和姬清瀾成雙成對地出現在拱橋上。
雖然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但是舉手投足無須言語的默契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曖昧來。
……
看看辛哈,再轉頭看看姬妙花。端木回春突然深深懷疑起姬清瀾之所以經常與辛哈出雙入對,是為了避開姬妙花的糾纏。
“清瀾親親!”姬妙花開心地揮手。
姬清瀾轉頭看來。
那一刹,端木回春覺得背上升起一股冷意。那一眼,絕非友善的一眼。
姬清瀾與辛哈走過來。
端木回春背上的冷意猶留餘寒。
姬清瀾微笑著問端木回春道:“書房打掃得很幹淨,多謝。”
端木回春忙道:“這是我分內之事。”
辛哈瞪著姬妙花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姬妙花從端木回春背後摟住他的腰,下巴扣在端木回春僵硬成木頭的肩膀上,“我是陪親親來的。”
辛哈吃驚地看著他,“你……他?”
姬妙花道:“我怎麽他了?”
辛哈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端木回春先前以為姬妙花既然對姬清瀾有意,必然會在他麵前有所收斂,不想竟然絲毫不受影響,心裏不禁對他們三人的關係越發好奇起來。
辛哈笑了好半晌才停下,誰知他這邊剛停,另一邊就響起一陣不下於他的笑聲來。
在場無人露出驚詫之色,因為那笑聲實在熟悉。
連端木回春都聽過。
赤教教主穿著一身大紅袍,帶著幾個人大搖大擺地走過來,顴骨上兩坨不下於衣裳的紅色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分外可笑。
端木回春不禁暗暗可惜姬妙花今天穿的衣服不是紅色,不然他們兩人站在一起一定有趣得很。說不定還會被誤認為是一對新人。
赤教教主看到姬妙花吃了一驚,用西羌話嘰裏咕嚕說了一堆。
姬妙花改雙手抱為單手摟,笑眯眯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赤教教主又說了一遍。
姬妙花道:“聽不懂。”
赤教教主茫然地看向辛哈。
辛哈幹咳一聲道:“這裏是異客居,隻能說漢語。”
赤教教主隻好用蹩腳的漢語道:“你,很好,在,我,高興,高興。”
姬妙花挑眉道:“本峰主是讓你高興高興用的麽?”
赤教教主沒聽出他的話中的挑釁,還一個勁兒地憨笑。
連向來傻乎乎的辛哈都看不下去了,開口解圍道:“你怎麽會來異客居?”
赤教教主道:“我來看他。”他指著姬清瀾,“他們,中原人,來看他。”他轉頭又指了指身後的幾個人。
從他們一進來,端木回春就已經注意到他們幾個人。其中三個就是當初在藥室牆外遇到過的老者和兩名年輕人。
老者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陸仁義,見過教主,姬公子。”
辛哈點點頭道:“好。”
姬清瀾笑道:“不知老人家是哪裏人氏?”
陸仁義道:“覃城。”
姬清瀾道:“覃城是個好地方,聽說那裏有家客棧叫風月樓,烤雞是一絕。”
陸仁義哈哈笑道:“姬公子怕是記錯了。覃城最好吃的是烤鴨,不是烤雞。”
姬清瀾不以為意地笑道:“我在覃城隻逗留過一晚,怕是記岔了。不過我看老人家已打了頤養天年的年紀,為何還要千裏迢迢離開故土呢?”
陸仁義搖頭歎息道:“若非走投無路,又有誰願意背井離鄉呢?”
這句話似乎戳中姬清瀾的心事,他笑容微斂,淡然道:“聽說老人家之前是黃河幫的人?”
陸仁義苦笑道:“說起來,我並不是黃河幫的人。隻是他們幫主最得力的左右手是我的徒弟,於是不由分說把我卷了進來。”
姬清瀾道:“徒弟犯錯,何以牽連師父?”
陸仁義搖頭歎息道:“怪隻怪我那徒弟不開眼,得罪的是黑白兩道最大的幫派。魔教和輝煌門為了鏟除藍焰盟鞏固自己的地位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對付一兩個我這樣的人算什麽?”
辛哈哈哈一笑道:“我還以為你們被誰追殺,原來是魔教。放心,我教與他們交過幾次手,根本不堪一擊。你不必擔心,隻管先放心地住著,本教主保證有一天讓你揚眉吐氣地回去!”
陸仁義慌忙道謝。
姬妙花突然側頭問端木回春道:“親親聽過黃河幫嗎?”
端木回春搖搖頭道:“區區隻是一介書生,如何能像陸老先生這般熟悉江湖中事。”
陸仁義道:“孫公子客氣。小老兒隻是個走江湖的,哪裏比得上孫公子飽讀詩書?”
姬清瀾道:“你們認識?”
陸仁義道:“那日我迷路,與孫公子有過一麵之緣。說起來,還要多謝那日孫公子為我指路。”
端木回春道:“這都是阿佩的功勞,小生不敢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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