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脰械手(二)
姬妙花住的院子雖不如姬清瀾那般山石清奇,花香宜人,卻也風景雅麗,別有趣味。隻是端木回春卻沒有賞景的心思。由於姬妙花的裝扮實在太過駭人,他此刻腦海不由自主地勾畫著他一會兒出來的模樣,或許,十分清爽?
“親親。”身後傳來姬妙花的呼喚聲。
端木回春定了定神,麵無表情地轉身,隨即僵在當場。
滿麵脂粉的妖冶濃妝是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占據大半張臉的濃密胡子。姬妙花穿著與他款式相近的仆役裝,眨巴著眼睛道:“這樣是不是很難認出是我?”
端木回春道:“的確,與峰主之前的打扮,嗯,相去甚遠。”
姬妙花湊盡兩步,用手指勾住他的下巴道:“我知道親親對我是一刻不見如隔三秋,但是為了能夠讓親親和我一起混進去,隻能委屈親親了。如果你真的抵不住相思之情……”他抓起端木回春的手放在自己的頸項上,然後慢慢地往下……
端木回春用力將手“拔”回來,深吸一口氣道:“峰主多慮了。”
姬妙花道:“不過這樣穿著的確太樸素了些。”他突然從袖子裏抽出兩條紅巾,一條係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條拿著就準備圈住端木回春的頸項。
端木回春嚇了一跳,連連後退。頸項乃是人最脆弱的位置之一,但凡習武之人都不會隨意任人拿捏。
但姬妙花怎肯放過他,隻是腳步微移,便將它套在他的脖子上,向自己的方向一拉。
端木回春踉蹌著跌倒他身前。
姬妙花眨著眼睛道:“親親沒事吧?”
端木回春看著他用紅巾在自己麵前打了個死結,“……”
姬妙花突然將蔻丹伸到他麵前,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道:“曼花親親,你看我的手。”
端木回春道:“十指俱全。”
“不是,是我的指甲。”
端木回春道:“鮮豔奪目。”
“很容易被人看穿的。”姬妙花道,“所以親親一會兒一定要牽著我的手,把我的手指全都包起來。這樣才不會叫人看到啊。”
“峰主可以藏在袖子裏。”端木回春道。
撕拉。
姬妙花將其中一隻袖子扯掉半截,然後無辜道:“好像藏不住了。”
“……”端木回春慢吞吞地後退道,“我想了想,也許掃帚和抹布在廚房裏,我現在去找找。”
姬妙花向前一撲,摟住他的腰,帶著他騰空躍起,笑嘻嘻地朝聖月教禮堂掠去。
他的輕功極高,又接著漸黯的天色,駕輕就熟地穿梭在假山長廊之間,竟無人察覺。將近禮堂,他才慢下身法,放端木回春下來。
此時已出了異客居,縱然端木回春想反悔也是晚了隻能默不吭聲地任由姬妙花將那隻撕了半截袖子的手貼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地朝禮堂靠去。
說到聖月教禮堂卻是整個聖月教最氣派堂皇之處。
簷角神獸怒目俯瞰,簷下赤柱傲然挺立。三十三級石階將禮堂托於眾樓之上,猶如鶴立雞群。
姬妙花帶著端木回春來到石階下。
看著石階兩旁林立的護衛,端木回春心跳陡然加速。
“莫怕。”姬妙花抓住他的手緊了緊,拉著他往上走。
兩旁護衛對他們仿佛視若無睹,任由姬妙花拉著他一路走到禮堂外。
端木回春心中疑惑,卻不敢開口相詢,隻能默默地朝前走。
走到台階最後幾步,他便聽到辛哈大發雷霆的吼聲,隻是他說的都是西羌語,他一個字也聽不明白。
“他在罵人。”姬妙花聲音凝成一線,傳入他的耳朵。他們看不到裏麵,裏麵也看不到外麵,但是裏麵的聲音倒是聽得一清二楚。
端木回春訝異地轉頭看他,迎接他的卻是胡子蹭在臉上的粗糙感。
辛哈罵完,一個蒼老的聲音開始嘀嘀咕咕地說起來。
“這個是胡葉長老。”姬妙花拉著他站到禮堂門邊。
端木回春默不吭聲。他突然發現自己出現在這裏是個錯誤,一個錯得很離譜的錯誤。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而且還會曝露身份的危險。
胡葉長老說完,一個聲如洪鍾的聲音響起。他的語氣雖然很平緩,但是音量卻造成咆哮的錯覺。
姬妙花側頭,“這個聲音沒聽過。”
即便告訴他是誰也沒用,就像他知道之前那個人叫胡葉長老,但其他依舊一無所知。
辛哈的語氣緩和許多,嘰嘰咕咕說了一長串,突然用漢語道:“他們傷勢要不要緊?”
“無大礙。”
不知是否是錯覺,端木回春發現姬清瀾一開口,四周似乎詭異地安靜了些。
辛哈道:“這次多虧你了。”
姬清瀾依舊是波瀾不驚的口氣,“哪裏。”
之前那個出過聲的胡葉長老嘰裏呱啦了一段。
辛哈道:“胡葉長老也說謝謝你。”
姬清瀾沉默了會兒,才道:“不客氣。”
端木回春覺得這三個字似乎比之前那句“哪裏”要僵硬些。
後來那個聲如洪鍾的人突然用僵硬的漢語□□來道:“你是那個,中原,人?”
姬清瀾道:“在下姬清瀾。”
“下?不,你很,上。”那人道。
姬清瀾道:“教主過獎。”
那人道:“哈哈,我很,嫉妒辛哈,他有你,很不錯。”
辛哈得意道:“中原人講究緣分,這是我和他的緣分,你嫉妒也沒用。”
那人幹幹脆脆道:“聽不懂。”
辛哈用西羌語說了一遍。
那人哈哈笑道:“他,我聽說過的,所以,送中原人給你,你喜歡?”
辛哈用西羌語說了幾句,兩人齊齊大笑起來,頗有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味道。
那人道:“好,中原人見到中原人,會高興。他們我會帶來,你等等。”
辛哈忙用西羌語說什麽,不料,姬清瀾搶先一步截斷他,道:“多謝教主。姬清瀾倒履相迎!”
那人道:“我不懂,又。”
姬清瀾道:“還請辛哈教主代為轉達。”
辛哈猶豫了下,才將他的話轉達了。
那人大笑道:“好,好,我喜歡你。”
姬清瀾道:“多謝教主垂青。”
那人道:“我不懂,又。”
姬妙花突然身體輕顫起來。
端木回春莫名地回頭看他。
姬妙花凝聲成線,聲音難掩笑意,“辛哈騙那人說,清瀾親親說他隻喜歡辛哈一個。”
端木回春眯起眼睛。
姬妙花道:“親親怎麽了?”
端木回春搖搖頭,繼續將注意力放在禮堂裏。
辛哈之後一直用西羌語與其他人交談,姬清瀾也沒有再說話。
端木回春聽了會兒,覺得沒什麽意思,便輕輕地推了推姬妙花的手。
姬妙花用臉蹭了蹭端木回春,“曼花親親是想離開麽?可是我的腳好酸,走不動了。除非曼花親親親親我,不然,可能會一直呆到辛哈出來。”
……
他就知道這世上誰的話都能聽,就是不能聽姬妙花的!
端木回春一聲不吭地瞪著他。
姬妙花眼神突然變得幽深,將嘴湊過去。
端木回春撇開頭。
姬妙花藏在大胡子裏的嘴唇隻能親在他的耳垂上。
端木回春握緊拳,卻被他輕輕拉起,順著階梯往下走。
兩旁的護衛們依舊一動不動,好似他們倆完全不存在一般。直到姬妙花帶著端木回春回到異客居書房,端木回春都沒有出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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