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昔日舊事
從華意中心大廈出來,沈兮本想先回公司,但因意外遇到蘇靚的事,心情有點受影響,看看也隻剩一個多小時便下班了,回到公司人也剛好下班了,今天下午手頭上沒有什麽工作,因而也就沒再回公司,直接打車回了家。
雖說大家同在一座城市,會遇到也是情有可原的事,隻是這麽毫無預兆的不期而遇,還是讓她在那一刻無所適從起來。許多被塵封已久的東西,原本以為被遺忘,卻會在被觸動的瞬間鮮活起來。
曾經將她捧在手心的男人,她甚至想過,隻要他願意陪她一起爭取,哪怕隻是一句簡單的安慰,“我會陪著你!”,她想她也不會這麽決然地放棄那段本就不算穩固的感情。
青澀年華裏的青澀戀情,在她家族的強權麵前,他先放開了她的手,她走出了他的世界,一走五年。
五年來她從沒想過那個男人,當初他吸引她的隻是他對她的執著,以及那雙眸子裏的清澈幹淨。當這些特質隨著他原本緊握著她的手一並鬆開遠去時,她想,他對自己的執著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麽深,也沒有她以為的那麽真。
他放了手,她轉了身,然後是那場意料之內的聯姻,她奮力爭取,爭取無果,之後是那一夜莫名其妙的放縱,與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她失了身,卻因禍得福擺脫了那段被操縱的人生。她失去了看著她長大的家人,卻意外地得到了一個她看著長大的家人。
同樣的血肉至親,不經意間卻已易了位。得得失失,有遺憾有滿足,這麽多年來,說不上後悔或是慶幸,隻是很滿足現在的生活。
從離開到回來,她沒有與那個家的任何人打過一聲招呼,任性也好,不孝也罷,當初何家老爺子當著整個家族所有人的麵與她斷絕了所有關係,將她趕出了那個家,他們不願因她而丟臉,而她也不想因那個家族拿自己的人生當籌碼。
如今的不聯係,她不想再去打擾,也不願再被打擾,隻是今天遇到了蘇靚,這種平靜大概要被打破了。
兩天後何翰的來電證明了她的擔憂。
接到何翰的電話她並不意外,蘇靚與她的堂哥何翰是大學上下鋪的兄弟,關係一直很鐵,蘇靚既然已經知道她回來,他沒道理不和何翰提起。
她相信蘇靚有那個能力要到她的電話,她與他是在華意企劃部會議室遇到的,那天也就四家公司在那裏,隨便找個參加會議的同事問問即可輕易拿到她的電話。
何翰約她周五晚上吃飯,也就是第二天,她本想拒絕,但終是答應了下來。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兄妹,他的性子她還是了解的,他就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擅長死纏爛打的,不答應他吃這頓飯,除非她再次一聲不吭地離開這座城市,但顯然,何翰還沒可怕到值得她放棄這座城市的一切。
“何兮,回家吧!”見麵第一句話,何翰盯著她比以前略瘦削的臉頰,開口第一句話便是這句。
她愣住,而後慢慢笑了笑,“我不是何兮。”
說話間人已入座,不顧他黯然的臉色,接過他遞過來的菜單,利落地點了幾個菜,然後將菜單遞還給他。
“這幾年在國外過得怎麽樣?”何翰接過菜單,歎了口氣,知道她有心結,也不好說什麽,將話題扯開,問道。
“挺好的。”沈兮簡單應著,並不想多談。
“何兮……”
“還是叫我沈兮吧,我現在更習慣用這個名字。”沈兮笑著打斷他。
何翰神色複雜地望著她眉眼淡然疏離的笑,“當年的事,我很抱歉。”
“謝謝你,但是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沈兮知道他指的是他將她騙出去被何家老爺子帶回家的事,淺笑著應道,時過境遷的事,已沒有了再提起的必要。
“……”何翰沒料到沈兮會這麽應,一時沒了詞兒,因多少對當年的事心存愧疚,又五年沒見,他在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麵前竟有些陌生的感覺。
沈兮看他不說話,笑了笑,也沒有開口,隻是端起茶,一邊品著茶一邊打量這餐廳的景致,這些時間一直忙工作的事,難得像今晚這麽愜意。
“當年那個孩子……”猶豫了許久,何翰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何兮與家裏人決裂的導火線就是那個孩子了。
“我把他生了下來。”沈兮放下手中的茶,語氣平緩。
那夜她明明就在慌亂中往那個男人手中塞了安全套,她雖意識沉沉浮浮,卻還是知道那個男人是戴了套子的,因而第二天也沒有再吃事後避孕藥,沒想到她卻意外中了獎。
她把那個孩子當成了與何家談判的籌碼,要麽解除婚約要麽她生下孩子,沒有商量的餘地。
何家老爺子的執拗的強勢在那場爭執中發揮到極致,而她也在那場對峙中發現她骨子裏將何家老爺子的執拗和倔強遺傳得徹底,兩個同樣倔強到偏執的人,爭執對峙到最後,已經無關聯姻本身,誰都不肯退步,何家老爺子試圖以他大家長的威嚴逼她屈服,她卻倔強地選擇了頑抗。她的倔強冒犯了他高高在上的威嚴,結果不言而喻,她被趕出了家門,而她也順勢擺脫了那個禁錮了她二十年的家。
何翰有些訝異地望著她,當初他還以為她隻是想借此逼迫爺爺放棄聯姻的打算而已,卻沒想到她竟將孩子生了下來。
“那孩子現在……”
“他很好。”沈兮打斷他,笑了笑,並不想多談。當初她確實隻是想借此逼迫何家老爺子放棄聯姻的打算而已,後來拖的時間久了,懷孕已三個多月,她那幾個月因被關在家裏的緣故,心情抑鬱沒有食欲,患了貧血,也不能進行引產手術,後來就幹脆把孩子生了下來。
何翰望著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整個家族那麽大,叔叔伯伯堂兄妹那麽多,唯有她一個人敢反抗爺爺的□□,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明明就看著柔柔弱弱與世無爭的淡然模樣,卻比他們兄弟姐妹幾個更有自己的想法,性子也最倔,認準了就一頭紮進去,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當年的事對她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禍,要是當年她就這麽遵從爺爺的安排嫁入了豪門,也不知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何翰,其實我很慶幸我當年從那個家走出來了。金絲籠不適合我。”似是看穿何翰心底的想法,沈兮晃動著手中的清茶,唇角依然是淡淡的笑,“我能過上我想要的生活,我很滿足。”
當年她要是就這麽嫁人了,大概也就一整日無所事事的豪門怨婦而已。
“這個家裏,就你和爺爺性子最像,爺爺也未必就真生了你的氣,這麽多年沒見,他也挺想你的,還有你爸媽,有空就帶孩子回家看看吧。”
歎了口氣,何翰也隻能這麽勸著。
“我盡量。”沈兮敷衍應著,不是她不願,當年何家已將話說得那樣絕,她若是就這麽回去,誰又知道會不會再次被掃地出門呢。
何翰也看出她的敷衍,卻也沒說什麽,爺爺那邊沒先鬆口,饒是他也不會這麽回去。
這頓飯一直吃到九點才結束。剛吃完飯沈兮便接到了姚江華的電話,約她明日一道吃飯。
姚江華為何會約她吃飯沈兮心裏橙透,之前比稿時私下裏她便有意無意地提起若是能拿下這個項目,宇塵會給予姚江華一定的回扣作為回報。
那天第二輪比稿結束後她也給他打過電話,再次明確地表示會給予回扣的事,當時姚江華裝模作樣地推辭了,但是依她對他的了解,送到手的真金白銀,這頭老狐狸沒有不拿的道理,那樣子裝模作樣,不過是按兵不動,看哪家公司送的回扣多罷了。
現在打電話約她,大概也是借著吃飯的名義探探她的底,而她想要拿下華意的案子,也得借這個機會表現一下誠意不是?
第二天沈兮提前半個小時便來到了與姚江華約好的星雅包廂吃飯,十多分鍾後姚江華姍姍來遲,與沈兮寒暄著點了菜,有意無意地將話題扯到了策劃案上來,沈兮不動聲色地聽著,在姚江華煞有介事地感慨一番如今的經理不好當策劃案選稿搞得一個頭兩個大之後,沈兮頗識趣地奉承了幾句,一個大大的紅包不著痕跡地推到了姚江華麵前。
“姚總,這是我們公司的一點小心意,還望姚總不要推辭。若是宇塵有幸拿下貴公司的年會承辦權,宇塵會將20%的林潤回扣轉贈姚總。”
沈兮淺笑著道,將一份私密合約書遞到了他麵前,看著姚江華眼睛不掩飾的貪婪之色,然後沉著臉將紅包和那份合約書遞還給她,再頗義正詞嚴地拒絕,適時地放低了姿態,進退有宜地奉承著,終於,姚江華狀似為難地將沈兮重新推回到麵前的紅包和合約書收下。
“沈小姐既然如此誠心,我再推脫就說不過去了。”一邊將紅包揣入口袋中姚江華一邊笑著道,“宇塵的策劃案比其他幾家公司更有創意,而且執行難度也相對較低,公司內部也有將今晚年會交給宇塵承辦的打算。”
“沈兮在此先謝過姚總了。”沈兮淺笑著道,端起桌上的酒,“我敬姚總一杯,祝我們合作愉快。”
姚江華亦笑著端起酒杯與她碰了碰杯,一幹二淨,而後隨便聊了些有的沒的事之後才告了辭。
沈兮起身送他到門口,看著姚江華上了車,這才準備離開。
“沈小姐,稍等!”剛要轉身離開,一道清亮的男聲從背後傳來,沈兮疑惑轉身,一個戴著頂鴨舌帽遮著臉的男人迎麵走了過來,手往帽簷一掀,露出一張陽光帥氣的俊臉。
“夏先生?”沈兮一眼便認出夏宇來,忍不住皺眉道。
“嗯哼。”夏宇應著,三兩步便走到了她麵前,以著一貫不正經的語氣道,“沈小姐,剛才可是在給我們姚總送好處?”他今天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跟著他出來,卻不想兩人在包廂裏交易,他隻能在外麵幹等。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