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57.塵埃落定
57、057.塵埃落定
“媽?你怎麽會在這?”正當陶水蓮哭得泣不成聲之時,一道疑惑的聲音已在身後響起。.
沈兮循聲轉身,看到何翰和他推著的何老爺子及父母時,目光微微一窒,抿了抿唇,卻沒有打招呼。
夏澤微微地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媽,你怎麽會在這?”何翰皺著眉,望向雙眼哭得紅腫的陶水蓮,眼裏掠過了然,“難道你還要繼續為小星求情嗎?她……”
“伯母隻是來看看小漠。”沈兮淡淡打斷他。
“那個孩子怎麽樣了?”
何老爺子望向沈兮,率先開口,臉色雖不大好,聲音卻依然冷厲威嚴。
沈兮朝身後的重症監護室指了指,沒有應,隻是鼻子莫名酸得厲害,喉嚨有些哽咽,眼淚在眼眶打轉,卻硬是微揚起下巴把眼淚逼回。
從五年前帶著孩子被驅離那個家之時,她就沒再奢望過有一天,這些所謂的親人會接受她的兒子,更不敢奢望,他們會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來看她的兒子。隻是若是真有心接受她的兒子,為什麽不是在他還健健康康能哭會笑還懂得開心的時候?
夏澤輕擁著她,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也沒有說什麽。
沈兮父親何廷和母親沈天心望了沈兮一眼,欲言又止,卻終是什麽也沒說,跟在何老爺子身後往重症監護室而去。
沈兮沒有回頭,隻是動也不動地在那站著,吸了吸鼻子,強逼自己把眼淚逼回。
“醫生怎麽說?”
也不知過了多久,何老爺子略低的嗓音在身後響起,蒼老的聲音少了一份咄咄逼人的傲氣。
沈兮想要開口,嘴剛張開卻是哽咽聲,抬手捂住嘴,吸了吸鼻子,手肘輕輕撞了撞夏澤,示意他說。
夏澤輕拍了拍她的肩,扶著她的肩轉過身,望向何老爺子,“看今天的恢複情況,如果顱內出血症狀減輕,先采取保守療法,如果依然沒有減輕的話,明天進行第二次開顱手術,把顱內的淤血排出,以免壓迫到生命中樞。”
“風險大嗎?”何廷問道。
夏澤望了幾人一眼,沉默了下來。若是風險不大,那日手術搶救時醫生便已經做了,又何必還要花兩天的時間謹慎地確定進一步手術方案。
夏澤的沉默讓幾個人心裏都直往下沉,沈天心一雙眼早已通紅,卻隻是強忍著淚不敢哭出來。
一時間,整個過道裏是前所未有的死寂。
沈兮清了清嗓子,望向何家老爺子,打破這沉默,“我不知道何星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但是何家的遺產我一分也不要。錢我自己會掙。”
“這件事以後……”
“嘀嘀……”何老爺子的話被一陣尖銳細弱的儀器警報聲打斷,眾人臉色猝變,幾乎同時轉身望向重症監護室。
“病人顱內出血現象加重,淤血已經開始壓迫生命中樞。”
“顱內有血腫現象,顱內壓增高。^/非常文學/^”
“心率減慢,血壓升高,呼吸有停滯趨勢。”
“通知下去,馬上準備手術。”
“通知病人家屬,簽署手術同意書。”
……
一時間,護士醫生冷靜有條不紊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陣陣的暈眩襲來,眼前發黑,沈兮無意識地緊緊攥著夏澤的手,借以穩住虛晃的身子。
“小漠不會有事的。”
低柔的嗓音似是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在耳邊一下一下地響著,緊握著的手幹燥而溫暖,稍稍讓冰冷的手心恢複些許溫度。
沈兮抬手輕捏著眉心,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待那陣暈眩感稍稍過去,才望向夏澤,啞聲道,“你去簽手術同意書吧。”
她怕她還沒走到醫生那已經暈下來了,他是小漠的生父,有權力簽這份同意書。
“好!我一會兒就過來。”將沈兮交給何翰,夏澤過去簽手術同意書。
小漠被從重症監護室推出,送入手術室,裏麵的燈“啪”地驟亮,炫白的燈光刺得眼角也跟著一抽一抽地酸澀得難受。
匆忙來回的腳步聲,伴著一道道白影,在眼前來回晃動,如同浮光掠影般。
此時的她,仿似站在忙碌的十字街頭,茫然地看著一道道交叉來回的身影,匆忙,忙碌,卻看不清臉,而小漠就在那匆忙來回的人群中消失不見。
細碎的啜泣聲在耳邊響起,恍惚間,手被人緊緊握住,有些粗嘎的觸感,幹燥,卻不似夏澤那種特有的溫暖細膩。
沈兮怔了怔,而後慢慢抬頭,茫然地望向眼前的老人,這個從小便懼怕也恨過很長一段時間直至最後再無瓜葛從此退出了彼此生命的老人,不確定是不是眼花,她似是在那雙素來冰冷無情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溫情。
“留著我何振東血脈的人,不會這麽輕易就被倒下的。”
依舊是沉冷肅嚴的聲音,聽在耳裏,卻已不似以往那般冰冷。
沈兮望著他,努力想要擠出一個笑,眼淚卻先滴落下來。
何老爺子嫌惡地皺了皺眉,冷斥,“哭什麽哭,當年不是那麽硬氣嗎?被打得半條命都沒了連半滴淚都不肯掉,自己在外麵混了幾年反倒越來越不成器了。”
沈兮牽了牽唇角,明知道此時笑得有多難看,卻還是努力擠出了一個笑。
夏澤已簽完手術同意書走了過來,看著一老一少兩人,心裏莫名鬆了口氣,走過去把沈兮拉入懷中,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發,感激地往何老爺子望了眼,何老爺子卻隻是不冷不熱地“哼”了聲,夏澤笑了笑,不以為意。
靳塵和林見欣剛去吃完早餐回來,看著幾人凝重的神色,心直往下沉。
今早一大早連早餐也不吃便趕了過來,剛才看著沈兮好點才出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沒想到才出去一會兒。
“小漠怎麽樣了?”林見欣上前,輕聲問。
“剛進手術室。”沈兮往已經關上門的手術室望了眼,輕應。
“那小子從小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他不會有什麽事的。”
靳塵往手術室望了眼,試圖緩和一下此時的沉悶的氣氛,打趣著道。
沈兮唇角牽了牽,扯出一個笑。
手術進行到一個小時左右時手術室的門被人從裏麵推開了,一名護士從裏麵走了出來。
沈兮正挨著夏澤倚在牆邊,見狀急急地迎了上去。
“請問情況怎麽樣了?”
“還在手術中,病人失血量過大,需要立即進行輸血。”
護士邊急急地應完邊往血庫取血,沒一會兒已神色匆忙地回來,推門進去一會兒後又神色凝重地出來。
“請問誰是病人父母?”護士在門口揚聲問道。
“我是!”沈兮急急地走了過去,“護士小姐,請問情況怎麽樣了?”
“病人是罕見的RH陰型血,醫院血庫目前暫缺這種血型,從其他血庫調過來的話已來不及。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們會從您或您先生身上抽300毫升的血救急,但是必須RH陰型血。”
沈兮臉色白了白,“我的是陽性血。”
“我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我可能是RH陰型血。”夏澤扶著沈兮的肩,對護士淡淡道。
Rh陽性的父母帶有Rh陰性基因且同時遺傳給子代時,孩子即表現為Rh陰性。小漠既然是RH陰型血,沈兮卻是陽性的,那便是遺傳至他的了。
夏澤的話讓所有人均不自覺地望向他,夏澤卻恍若未看到,隻是低頭安慰了沈兮兩句,便隨著護士去測血型抽血。
“夏澤就是當年那個男人?”
往夏澤漸漸遠去的背影望了眼,林見欣望向沈兮,不可置信地問道。
靳塵亦望著她,何家人也看著,雖然那天夏澤說是小漠的父親,卻都隻當夏澤是在替沈兮挽回麵子才這麽說,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沈兮往眾人掃了眼,輕輕點頭,“嗯!”
“他竟真的是當年你死活不肯說的男人?”何家老爺子突然沉聲道。
沈兮望他一眼,“我當時並不知道是他。”
“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些,他既是你拚了命想要逃開的未婚夫,卻是你稀裏糊塗一夜情的對象,還為他生了個兒子?”林見欣有些淩亂地道。
“既然如此,兜了一大圈還繞到一起,那也合該你們兩個有緣。我也不追究他私自讓你懷孕又不負責任的事了,等小漠病好了你們就挑個吉日把這婚事辦了吧,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何老爺子拍了拍大腿,當下便把這婚事給定了下來,“回頭我就和夏誌奇商量你們的婚事去。”
“爺爺……”沈兮急聲阻止,五年多未再叫過的“爺爺”二字就這麽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剛喊完,沈兮便愣住,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之色。
何家老爺子卻似是沒看到沈兮臉上的尷尬,手錘著輪椅把手冷聲道,
“怎麽,我何振東的孫女要嫁人,我這當爺爺的還不能做主了?”
何翰看著這別扭的爺孫倆,心裏總算鬆了口氣,望向何家老爺子,柔聲勸道,
“爺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早結婚晚結婚,夏澤也合該是您的孫女婿,跑不了了,人家小兩口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您就不要好心幫倒忙了,讓小兩口慢慢發展,到時你等著證婚不就行了。”
何老爺子重重地“哼”了一聲,“不結婚也得先把這婚給再訂一次,省得夏澤那小子被別的女人勾走了。”
“這婚不是六年前都定下來了了嗎?”何翰無奈歎道。
何老爺子扭頭,狠狠地瞪他一眼,厲聲道,
“這能一樣嗎?上次隻是兩家的老頭子出麵商定的婚事而已,在媒體前發布的消息而已,連個正式的訂婚儀式也沒有,這次怎麽著也得先舉行個儀式把這婚事定下來。”
何翰無奈地望向沈兮,沈兮隻是淡淡道,“等小漠痊愈再說吧。”
心裏卻是沒底,大家說這樣的話,無非是在自我寬心罷了。
何廷和沈天心亦跟著道,“爸,這事兒以後再說吧,先等小漠出來先。”
以前沈兮就是被逼急了才那樣的,若是這次再這麽逼著,好不容易回來的女兒不是又得離開。
林見欣聽著幾人的討論,不自覺地往靳塵望了眼,她與靳塵沈兮相識多年,對靳塵的心思多少也是了解的,這樣當著他的麵談沈兮與別的男人的婚事,總有些不妥。
靳塵此時隻是神色淡淡,半斂著眼瞼,看不清眸中神色。
想了想,林見欣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朝他露出一個笑。
靳塵望向她,微微扯出一個笑,讓她別擔心。
夏澤沒多久便回來了。
“怎麽樣?血型合適嗎?”沈兮扯著他的衣角急聲問道。
夏澤朝她笑了笑,“嗯嗯,血型配對成功。”
沈兮鬆了口氣,看著他臉色有一絲蒼白,皺眉扶著他坐下,“你沒事吧?”
“隻是抽了300毫升的血而已,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夏澤淡應著。
沈兮看他精神還好,也就沒再說什麽,隻是握緊了他的手。
漫長的等待和煎熬終於在手術室無影燈的熄滅後暫告一段落,心卻被高高地懸起,看著慢慢被從裏推開的手術室門,沈兮竟覺不敢上前。
夏澤安撫性地緊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溫柔地安慰了聲“不會有事的”的後扶著她起身,走向醫生。
“醫生,情況怎麽樣了?”望著醫生,夏澤穩聲問著,低沉的嗓音,細聽下隱約有一絲微顫。
主刀醫生摘下口罩,眼睛往眾人掃了眼,這才緩緩道,“手術很成功,顱內的淤血已基本清除,但還需先送入重症監護室觀察兩天,看是否會出現並發症或後遺症的可能,如果到時沒什麽問題的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休養。”
“謝謝你,醫生。”
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下一半,沈兮柔聲向醫生道謝,聲音有些微哽,隻要能活下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