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沃爾姆斯——

近午時分,靠近美麗的萊茵河畔,集中在高樓林立之前的露天小餐館此刻正是最為繁忙的時刻,午餐時間用餐的人很多,悠閑的白色遮陽傘下常常因為人流爆滿而出現一桌難求的局麵,穿著統一短袖條紋製服的服務生忙碌的跑進跑出為客人點餐送菜,有時候客人太多甚至連大廚也不得不在脖子上掛個餐牌親自端著盤子為客人服務,在這樣僧多粥少的情況下,要吃頓飽飯自然是相當困難的,但饒是如此,忙著祭五髒廟的人還是多的猶如列隊的螞蟻一般絡繹不絕熙熙攘攘擠滿了整個街道,遊客行人的嬉笑聲伴隨著廣場中央街頭藝人自信爽朗的自彈自唱,讓這一天中最重要的時刻顯得更為熱鬧非凡。

而相比較於餐飲一條街原始的熱情奔放,與其鄰近,隻有在深夜才展現其魅力的酒吧酒館此刻卻顯得過分冷清了些。流浪的貓兒狗兒們要麽懶懶的躺在地上曬太陽睡大覺,要麽就是偕同肥碩的灰色大老鼠在街角的垃圾堆裏積極的漫步穿梭來回尋找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除了街口正在卸貨的小渡船,整條街幾乎見不到幾個人影,氣氛安靜祥和的很。

跟世界上所有上班族一樣,自律嚴謹的德國人很少在白天喝的酩酊大醉,就算要放縱也要等到下班後。故而這裏的酒館pub基本上不到晚上九點不開門做生意,就算偶爾有一兩家提前開門,也並不提供酒水,就像現在——

位於這條酒吧街的街尾處有一間不起眼的小酒吧未近晌午就已經早早開了門,因為前麵有較高的建築物擋著,故而能看清門口的燈牌還亮著,上麵的TheNight字樣顯得有點殘破,組成N字的燈管一閃一閃的仿佛苟延殘喘的破敗生命,灰暗的小酒吧裏除了兩三隻喝高了的醉貓歪倒在沙發上抱著酒瓶自言自語,就隻有打掃衛生的清潔人員還有一早就來做準備的酒保正在擦拭調酒工具。

嘎吱一聲,隨著尖銳的刹車聲響起,將整個古老街道占去一半的亮藍色的別克突然停住,帶起一蓬帶難聞汽油味的煙霧。

車門打開,一名全身黑色裝束,西裝領口別著銀色蠍子裝飾的壯漢神色匆忙的從車裏跨了出來,他的臉上,由左眉到下巴的地方有一道深深的刀疤蜿蜒而過將他的臉分割成一大一小兩半,遠遠望去,猶如臉上爬了一條淺肉色的蜈蚣,看起來相當可怖。

走近小酒館,剛準備伸手推開TheNight的大門,刀疤臉壯漢卻突然像想起了什麽一樣謹慎的朝左右望了望,繼而又伸手整了整領帶,這才假裝神色自若的走了進去。

熟門熟路的摸到房子裏,很快適應了酒館裏黑暗氣氛的壯漢朝吧台後甩著調酒盅耍帥的酒保點了下頭,兩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酒保不動聲息的斜睨了某個地方一眼,一臉嚴肅的壯漢立刻會意的拉了拉西裝下擺,狡猾的眼左右看了看,快速的推開吧台左邊的隱蔽門,順著隻能容一個人通過的狹小樓梯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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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根據我們在G市那邊留下的眼線帶回來的消息,已經證實了老鷹果然還沒死的事實。”

小酒館三樓,有別於樓下的陰暗,有著大片落地窗的房間裏,刀疤臉壯漢站在門後,雙手垂落在身側,低著頭挺直了腰恭敬的對佇立在真皮沙發組之後,穿著寬鬆白色浴袍的男人說道。

“不意外。”

有著一頭褐色短發的男人麵對著窗外淡然回應,俯視窗外景色的側臉看上去相當邪氣,捏在修長手指中高腳杯裏的紅酒在日光照耀下閃著迷人的深紅,“當初看到那條新聞的時候就應該注意到的,隻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他的命居然真的那麽硬,還真是怎麽都死不了。”

早知道那個時候就不應該太過自負放任他離開,如果當時跟上去補一槍,想必那個人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是在黃泉路上等待輪回了吧?

伸出略顯蒼白的長指貼在玻璃上,感受著那被陽光親吻的熱度,男人半隱在黑暗裏的臉上帶著自嘲的笑,眼裏卻是半點笑意也沒有,冷酷殘忍的瘮人。

默默的聽著男人自言自語,刀疤臉壯漢沒有再開口,始終一聲不吭恭敬如一的站在門邊乖乖當他的門神,就怕說錯了話一不小心踩到地雷,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除了這個消息之外,還有別的嗎?”像是突然厭惡了陽光的碰觸,男人抽回手,往後退了兩大步,不帶絲毫感情的問道。

“有。”得到指示,刀疤臉壯漢立馬點了點頭,想也不想的立刻開口,“我們的人第一天發現老鷹的時候曾試過將他就地解決,不過還是跟前幾次一樣,都失敗了。”

“……廢物。”輕吐出這兩個字,男人臉上籠罩上一層陰霾,背對著刀疤臉的右手舉高點了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一開始聽到那邊的人竟然不知死活的去挑戰老鷹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們肯定死定了,”小心翼翼的覷著對麵,見自家主子並無任何不悅的神色或者是舉動,刀疤臉壯漢沉默著斟酌了下,這才繼續說道,“但這次的情況顯然有點意外,老鷹他好像……變的有點不一樣了。”

變的不一樣?!怎麽個不一樣法?

男人聞言眉頭緊緊鎖住,抿緊了唇突然快速的轉過身,被過長劉海掩蓋住的陰冷眸子定定的鎖住了刀疤臉壯漢。“說下去。”

“是……是。”雖然對方並沒有什麽大動作,但空氣突然變冷變的稀薄的感覺還是讓戰戰兢兢的刀疤臉壯漢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以前我們派出去狙擊老鷹的人通常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可是這次也不知道為什麽,”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刀疤臉壯漢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些出手圍剿他的人居然都沒事,最嚴重的一個也就隻是被扭斷了手骨而已。”

“哦?”晃動酒杯裏的頂級紅酒,抬手將水晶杯湊近唇邊淺嚐了一口,魅惑的舌伸出,撩過紅色的**,默默轉回身的男人聲音比剛剛稍稍提高了一點,聽語氣像是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沒想到最殘暴的野獸也有吃素的時候,這倒是個令人驚奇的發現。”

對突然發動襲擊的敵人居然隻是將其手骨扭斷……他到底在玩什麽?假裝仁慈嗎?

手指搭在酒杯上輕輕的摩挲著,男人蹙起眉回想,若是換做以前的他,不當場把人給活活撕裂了是絕對不會罷休的吧?

“少爺,要我帶兄弟們去把他做了嗎?”刀疤臉壯漢以為自個兒主子是在憂心那個人的存在,於是立刻開口建議道,同時用手橫在脖子上比了個劃拉的動作。

“不。”

男人隨意舉起兩隻手指做了個製止的手勢,確定身後的人已經接收到自己的命令之後才慢慢的放下手,就著沙發坐下,麵向太陽,欣賞著戴在手指上的藍色寶石戒指將日光反射成冰冷的星芒,“先別打草驚蛇,給我找幾個人先盯緊了他。”

“是。”

“還有,通知所有人都給我靜觀其變,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對他出手。”將頭靠在沙發背上,狀似完全放鬆下來的男人闔上眼冷聲補充。

“收到。”刀疤臉壯漢用力的一點頭。

“記住,除非有我的命令,否則誰敢對他出手,我就立刻一槍斃了他!”

“屬下明白。”

“下去吧。”彈了下手指,男人半側過臉,示意刀疤臉壯漢可以離開了。

“是,少爺。”

鏗鏘有力的回答完,刀疤臉彎下腰,畢恭畢敬的行了個九十度大禮,接著往後退了一步,拉開門轉身離開了。

“以你現在的處境,還妄想要跟我玩遊戲嗎?……哼,可笑。”

他倒要看看,一個在他眼皮底下流落他鄉的喪家之犬到底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冷哼一聲,嘴角盡是嘲諷的男人翹起二郎腿,猛的仰頭將杯裏的紅酒一口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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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一天的忙碌生活,提前翹班的葉未央興奮的到超市買了一大堆菜,準備跟阿正好好慶祝慶祝。

結果回到家開了門,才發現那個本該待在家裏好好養傷的男人該死的又翹家了,於是麵對著滿屋子蕭索的空蕩蕩,葉未央原本高漲的熱情立刻猶如被零下十八度的冰水給潑中一樣呼哧一聲滅了,隻剩下一堆還在冒著白煙的灰燼,原本掛在臉上老大的笑容也慢慢消失的一幹二淨。

垂頭喪氣的將手裏提著的一堆食物丟到廚房的流理台上,也不管悟空如何在她腳邊諂媚的拉著褲腿撒嬌,轉身從冰箱裏倒了一杯冰水,仰頭先狂灌幾口消消鬱悶之氣再說。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自己開始很討厭起一個人待在家裏的感覺,明明是個超級宅女,可是現在……靖堯跟小北私奔去了北海道,就連阿正也不在家——心裏頭總是有股揮之不去的鬱結跟氣悶,果然她還是很怕一個人的寂寞呢。

捧著杯子,將冰涼的杯身小心翼翼的貼近臉頰,除去疲憊跟落寞,葉未央心裏疑惑+好奇的泡泡在此時此刻卻也紛紛冒了出來。

最近阿正也真是越來越古怪了,每天都是行蹤可疑的早出晚歸,除去上次到醫院複診有貼便簽提醒過,接下來卻都是什麽話也都沒留了,甚至連自己去了哪裏什麽時候回來也不說。雖說他身上幾個月前受的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可是最近手上不是還帶著傷嗎?他到底是幹什麽去了?

葉未央想破頭也理解不了,阿正不是失憶了嗎?在G市他本該是無親無故的,怎麽可能會沒事就往外跑的那麽勤呢?難道說,他已經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抑或者是……已經找到了認識的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阿正會不會很快就跟她攤牌走人了?

悶悶的想著,葉未央捏著水杯的手再次攥緊——才跟阿正訂下契約,她……真的舍不得他離開。就算是隻有一天時間也好,她都想試著當他的女朋友——即使他會點頭答應隻是為了報恩,為了見鬼的報恩,真是可笑。

“咕~嚕……”

眉頭還沒來得及皺緊,肚子立刻不厚道的傳來一聲抗議,葉未央喝水的動作一頓,反射性的便低下頭,然後伸手拍了拍扁平的肚皮。驀然長歎一聲。

罷了罷了,何必庸人自擾呢?該是她的終究是她的,不是她的怎麽也強求不來——既然這樣,幹嘛想那麽多?還不如好好填飽肚子來的現實。

愛情與麵包,如果隻能選擇一個的話,那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麵包,因為如果沒有了愛情,起碼還有個麵包能讓她繼續活下去——隻要能活下去,就會有希望,不是嗎?

瞄了一眼被丟棄在流理台上的蔬菜熟食,葉未央緩步走了過去,沒有人陪著,做一頓好吃的犒勞自己也算是一種慶祝了吧?

無奈的打開冰箱,葉未央蹲下身,從裏麵翻出一個蘋果丟給眼巴巴看著她的悟空,接著再拿了一個自己叼著,打開裝著蔬菜瓜果的袋子,將裏麵的東西一一分類放進冰箱裏。

裝完了食物,回頭一看,流理台上卻還靜靜的躺著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葉未央走過去拿起來一看,原來是她剛從蘇寧買回來打算給方守正的手機。

諾基亞最普遍的磚頭機,雖然長的不好看,但起碼便宜而且超級耐摔——就她目前的財務支出狀況,也隻能買這個了。

捧著現代感十足的小盒子,葉未央摩挲著表麵光滑的紋理,內心卻是糾結無比——自己到底要不要把手機給阿正?如果他是沙豬主義者的話,那自己貿貿然送他手機的行為想必會讓他感到難堪吧?抑或者,他會不會認為自己送他手機的行為是在限製他的自由?

啊!真的好煩!

敲了敲腦袋,葉未央被自己腦子裏一個接一個不停冒出來的自問自答弄的痛苦無比。

明明隻是個心意,為什麽自己總是要想那麽多呢?真是犯、賤。

“哢嚓。”

就在葉未央還在為到底要不要將這份禮物送出去而愁眉苦臉糾結個不停的時候,鑰匙互相撞擊的微弱聲音突然響起,接著,大門便被推開了。

耶?!

耳尖的葉未央心中一喜,忙不迭的跑到廚房門口,探頭一看,果然看到一臉風塵仆仆的方守正正將轉身欲將門關上。

“阿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