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城雖然也是南王顏恭海的封地,不過它實際上不歸任何人管轄。這裏就像是一鍋充斥著各種臭味的大雜燴,隨處可見東軒、塞姆或大西族流民以及各種各樣膚色的混血兒,他們那肮髒的衣衫和滿是野性的眼眸,都在明白無誤地告訴人們,他們是冒險家,亡命徒,或者幹脆就是天生的罪犯和強盜。他們從亞特蘭迪斯大陸各個角落來到這裏,大都是在這文明社會的最後驛站做最後的小息,他們的目的地無一例外都是南陵郊外那片死寂的沼澤,從那裏再往南,就是各種族冒險家心目中的天堂,同時也是地獄,是機遇與凶險並存的恐怖和希望之地――――南荒。

這裏雖然也有代表律法的城主,但如此多亡命之徒聚集在這樣小小一座邊城,任何人都得靠自己的力量來保護自己,官府早已成為一種擺設,他們隻對如何抽取捐稅感興趣。況且南王顏恭海新敗,聽說烈王的軍隊指日就要打到這裏,南陵城主正在做投降的打算,根本沒心思理會城內的治安。因此城中到處充斥著搶劫、強奸、殺人、放火等等犯罪,若一日沒有點事故發生,反而讓人覺著不太正常。

六月的南陵氣候悶熱,間或的一縷南風,帶來遠方沼澤那腐臭的味道。這日正午,一小隊從北門進來的彪悍輕騎,踏碎南陵那與生俱來的紛亂,讓眾多流民心中都不由生出一陣警惕和驚詫。那些人顯然不是流民或逃犯,雖然他們衣著普通,人人也都疲憊不堪,還帶著滿麵風塵,但他們那種從骨子裏透出的威儀和氣派,即使想掩飾也掩飾不了。落在南陵眾多精明的冒險者眼裏,立刻就把他們和流民們區別開來。

他們中領頭的是一個年近五旬的中年漢子,身材模樣都有些普通,衣著打扮也像個尋常商賈。唯一不普通的是他的眼神,即使在疲憊不堪中,也透著股令人不敢直視的煞氣。一行人在南陵最好的“北來客棧”大門外停下,不等店小二招呼,已有隨從搶先進店為那中年漢子打點張羅。而他則從容不迫地從馬上翻身下來,回身把一個年近三旬的美貌少婦從另一匹馬上攙下來,二人手挽手進得客棧,在隨從的引領下來到靠窗那張桌前坐了下來。

“王爺”那少婦剛一張口就被那漢子抬手阻住,隻見他警惕地四下看看,這才對那少婦苦笑說:“阿丹,我早說過,如今咱們是逃難,萬不可再有引人注意的稱謂。”

那少婦神情一黯,忙道:“是,相公。”還要再說什麽,店小二已送酒菜上來,她立刻閉上嘴,直等小二離開後她才又低聲道:“相公,咱們這一路急趕,人馬均疲憊不堪,如今南荒近在咫尺,咱們是不是先在此休息兩天?”

那漢子神色怔忡地端著酒杯,呆呆地望向窗外,那裏正好是南方。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焦慮,緩緩搖搖頭,“這兒魚龍混雜,不宜久留。我想在此稍稍歇息半日,天黑前咱們就往南荒進發。”

“連夜走?”那少婦一驚,還要再說什麽。隻聽門外一陣馬蹄聲傳來,在店門外陡然刹住,然後是長長的馬嘶和蹄掌刨地的聲音。幾乎同時,騎手已翻身從馬鞍上落下來,尚未進店就在脆生生地高叫:“掌櫃的,我找幾個人,你們這兩天有沒有從晉城那邊來的客人?”

說著那人已跨進店中,那少婦忍不住轉頭向他望去,隻見那是一個十八九歲的俊美少年,一身幹淨利落的天青色武士服,外披一件水色披風,使他看起來更顯瀟灑風流,腰間還掛著柄樣式奇特的短劍。他一來到店中,墨玉般的眼珠子就往四下亂瞟,陡然間看到不遠處那美貌少婦,臉上頓時閃過一種不可思議的驚喜,立刻疾步過來,嘴裏還不住叫著:“巧了,真是巧了,姐姐也在這裏?”

見他叫得親熱,那少婦臉上不由一紅,趕緊轉開頭不再看他。但他卻一點也不在乎那少婦的尷尬,過來一把就抓住她的手問:“姐姐怎麽會來這裏?還打扮得這般古怪?”

見對麵那中年漢子眼裏閃過一絲狐疑,那少婦趕緊甩開他的手,紅著臉惱怒地瞪著他說:“我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了人。”

“沒有認錯啊!”那小子仔細打量了少婦一眼,誇張地叫道,“你難道不是南王妃沈丹姐姐嗎?”

話音剛落,周圍幾個隨從立刻拔刀圍了上來,頓時把那少年圍在中間。那少年一驚,看看四周情形,再看看一直端坐在那少婦對麵的中年漢子,終於恍然大悟,指著他叫道:“哦!我知道了,你、你就是南王顏”

話未說完,就見中年人對那少年身後一個隨從一使眼色,那隨從立刻一刀柄磕在那少年的後脖子上,那少年渾身頓時一軟,像倒空的麻袋一下子軟倒在地,頭上的瓦楞英雄帽也跌了下來,一頭烏黑長發立刻散開。

“咦!是個女的!”兩個把她架起來的隨從一臉驚詫。那少婦一看她模樣,頓時恍然大悟,忙對那中年漢子低聲說:“我想起來了,她叫紀萱萱,是東陵城主亞伯都的外甥女,上次我在大嶢山被一個死靈法師追殺,曾得她表哥亞辛公子相助,然後一同去的晉城。”

中年人微微點點頭,見幾個隨從都在等著自己拿主意,他略一沉吟,這才低聲道:“把她也帶上,沒準可以用上。這兒不宜久留,咱們立刻換個地方。”

說完起身就走,等客棧掌櫃發覺時眾人已走得幹幹淨淨,不過桌上卻留下了幾枚金幣,足夠酒菜錢,老掌櫃見狀也就沒有多想,隻遺憾這樣大方的客人,一年都難得遇到一個。

“老板,給找間上房,把酒菜送到房中來!”

老板正在遺憾,就見一個帶有一點大西族血統的東軒人,抱著個大西族孩子進來,那孩子渾身裹得嚴嚴實實,隻有頭臉露在外麵,孩子臉色有些蒼白,精神也有點萎靡,似乎正在生病。老板剛要細問,又見一個大西族的美女也跟了進來,把幾枚金幣遞給他,小聲吩咐說:“快去照辦,外麵那輛馬車也交給你了,車軸要上油,牲口也要喂飽!”

把金幣湊到嘴上使勁一咬,老板頓時大喜過望,攥著那幾枚沉甸甸的金幣,他不住在心裏感謝神靈,沒想到一年都遇不上一個的豪爽客人,這一日之間竟然遇到了兩個。他不敢怠慢,立刻招呼小二去趕車牽馬,再讓廚下準備可口飯菜,自己則親自把客人領到樓上的上房。把三人安頓停當後這才樂滋滋地下樓來,一路上心中都忍不住在揣測:又是一個和東軒人私奔的大西貴族小姐吧?不過看他們的年紀,好像不應該有那麽大一個孩子啊?

不用說,這三人就是從晉城一路趕來南陵的夏風、庫乃爾和翼人王子阿萊特。直聽到掌櫃去得遠了,庫乃爾才關上房門,夏風也才把披風從阿萊特身上解開。翼人王子的傷基本已痊愈,隻是因為失血過多和長期的牢獄生活,使他的身體還有些虛弱。雖然他已經可以飛行,甚至可以用翼人那種天生的本領來召喚同伴,讓他們把自己帶回冰雪之國,但不知怎的,他始終都沒有這麽做,他一直都還記著自己對庫乃爾的承諾:傷好了要帶她一起飛。他怕自己這一走,以後就再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小二不多時就送來酒菜,卻被客人擋在門外,隻見那個漂亮的大西族女子把酒菜接過去後就立刻把門給掩上,並插上了門閂。這讓小二心裏直犯嘀咕,不過南陵城向來什麽樣的人都有,何況是一對私奔的異族戀人,因此小二也沒覺得太奇怪。

房中三人吃過飯,夏風終於對阿萊特笑著說:“好了,鳥人,再往前就是南荒,我不想讓你陪我們去冒險,這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看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如果能飛,咱們就在這兒分手吧。”

“他的傷還沒全好!”夏風剛說完,庫乃爾就瞠目怪道:“我們不能丟下他不管。”

“那怎麽辦?”夏風聳聳肩,心裏又泛起一絲酸意。庫乃爾想了想,“我這就去找我的同伴,可以留下兩人來照顧阿萊特,直到他的傷痊愈。”

“我的傷已經完全好了。”阿萊特急著說,“我已經不需要別人來照顧,我無意間聽說你們去南荒是為了大西國的‘楓樅之星’,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南荒凶險無比,有我這樣一雙空中的眼睛,可以幫你們避開許多凶險。”

夏風與庫乃爾對望一眼,見她眼中似乎有些願意,夏風本能地想反駁,卻聽阿萊特又道:“你們是阿萊特的恩人和朋友,幫助朋友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幸福,希望你們不要拒絕。除非你們沒把阿萊特當朋友,而是當成某種可憐的動物,一時好心救助一下罷了。”

“阿萊特,我們沒這麽想,”庫乃爾忙道,“我們一直把你當同類,當朋友,隻是南荒實在太凶險,我們不想”

看到阿萊特的眼神是那樣失望,庫乃爾再說不下去,隻得把目光轉向夏風,讓他拿主意。夏風想了想,突然對阿萊特伸出手,笑道:“OK!歡迎你參加我們的冒險,不過我要先說清楚,既然是朋友幫忙,我們可不付任何工錢,必要的時候你還得負責給咱們弄吃的,為咱們放哨,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阿萊特激動地握住夏風的手,“我會盡最大努力幫助你們。”

見這事終於得到圓滿解決,庫乃爾長長地舒了口氣,也忍不住伸出手與二人緊緊握在一起,靜靜地不願鬆開,直到發覺兩個男子的臉色都有點異樣,她才依依不舍地鬆開手,對二人道:“我這就去找我那六個同伴,然後咱們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就可以向南荒進發。”

南荒南荒,究竟有些什麽樣的凶險啊,居然讓人這般談之色變?夏風不禁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眺望著窗外那陰雲密布的天空,隻見天邊的濃雲不時變幻成各種不可捉摸的形狀,而那濃雲下麵,就是亞特蘭迪斯大陸最神秘最恐怖的一個角落――――南荒。

南陵城夜裏飄起毛毛細雨的時候,十多裏外的南荒沼澤中卻下起了傾盆大雨,原本就很局促的硬地,一下子變得更為擁擠。十多個精壯漢子牽馬圍在那唯一的帳篷前,木然望著眼前茫茫一片白霧的沼澤,眼裏滿是聽天由命的無奈和悲涼。

“這鬼天氣,讓大家受苦了。”那個眼帶煞氣的中年人突然從帳篷中鑽出來,幾個或蹲或坐的漢子忙站起來,向他低低地叫了聲:“南王殿下!”

“別再這樣叫了,”南王顏恭海擋開一個隨從撐起來的油傘,任由豆大的雨點直接打在略顯瘦弱的身上,轉眼間便使他渾身濕透。他鷹隼般犀利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見眾人神情雖然狼狽,卻依然不失對自己的敬仰和尊重。南王眼裏不由露出一絲讚許,微微頷首道,“兄弟們一路追隨我到這南荒來冒險,實在太難為你們了,我顏恭海他日若能東山再起,必定不忘今日與眾兄弟風雨中共患難的情形。”

“主公千萬別這麽說!”眾人紛紛道,“主公對咱們恩重如山,能追隨主公是咱們一生的幸運,別說這小小的南荒,就是刀山火海咱們也決不會放在心上。”

顏恭海滿意地點點頭,拍拍身旁一個隨從的肩,“大家辛苦這一夜,等雨停了好好休息一個時辰再走,這裏還隻是沼澤的邊沿,過了這片沼澤才算是真正的南荒。”

返身鑽回低矮的帳篷,王妃沈丹忙用幹汗巾為他擦去頭上臉上的水珠。小小的帳篷內除了沈丹,還有一身男裝打扮,依然昏迷不醒的紀萱萱。

“還沒醒?”顏恭海皺眉看了看紀萱萱,沈丹忙道:“我給她聞了點安魂香,大概一時半會兒不會醒。相公打算把她怎麽處理?”

“嗯,聽說藺嘯宇已派出‘偵緝署’高手追來,不能讓她泄漏了咱們的行蹤,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往沼澤裏一扔了事。”說到這見沈丹驀然變色,顏恭海忙笑道,“不過她表哥是你救命恩人,我當然不能這樣對待她,現在隻得暫時把她帶上,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丹幽幽歎了口氣,抱膝縮入顏恭海懷中,低聲問:“王爺,‘楓樅之星’真的能助咱們重振旗鼓,東山再起?”

顏恭海輕輕攬著王妃的肩頭,自信一笑,“‘楓樅之星’是大西帝國的傳國神器,在大西國貴族中非常神聖,若不是遠在荒涼偏僻的南荒,中間又隔著咱們東軒國,恐怕他們早已出兵南荒了。這次咱們若能找到‘楓樅之星’,定能從大西帝國借到一支強兵,到時就可再與藺嘯宇決一雌雄!”

二人正說著,隻聽帳篷外傳來一陣**,那些追隨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勇士,居然發出了恐怖之極的驚叫。顏恭海忙出來一看,隻見遠方沼澤那白茫茫的水霧中,一個巨大的肉蘑菇破開淤泥正緩緩升起,漸漸升到小山一樣的高,然後緩緩向這邊滑來。寂靜中,可以聽到它撥動淤泥和汙水的聲音,像無數頭水牛同時在淤泥中滾動身體。當它滑近些的時候,眾人才發現,它是靠著數十條巨大的觸須在淤泥中劃動來挪動那臃腫柔軟的身體,它每一條觸須都足有常人大腿那麽粗,而它的個頭則遠遠超過了陸地上任何一種動物。

一匹失驚的戰馬突然掙脫主人的手嘶叫著向來路跑去,剛跑出沒多遠就一下子滑倒在淤泥中,拚命掙紮,卻始終無法從淤泥中跳出來。那巨大的肉蘑菇立刻向它靠過去,悠然地向它伸出巨大的觸須,觸須頂端如一朵巨大的喇叭花慢慢張開,把那匹馬緩緩包裹起來,然後觸須一陣蠕動,隻見那匹戰馬就一點點被觸須吞沒,那觸須上漸漸出現一團蠕動掙紮的隆起,顯然那是被吞沒的戰馬一時間還沒有斃命。

“大家不要驚慌,是盲龍!”顏恭海忙高聲警告大家,“原地趴下,千萬不要動,它看不見也聽不見,全靠觸須感受淤泥中的震動來判斷獵物的位置!”

眾人一聽慌忙趴在地上,隻見那匹依然在掙紮的戰馬已經順著巨大的觸須被吞進了它的身體,然後它緩緩挪過來,巨大的觸須像蛇一樣在地上爬行,慢慢摸到了眾人身上,靈活而小心翼翼地試探、摸索,那軟膩膩粘答答的觸須從眾人身上、臉上一一摸過,直讓人渾身戰栗。一個隨從再忍受不了這種恐懼,突然一跳而起,大叫著一刀斬斷了那根觸須。受傷的觸須立刻縮回去,但另一條觸須卻從另一邊閃電般襲來,一下子就把那武士緊緊纏住,快速把他拖入了泥塘,那武士拚命掙紮嚎叫,卻無法動彈分毫。不遠處的同伴全都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被那喇叭花一樣的觸須包裹起來,最後一點點被吞沒。

吞沒了那武士後,盲龍似乎發覺這兒有它喜歡的獵物,不禁又靠近了一點,再次伸出觸須在地上摸索。這時,顏恭海突然跳起來對眾人大叫:“大家快把馬趕開!快點!”

眾人慌忙把拉著的戰馬放開,但這些戰馬隻嚇得簌簌發抖,不敢挪動半步。顏恭海一看,不由大叫:“快用刀把它們趕開!快!”說著率先把刀插進一匹戰馬的屁股,那馬吃痛,頓時向前躍去,一下子跌入淤泥,立刻引來盲龍的觸須,轉眼間又被它徹底吞沒。

另外幾匹戰馬也被武士們趕入泥沼,無一逃過盲龍巨大的觸須。其中一個武士不小心跌入泥沼,也成為盲龍的食物。在吞沒了兩個人和七匹戰馬之後,盲龍這才心滿意足地慢慢沉入泥沼,帶著一連串的氣泡,漸漸消失在淤泥深處。

直到再聽不到任何動靜,眾人這才心有餘悸地從地上慢慢爬起來,顧不得理會渾身的汙泥髒水,隻是臉色慘白地看著彼此,心中沒有失去同伴和戰馬的悲哀,隻有死裏逃生的欣慰,連暴雨什麽時候停的都沒注意到。

“快收拾營帳,咱們立刻離開這裏!”顏恭海忙向大家揮手下令。然後轉身鑽回帳篷,渾身發抖的沈丹一下子撲入他的懷中,用啞澀發抖的嗓音抽泣對他說:“咱?????咱們回去吧,別別去南荒了!”

顏恭海把愛妃緊緊摟在懷中,堅定而無奈地在她耳邊說:“除了南荒,咱們已無路可走。”

黃昏時分,走在這淤泥汙水混雜的泥沼小道上,夏風又忍不住對著四野高聲吟起他的新詩,剛吟得幾句,見身旁的庫乃爾無動於衷,她那幾個帝國衛士更是直皺眉頭,領路的向導也像聾子一般,對自己優美的新詩充耳不聞,而那個鳥人阿萊特則飛在前方為他們帶路,沒人奉承自己兩句。他隻得訕訕地收起嗓子,開始懷念起最懂得欣賞自己吟詩的那個野丫頭紀萱萱了。一想到她,夏風心裏不由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突然覺得這肮髒汙穢、臭氣熏天的南荒沼澤,也沒那麽可憎了。習慣了她的刁鑽古怪,一下子沒了她在身邊胡攪蠻纏,心裏反而有一種空空的感覺。

他們是在南陵準備好各種探險需要的裝備,又雇了一名老向導後才開始踏上通往南荒的沼澤。麥克雷提供的南荒地圖顯示,從這片沼澤開始就算是南荒地界了,越過沼澤是一片濃密的原始叢林,再往前則是一大片外人不知道的未知地形,地圖上是一片空白。向導也隻答應帶他們到原始叢林,再往前就堅決不去,給再多錢都沒用。

飛在前方數十丈遠的阿萊特突然折了回來。他身體還有些虛弱,經常需要落到地上來歇息,幸好他們帶有騾子,翼人王子可以騎在騾子背上歇息。夏風是聽從向導的忠告,出發前把馬匹換成了更能負重,脾氣也更溫和的騾子。現在走在根本看不到路的泥濘沼澤中,夏風這才明白,以速度見長的戰馬在這裏基本上派不上什麽用場。

“前麵有情況!”這一次阿萊特沒有像往常那樣落到騾背上歇息,而是在眾人頭頂盤旋著對夏風和庫乃爾比劃說,“前麵大約五十丈遠,似乎曾有不少人在那兒紮過營,地上還留有大量廢棄物。另外,草叢中還有不少血跡,不過卻又不像發生過戰鬥。”

“警戒,拉開隊形!”庫乃爾畢竟是帝國衛隊長,危急時刻立即表現出了她軍人的本色。六個帝國衛士立刻拿起武器,小心翼翼地向前方靠過去。慢慢來到那片在沼澤中難得一見的大片堅實硬地,隻見地上散落著一些宿營留下的垃圾,甚至還有兩柄單刀也胡亂扔在地上,庫乃爾撿起一柄仔細看了看,對夏風說:“看樣式是你們東軒人的武器,不知道他們遇到了什麽麻煩,地上留下了如此多的血跡,昨夜的雨居然沒把血跡徹底洗淨。”

“別緊張,大概是遇上盜匪吧,沒準還是自己人內訌,爭飯吃動了刀子,我上學的時候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夏風故意輕鬆地說笑,話音剛落,就聽在頭頂上方盤旋的阿萊特突然高喊:“看!那是什麽?”

眾人隨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不遠處的淤泥汙水中,不斷有氣泡冒出,汙水中泛起一股渾濁的黑泥,像湧泉一樣冒起來。接著,一個白森森的頭顱從泥沼中掙紮著冒出來,然後,是那腐爛不堪的身子。它向眾人所在的方向僵硬地爬來,它的麵部尚未完全腐爛,肌肉像爛泥一樣掛在臉上,空洞的眼窩中有汙泥不斷湧出來。那頭顱以下是半腐爛的身體,**著柵欄一樣的肋骨和淤泥一樣的內髒,皮膚和肌肉大部分都消融掉了。

“那邊還有!”一個帝國衛士恐懼地指著另一個方向叫起來,眾人四下一看,才發現四周不斷冒出這種肮髒可怖的東西,在這青天白日之下竟也讓人渾身冰涼,頭皮發炸。幾個帝國衛士麵如土色,手中的劍在不由自主地顫抖。這些出生入死、殺人入麻的惡漢,對眼前這情形也感到恐懼萬分。

“是盲倀!這兒有盲龍!咱們死定了!”老向導恐怖地大叫起來,言語中竟帶著哭音。夏風顧不得理會那些慢慢爬近的怪物,忙抓住向導問:“什麽是盲倀?什麽又是盲龍?”

老向導在夏風的連連逼問下,隻得結結巴巴地說:“相傳在南荒沼澤中,生活著一種巨大的盲龍,它們能像泥鰍一樣在沼澤淤泥中自由出入。白日裏藏在淤泥中休息,晚上浮上來覓食,被它們吞下的人通常不會就死,它把消化了一半的人又吐出來,成為它的盲倀,就像是南荒森林中被巴虎吃掉的人變成的虎倀一樣。盲倀就是要把人趕入淤泥,讓人陷身沼澤,供盲龍夜晚享用。你看周圍有如此多的盲倀,這隻盲龍吃掉了如此多的人,一定十分巨大,天馬上就要黑下來,它就要蘇醒,咱們都逃不了!”

正說著,一個盲倀已經爬到眾人置身的硬地,開始慢慢爬上岸來,幾個帝國衛士竟嚇得連連後退,不敢阻攔。庫乃爾長劍連連刺出,轉瞬間就在那盲倀的咽喉和心髒各刺了兩劍,但那盲倀渾然不覺,依然張著滿是淤泥的手臂向庫乃爾緩緩逼過來。庫乃爾束手無策,隻得連連後退。眼看就要被逼到身後的沼澤中,陡聽空中一聲大叫:“快蹲下!”

庫乃爾不及細想,一下子蹲了下來,隻聽頭頂風聲響動,一股烈風從頭上迅猛刮過。隻見阿萊特雙翼平展從空中俯衝下來,借著這股衝力雙腳狠狠踹在庫乃爾身前那個盲倀的前胸,立刻把它踹得倒飛出去,一頭栽入沼澤中,好半晌也不見爬起來。

“大家別怕!快動手!”夏風想起過去對付死靈的情形,忙招呼那些隻知道躲閃的帝國衛士動手,自己率先拔出蟬翼刀,迎頭砍斷了一個盲倀的脖子,然後一腳把它踢回汙泥中。受他的鼓舞,幾個帝國衛士也開始向爬上岸來的盲倀進攻。那些盲倀雖然模樣恐怖,身體肮髒醜陋,但比起死靈來就要笨拙多了,在眾人麵前基本上沒有還手之力,不過它們數量是如此之多,令人殺不勝殺。

“天快黑了!盲龍要出來了!”向導並不因眾人擋住了盲倀而欣喜,反而已更大的恐懼高叫著。夏風看看天空,隻見太陽早已經落下地平線,天空中如血的晚霞也漸漸褪去了最後的顏色,沼澤中的景物開始變得朦朧起來,天色正無可阻擋地由黃昏走向黑夜。

“告訴我!怎麽對付盲龍?”夏風忙拉住向導追問,向導哭喪著臉回答說:“不知道,隻要見過盲龍的人,最後都變成了盲倀。”

“我不信這個邪!”夏風丟開向導,然後警惕地觀察四周的沼澤,隻等著傳說中的盲龍出來。

天終於完全黑下來,像是得了什麽訊號,盲倀們突然停止了進攻,開始悄悄鑽入淤泥,沒多久就全都消失在南荒沼澤的淤泥汙水中,再看不到半點痕跡。四周一下子靜了下來,又能聽到遠處那悠然的蛙鳴蟲唱,一切似乎都過去了,但眾人卻更為緊張,一顆心似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渾濁腐臭的沼澤沒有平靜多久,就見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氣泡從汙水中不斷冒出來,然後,像是一個巨大的蘑菇頂開淤泥,帶著滿身淋漓的汙水泥沼,慢慢從沼澤中升了起來,像個巨大無匹的圓形肉山,又或者一隻沼澤中的巨大水母。

――――嗖!一個帝國衛士忍不住一箭射過去,雖然是臨時從南陵城買來的那種粗劣弩弓,但如此大的目標根本勿須瞄準就一箭中的。他的舉動提醒了同伴,幾個人紛紛拿起弩弓向那座肉山射擊。弩箭紛紛釘入盲龍的身體,隻見它一陣顫抖,緩緩沉入淤泥。眾人以為它已退縮,剛要歡呼,不想幾條巨大的觸須突然從淤泥中伸出來,一下子卷住了兩個來不及反應的帝國衛士,兩人轉眼間就被拖入淤泥中,被那觸須一點點吞了下去。

眼看幾條觸須又伸上岸來,眾人慌忙躲避,兩匹不及躲閃的騾子也被它先後吞了下去。一連吃下兩個人和兩匹騾子,它依然沒有罷休的意思,不斷用觸須在眾人所站的地方摸索,看來它的胃口相當的大。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夏風眼看它又拖走了一匹騾子,終於忍無可忍,與其這樣坐以待斃,不如冒險一搏!他從腰間的“百寶囊”中抽出一條登山長繩緊緊係在自己腰上,然後把另一頭遞向空中的翼人王子,“阿萊特,這下全看你了!把我吊到那家夥頭上去!”

“不行!這太冒險了!”阿萊特尚未回答,庫乃爾就急忙要阻止。夏風顧不得多說,隻推開她的手說:“小姐,你教我一個不冒險的辦法先!”

庫乃爾啞口無言。夏風不再理會她,隻把繩索一頭扔給空中的阿萊特:“鳥人,行不行就全看你的了!”

“好!咱們博一博!”阿萊特臉上現出少有的剛毅,把繩索係在自己腰間,緊緊係成一個死結,然後對夏風一握拳,“無論出現什麽情況,我都決不會拋下你!”

在夏風的示意下,阿萊特展翼而起,吃力地把夏風淩空吊向不遠處那個隱在淤泥中的盲龍,由於方才中箭,它已沉入泥沼中,隻露出一小片頭頂,隱在半尺深的汙水之下。借著月光,夏風很容易就找到它的所在,然後把繩索一點點收起來,同時示意阿萊特再飛低一些。

估摸著到了合適的高度,夏風突然放開收起來的繩索,身體立刻像蹦極跳一樣頭下腳上地往下直直栽去,手中的蟬翼刀平直刺向水麵,直指泥沼中盲龍那圓圓的頭頂!幾乎毫無阻礙,蟬翼刀就破開了盲龍頭頂厚厚的肉壁,夏風也一頭紮進了盲龍的身體。

泥沼中頓如沸騰了一般,盲龍巨大的觸須突然顫抖起來,毫無掌法地四下亂舞,拚命抽打著淤泥汙水,跟著它就向淤泥中沉下去,同時也把夏風帶入淤泥深處。半空中的阿萊特忙拚命扇動雙翼,但依然被繩索上巨大的力量拖著往沼澤中落下去,眼看他無法再支持,岸上的庫乃爾再顧不得許多,拉下騾背上一根捆綁貨物的繩索,係在腰上就向沼澤中撲去,拚命劃向阿萊特,岸上剩下的幾個人趕緊抓住了繩索的另一頭,把它牢牢係在一頭騾子的鞍上。

沼澤上空,阿萊特在拚命扇動雙翼,但繩索上的力量實在太過巨大,阿萊特再無法支持,終於一頭栽入沼澤中。拚命趕來的庫乃爾剛好抓住了他的手,緊緊拉著不讓他也被拖入泥沼。岸上幾個人忙一起用勁拉繩,同時拚命鞭打騾子,繩索頓時繃得筆直。雙方僵持片刻,在眾人的共同努力之下,終於把阿萊特從泥沼中一點點地拉了出來。

繩索上的巨大力量漸漸消失,眾人終於把阿萊特和係在他腰上的夏風一同拖上岸來。隻見阿萊特早已精疲力竭,倒在地上直喘粗氣,而夏風則滿頭滿臉盡是血汙和淤泥。顧不得抹去滿臉的汙穢,他吐出口中的淤泥便哈哈大笑,連連喘息說:“能鑽到怪物的肚子裏去玩一趟,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一次經曆,沒想到我還能活著出來,還帶出了一件紀念品!可惜來不及在它肚子裏寫上‘夏風到此一遊’!哈哈哈!”

說著驕傲地把左手中的東西亮給眾人看。隻見那是一個嬰兒拳頭大小般圓圓的物品,沾滿了血汙和泥水。夏風胡亂擦擦頭臉,然後把手中的東西在一塊舊布上擦了擦,那圓圓的物品頓時泛起一抹瑩白的光華,像滿月時最亮的月光。

“龍珠!是盲龍珠!”見多識廣的老向導一聲驚呼,語音中滿是意外和驚喜。夏風邊用汗巾抹淨頭臉,邊笑問道:“哦?是不是件難得的寶貝啊?我記得以前流行的那些奇幻小說一般都是這麽寫,龍身上的鱗甲、骨頭、龍筋、龍牙等等東西都是寶貝,更不用說龍珠了。”

“當然是寶貝!”老向導興奮地連連點頭,“它不僅可以避邪,還能驅除不少蟲豸猛獸。大西人也稱它為‘定法珠’!”

“定法珠?有什麽作用?”

“不太清楚,”老向導遺憾地搖搖頭,“我隻知道有些大西魔法師願意出高價購買它。”

“嗬嗬,說得跟真的似的。”夏風說著重新拿起那枚龍珠,隻見它晶瑩剔透,泛著一層蒙蒙的光華,果然不是常見之物。夏風看完後把它遞給阿萊特,“這次要不是你,我早已葬身泥潭,這枚龍珠應該歸你。”

阿萊特連忙推辭說:“這是你冒死從盲龍體內取得的東西,我豈能要?再說這次咱們都多虧了庫乃爾,是她把咱倆拖出了沼澤,不然我最多陪你一起葬身淤泥而已。”

“那就歸你了!”夏風說著又把龍珠遞給庫乃爾,“隻可惜這珠子大了點,不然可以把它做成項墜送給你。”

“還是你留著吧,一想到盲龍那模樣我就惡心,何況是它身體內的東西。”庫乃爾厭惡地擺擺手。夏風知道她是故意推辭,隻得把龍珠收起來,然後才換下一身血汙的衣衫褲襪。

眾人當晚就在原地紮營歇息,由於夏風冒險殺掉了那隻盲龍,所以這一夜十分平靜,第二天一早,眾人默默哀悼了兩個葬身盲龍之腹的同伴,這才繼續向沼澤深處前進。這一路上隻見毒蛇蟲豸紛紛走逼,眾人才知道龍珠果然有驅逐毒蟲走獸的作用。

一行人在泥濘中艱難跋涉,若不是有向導帶路,眾人根本沒法從這沼澤中看出路來。這日正午,又是前麵探路的阿萊特最先發現異狀,高聲向大家示警,眾人小心翼翼靠過去一看,隻見沼澤中散布著大片大片的汙血,已經完全凝固,還有一些破碎衣衫和鞋帽之類的物品,不過卻看不到一個人的屍體,甚至看不到一點殘肢或骨頭。

“小心水中!”在頭頂盤旋的阿萊特突然高聲提醒,眾人這才發現,這一片沼澤的汙水比別處為深,有幾段巨大的枯樹幹飄在水麵上,還緩緩向眾人飄過來。這沼澤中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枯樹,更不可能有自己會飄動的枯樹幹,眾人頓時警覺起來,等那些枯樹幹漂近些,眾人才發覺它露在水麵的部分跟粗糙的樹皮完全不同,那是一種排列齊整的盔甲狀凸起,帶著鋼鐵般的暗青色。

“鱷魚!是鱷魚!”夏風終於看清了那是什麽,一時更為驚詫,“這麽大的鱷魚?誰想出的變態設定,還讓不讓人活了?”

幾個帝國衛士也看出了那是什麽,立刻舉起弩弓向它們射擊,不想弩箭射中它們身體後卻紛紛被彈開,以弩箭的鋒銳,居然刺不破它的皮甲。

“是刀槍不入的鐵甲鱷,刀劍對付不了!”向導不由驚呼起來,夏風忙問:“那要用什麽辦法才能對付?”

“除了逃命,沒有任何辦法!”向導絕望地舉起雙手。眾人一看前麵,那是一片巨大的泥塘,汙水足有半人深,人馬要想從在泥塘中逃過這些水中殺手的追擊,根本就不可能。

一隻巨大的鐵甲鱷突然衝上岸來,向一匹騾子撲去,它在岸上遠不如在水中靈活。一個帝國衛士搶先攔住它的去路,一劍砍在它的頭上,長劍被彈開,而它則渾然不覺,反而一口咬住了那帝國衛士的大腿,連皮帶骨,一咬而斷!那帝國衛士一聲慘叫,立刻摔倒在地,痛得滿地打滾,而那隻鐵甲鱷卻悠然地享用起那隻大腿,直把骨頭也嚼得“嘎蹦”作響。

受到血腥味刺激的其它鐵甲鱷也撲上岸來,爭先恐後向地上受傷那名帝國衛士撲去,庫乃爾忙仗劍護在同伴身前,但一連幾劍都無法刺穿鐵甲鱷的皮甲,不由連連後退。一隻鐵甲鱷突然從一旁向她撲來,眼看她已無法躲開。夏風顧不得自身安危,忙攔在庫乃爾身側,一刀砍在鐵甲鱷的頭上,沒傷到它卻反被它那巨大的衝力撞到在地,蟬翼刀竟被撞脫了手。

夏風拚盡全力的一刀僅在它的皮甲上割開了一道淺淺的口子,根本沒傷到它,而自己卻被撞到在地。正驚恐萬分時,卻見那隻鐵甲鱷並不向夏風繼續進攻,反而有點膽怯地緩緩退開幾步,不敢再上前。夏風一愣,突然想起懷中的龍珠,忙掏了出來,那隻鐵甲鱷立刻驚惶後退,最後竟躲入了水塘中。

夏風恍然大悟,終於明白就像是叢林中的野獸都懼怕猛虎的味道,一塊虎骨也能嚇退惡狼一樣,這些鐵甲鱷顯然也懼怕盲龍這樣的沼澤之王,對盲龍的恐懼早已根植在它們的天性和記憶中,以它們的智慧還分辯不出龍珠散發出的氣息和盲龍有什麽不同,難怪龍珠能驅散沼澤中許許多多的蟲豸怪獸。想通這一點,夏風立刻舉著龍珠護到庫乃爾身前,把兩隻向她襲擊的鐵甲鱷嚇退。

但這些水中殺手顯然比一般的蟲豸怪獸更為大膽,龍珠所能保護的範圍非常有限,地上受傷那名帝國衛士終於沒能逃過一隻鐵甲鱷的口吻,被它一口拖入水塘中,十幾隻鐵甲鱷紛紛上前爭搶,水塘中一時水花四濺,那名帝國衛士立刻被撕成碎片,隻聽那些鐵甲鱷把骨頭也嚼得“嘎蹦”作響,然後連皮帶骨全吞了下去,沒留下任何廢棄物。

享用完獵物的鐵甲鱷再次圍上來,在周圍圍成一個圓圈,把眾人圍在硬地的中央。眾人拉著騾子緊緊擠在手舉龍珠的夏風周圍,像落入陷阱的獵物一樣,不斷尋思著逃命的辦法。這期間總有大膽的鐵甲鱷突破懼怕的本能,不斷向外麵的騾子偷襲,一隻騾子就這樣被它們拖入了水中。

“射它們眼睛試試!”空中的阿萊特突然提醒道,說著他取下自己的弓箭,頭下腳上俯衝到一個非常低的高度,近距離對準一隻鐵甲鱷的眼睛就是一箭。箭簇深深紮進了鐵甲鱷的眼窩,它頓時痛得滿池塘翻滾,再顧不得圍困眾人。眾人見狀也拿起弩弓,紛紛向四周的鐵甲鱷眼睛瞄準,雖然要射中它那小小的眼睛十分困難,但十箭中總有一兩箭能得手,受傷的鐵甲鱷越來越多,圍困眾人的則越來越少。剩下幾隻終於從同伴的教訓中得到經驗,全都潛入水塘中,不敢再露出頭來。

雖然隻剩下幾隻,眾人要貿然下水依然十分危險,但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最後夏風估計了一下水塘的寬度,不得已對剩下的人說:“咱們殺一隻騾子,冒險一試!”

三個帝國衛士把一隻騾子斬殺在原地,讓血流入池塘,然後眾人拉著最後剩下的一匹騾子擠在夏風周圍,靠著龍珠的衛護小心翼翼地踏入齊腰深的水塘。果然如夏風預料的那樣,剩下的幾隻鐵甲鱷被血腥氣吸引,都衝向那隻死騾子,紛紛爭搶吞食,一時顧不得理會夏風他們。眾人慌忙涉過水塘,遠遠離開鐵甲鱷的地盤後,都不由湧出一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看看帶來的十多匹騾子現在隻剩最後一匹,而三個武功相當高強的帝國衛士也先後成為怪獸的食物,夏風就不禁在心裏暗自咒罵:這還沒走出沼澤損失就如此慘重,那要是到了從來沒人去過的地域會怎樣呢?還有那個大西帝國最高明的魔法師又該怎樣應付呢?看來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些。

當然,這些想法夏風隻能藏在心裏,見眾人眼神茫然,情緒十分低落,他也不敢再給他們任何心理壓力,幸好前方地平線盡頭已經隱約可見有蔥鬱的林木的影子,看來這片沼澤總算要走到頭了。夏風精神一振,昂起頭對眾人意氣飛揚地笑道:“我新作了一首詩,來!讓我們一起來吟: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像太陽,照耀著亞特蘭迪斯大陸,肩負著帝國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夏風的灑脫感染了大家,眾人的步伐漸漸變得輕快起來,臉上也一掃陰鬱頹唐,踏著泥濘,向遠方那未知的前路,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