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見接生嬤嬤進來,其中少了兩人，笑怡知道今日的事大概是成了。離發動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也差不多是生產的時候了。
“嬤嬤，把參湯拿來。”
笑怡微微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幾口就把一整碗參湯喝了下去。一股暖流湧遍全身，有些疲憊的身體重新充滿了活力。
“鼓瑟，你去告訴爺，讓他不要耽誤了進學。”
笑怡虛弱的囑咐著,烏嬤嬤滿臉不忍。鼓瑟應聲退下,走到外麵時剛好看到有幾個人走來，仔細一瞅竟然是慈寧宮和景仁宮的。
“爺,福晉叫奴婢傳話,她如今安好，請您切勿擔憂。福晉千般囑咐，讓爺一定不要耽誤了進學。”
一番話好巧不巧，剛好傳到走近的慈寧宮嬤嬤耳朵裏。鼓瑟見此鬆了口氣，福晉的話這下總算有用了。即使傳不到太後耳朵裏，也會給別人留下好印象。
胤禛卻壓根沒想這麽多，雖然他還是陰著一張臉，但眼神已經緩和下來。福晉就是與別人不一樣，都這樣了還不多考慮自己，一心掛念著爺。
腦補完的胤禛，想起那熟悉的布料。前後兩世他對這些東西很熟悉，因為它們無一例外，都是額娘賞賜給福晉的。想起前世，弘暉生產時福晉掙紮了三天三夜，自己當時死守著規矩，一切交給接生嬤嬤，才沒發現問題。
現在事情真相大白，原來弘暉因在娘胎裏呆太久而帶來的體弱，竟一手都是額娘造成的。胤禛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額娘要這樣做，難道她就這麽恨自己？
“給四爺請安，”
老嬤嬤的聲音打斷了胤禛的思緒，抬頭看了眼天色，這一會兒竟是大亮了。依著規矩各宮裏，應該會陸續派人前來詢問。
“嬤嬤請起，”
胤禛虛扶了一把，聽著老嬤嬤開口，“太後聽說四福晉發動了，特意叫老奴來看看。”
“勞煩皇瑪姆擔心，”胤禛說著眼角卻看到還沒帶下去的兩人，心中止不住升起一股念頭，他和福晉不能對額娘做什麽，這事就交給皇瑪姆和貴額娘吧？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下不去了。房中傳來一聲驚呼，丫鬟端出來一盆血水，鮮紅的顏色看得胤禛直眼暈。前後兩世的記憶重合，想起早夭的弘暉，他瞬間下定了決心。
“嬤嬤，胤禛還有個不情之請。”
“四阿哥可別這樣，老奴受不起你這禮。您是主子，有什麽事直接吩咐就好。”
胤禛伸手指了指旁邊，“太醫方才從這兩人身上搜出了田七等物，福晉如今正在生產，胤禛對此事又不甚了解。”
話說到這，老嬤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四福晉這胎如果生下個阿哥，那可是皇上的長孫，身份貴重著呢。再說，謀害皇家子嗣可是天大的罪，這事放在哪兒都該徹查。
不過看四阿哥這般，應該中間有什麽難言之隱吧。但主子命令出來了，她也不能推拒。
“老奴多謝四爺信任，不過老奴才疏學淺，此時還得煩勞大家一起幫忙。”
胤禛一眼就看出了嬤嬤的心思，多幾個人見證也好，“那有勞嬤嬤們了。”
囑咐完嬤嬤回頭，就看到欲言又止的鼓瑟，“爺已經派蘇培盛跟師傅請了假，你且進去告訴福晉，叫她不用擔心。”
鼓瑟福身進屋，“福晉，爺一直在陪著您那，您放寬心早點生下小主子。”
笑怡微微點點頭，真的不一樣了，上輩子四爺可是被李氏勸著去上朝辦差。而後，阿哥所裏的事情全權被李氏負責，即使她覺得產婆有些不對，身邊沒有得力的人也沒法查證。
想起額娘臨出宮前說的那番話，她心下稍安。
肚子一陣劇烈的抽搐，她很快就沒心思想別的了。即使前世有過生產的經驗，她差不多對各個時辰的反應心裏有數，但劇痛還是要再經曆一遍。
“福晉咬住帕子，現在千萬別用力喊，不然呆會會沒力氣。”
笑怡張開嘴，死死地咬住嬤嬤遞過來的帕子。陣痛越來越密集，一次比一次厲害，她感覺整個人快要虛脫。不過讓她驚奇的是，每次痛的受不住想要吐掉帕子的時候，總有一股暖流湧遍她的全身，為她減輕一些疼痛。
她心裏有數，這個應該也是那仙丹的作用。頭一次，她對太上老君感激起來。又一陣抽痛傳來，她集中起精神，跟著嬤嬤的號子呼吸著。
“已經開了兩指、四指、全開了……”
“看到頭了，福晉用力。”
耳房裏的光線黯淡下來，丫鬟們點起蠟燭。一縷月光透過窗縫照進來，笑怡感覺她渾身已經快要沒有知覺了。
“福晉用力！”
一波劇烈的疼痛傳來，她感覺下｜體一個東西流了出去，接著嬰兒的啼哭聲響起。
“恭喜福晉生了個格格，先開花後結果。”
笑怡嘴角露出真心的笑容，女兒好，不是同一個生辰八字，她真怕出來的不是她的弘暉。
嬤嬤們本來有些失望的，可出了方才那檔子事，要不是半夜找不到替代的嬤嬤，怕是現在她們命都要沒了。現在看四福晉母女平安，小格格又是個壯實的，她們總算鬆了一口氣。
把臍帶剪斷，洗淨孩子，李太醫上前診脈。
“福晉隻是產後脫力，好在中毒不深，方才生產中毒性已經差不多排完了。小格格更是身子骨很好，好好養著定能長命百歲。”
太醫診斷完，胤禛的聲音隔著門簾子響起。
烏嬤嬤抱著繈褓出去，“恭喜爺，福晉生了個格格。”
抬頭注意著四爺的表情，竟然與福晉一樣歡喜？烏嬤嬤鬆了口氣，牢牢記下決定等過會告訴福晉，爺並沒有嫌棄不是個小阿哥。
胤禛現在的確高興著呢，大哥連得了三個格格，太子和五弟院裏側福晉都有身子，但偏生福晉月份最大。這時候生出個阿哥，依著他皇額娘養子的身份，那差不多可以叫嫡長孫了。有長孫在，他就是再低調，整個阿哥所也會處在風口浪尖上。
所以還是閨女好，想想嶽父對福晉那寵溺的態度，有個嬌嬌的小格格寵著，日子也不錯。
“辛苦福晉了。”
胤禛抱起閨女，看著她那小鼻子小眼，雖然身子紅彤彤的，眼睛都沒睜開，但他怎麽都覺得稀罕。
“爺的閨女哎，阿瑪一定給你起個好聽的名字。阿瑪的閨女，一定是文武雙全又漂亮，就叫芷瑤怎麽樣？”
小嬰兒砸砸嘴，大聲哭了出來。
“看這高興地，喜歡阿瑪的名字是不是。”
“爺，瑤格格該是餓了，奴婢帶她去喂奶。”
看了一眼閨女，胤禛依依不舍得交給了烏嬤嬤，自己則是出了正房。太後宮裏的嬤嬤還在那，不過神色卻是有些為難。
“咱們滿人血脈珍貴，此番福晉無端受難，還請嬤嬤如實稟明太後和貴妃娘娘。”
胤禛拱拱手送客，自己則鑽進了書房，一道道的命令發了出去。還沒等天亮，他就跪在了乾清宮外，手裏拿著一夜整理好的東西。
“四爺，皇上請您進去。”
胤禛遞給李德全一個荷包，隨著他一同走進乾清宮。康熙正在用早膳，坐在他邊上的正是太子。
“給皇阿瑪、太子請安。”
“起來吧，老四得了個格格？”
胤禛抬頭，看著皇阿瑪了如指掌的眼神，心裏一咯噔？難道是皇阿瑪允許的，這不可能，大嫂前麵生了三次還不是平平安安的？罷了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他也沒有回頭路了。
“謝皇阿瑪和太子哥哥關心，福晉確實生了個格格。皇阿瑪，兒子近日來有事稟報。”
“說說看。”
“福晉前夜發動，中間難產，太醫查明原因竟是中毒所致。索性經過皇瑪姆和貴額娘派來的人幫忙，兒子已經查明了原因。”
“哦？那處置了沒？”
聽著話中的憤怒，胤禛稍微放寬心。剛才他還擔心，為了讓太子先有嫡長子，皇阿瑪會放棄這個孫女。但現在這樣，應該與皇阿瑪無關。
“兒子不知道該怎麽辦，還請皇阿瑪過目。”
說完胤禛雙手把折子和一幹物證放了上去，“兒子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種種證據都指名如此。皇阿瑪是聖明天子，定能把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康熙隻是掃了，就氣的扔掉了手中的茶盞。怎麽又是烏雅氏，這個女人，一次次的給她機會，竟然次次都不知收斂。十五年前那個謹小慎微，不敢多行一步的包衣女子哪兒去了！好在現在，他權力已經收攏的差不多了，是該進行下一步了。
“皇阿瑪息怒，”太子撿起地上的奏折，掃到幾個字眼中閃過一抹驚訝，“此事也怨不得四弟。”
正巧此時太監來報，上朝的時辰到了。康熙平複下怒氣，對著胤禛說道，“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必再提起。”
胤禛點頭，跟在太子身後退出乾清宮。剛走出門就看太子回過頭，拍著他的肩膀，如釋重負中又有些同情，“委屈四弟了。”
“剛才多謝太子哥哥。”
“咱們兄弟間，還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麽。”
客套幾句胤禛往上書房走去，心裏卻有些不確定，皇阿瑪是會歸罪他不敬親生額娘，還是會處罰永和宮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