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起身收拾好自己,也到了用午膳的當口，黃花梨木的圓桌上宮人們端上一道道的膳食。瓜爾佳氏一瞅,葷素合意清淡爽口,各色菜品無一不是適合懷胎之人的。
“福晉多用點。”
當著嶽母的麵,胤禛的表情有些生硬。自顧自的坐下,硬著頭皮囑咐一句,就著蘇培盛布菜自顧自吃了起來。
瓜爾佳氏疑惑的瞅了眼女兒，得到肯定的眼神後心下稍安。還好閨女這輩子得了四爺歡心,不然在宮裏的日子肯定更難過。
給女兒夾了份水晶粉，“笑笑在家最愛用這個，多吃點，對孩子好。”
笑怡夾起來放在嘴裏，酸酸甜甜又煞口，果然味道很好，“額娘也吃！”
咳咳，胤禛看著福晉，爺的呢？
可惜前世今生，四爺都是深沉穩重愛你在心口難開型的。娘倆不明就裏，稍作沉吟就明白過來。
“爺，妾身看到額娘，一時忘形了！”
瓜爾佳氏也說道，“對對，食不言寢不語，老祖宗的話總是有道理的，笑笑、不、福晉多吃點，千萬別餓著肚子裏的孩子。”
胤禛滿心挫敗，上輩子他恨不得福晉做事一板一眼，處處守規矩給他爭麵子。重活一輩子他早就看明白了，規矩是做給外人看的，兩口子過日子就該親親熱熱的。可他已經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眼看成親幾個月福晉漸漸褪去活潑，變得越來越穩重，他心裏越來越煩躁。
這種煩躁一直持續到飯後，丫鬟們撤掉杯盤，換上水果點心和熱奶｜子。
“四爺，我跟福晉剛才合計了下，她現在有了身子不方便伺候。阿哥所後院就那兩個人，委實是委屈了您這天潢貴胄。”
“爺年紀還輕，此事無礙……”
看他想拒絕，瓜爾佳氏哪能樂意。四爺的意思是一方麵，但阿哥所裏的情況可是大家都能看到的，“這可使不得，爺們身邊哪能卻伺候的人。我們烏拉那拉府雖然疼福晉，但也是守規矩的人家。”
“額娘不必如此，爺其實那耽於漁色之人？”
胤禛重重的放下茶碗，一瞬間的氣魄倒是鎮住了瓜爾佳氏。但那隻是一瞬間而已，為了閨女她瓜爾佳氏怕過誰？
“四爺謙謙君子，宮內上下都知道。但福晉既然嫁進來，就該一心為四爺著想，伺候不好爺們那宮裏的各位主子可會不高興。”
話說的很隱晦，但是三人都明白那層意思。笑怡也適時地表達出一些不舍，“爺，額娘說得對，宮裏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呢，別的兄長院裏人都不少了，就咱們這最少。這要說出去，妾身豈不是成了那拈酸吃醋的。”
“罷了，明日爺與你一道去請安。”
當夜，胤禛仍舊睡在笑怡房裏。許是月份淺，懷胎後笑怡並未如前世那般眩暈嘔吐，隻是越來越嗜睡了。自顧自的躺下，迷迷糊糊中她感覺一股溫熱的氣息環繞著她，頭頂一聲歎息。
第二日一早兩人就起來了，梳妝好後剛要換花盆底，卻被胤禛製止住了。
“穿平底鞋就好了。”
笑怡當然知道穿平底鞋對孩子好，可烏雅氏在那，況且就請安這一小會，回阿哥所後她可以好好歇著，也就硬著頭皮穿上了。
“爺，規矩在那呢，額娘規矩向來最是周全。”
胤禛心裏有些厭煩，額娘怎麽總是那麽多事。即使再不喜歡他，福晉肚子裏的可是她的孫子，她就一點都不心疼？
“爺叫你穿你就穿！”
笑怡鼓起腮幫子，換上那雙繡鞋。鞋子是瓜爾佳氏帶來的，選料做工很是考究，縫合處是將兩塊布抿在一起又壓起來的，既舒適又美觀。厚厚的獺皮墊子墊了兩層，踩在腳上又暖和又舒服。
一路走到永和宮，請安後胤禛稍稍扶了下她。烏雅氏坐在上首，旁邊站著個俏麗的丫鬟，一身綾羅綢緞一看就違製了。
托額娘的福，成親五個月來，笑怡第一次在永和宮喝到熱茶。端起茶蓋細細聞了一會，確定沒什麽問題後，她朱唇輕啟抿了一下，然後珍而重之的把茶杯捧在手心。
胤禛眼角餘光正好看到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態度，心裏湧起一股憐惜。一杯熱茶福晉就能如此珍視，對比起來額娘實在是太過了。
“額娘宮裏的茶就是香。”
烏雅氏並未搭話，習慣性的撥弄下甲套，雙手伸出來，剛好露出上麵包紮的繃帶。
“額娘，你的手怎麽了？”
胤禛大驚失色，“都傷成這樣了，怎麽還不叫太醫，蘇培盛快去喊太醫。”
“不必……”，‘了’字還沒說出口，蘇培盛的衣擺已經消失在了正殿門口。又是這樣，上次打翻茶水如此，這日依舊如此，果然佟佳氏那賤｜人養出的兒子，就是不會察言觀色，天生是她的對頭！
笑怡心裏那個愉快啊，德妃藏著掖著，怕是過會就要拆繃帶了，偏生被四爺給攪合了。看他板著一張臉，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不過作為媳婦，她麵子上也要做到關心婆婆。
所以等太醫來時，就看到一臉急切的四福晉，“李太醫，額娘這手不知怎麽傷著了，快給她看看。對了爺，妾身記得阿哥所裏還剩最後一點白玉膏，我讓吹笙回去拿吧。”
胤禛心中的憐惜更盛，福晉果然一片純孝之心，額娘的一杯熱茶，就能換來她的日次關心。
嬤嬤們都能處理的傷口，對太醫來說當然是小菜一碟。簡單的看了下，留了點外敷的藥，太醫就告退了。不過隨著他的離開，烏雅氏受傷的事迅速傳遍宮內，她昨天的舉動也被眾人所知曉。
“額娘沒事，媳婦也就放心了。剛才乍一聽聞額娘受傷，媳婦這心裏真是揪心般的疼。對了，今日媳婦是來求額娘一件事的。”
說話間笑怡瞅了眼站在烏雅氏旁邊的宮女，麵上露出一絲痛苦和不願，又看了眼旁邊的胤禛，她臉上的掙紮更重。這種糾結的表情取悅了烏雅氏，因事情捂不住而煩躁的心瞬間被治愈了大半。
“額娘知道你是個好的，隻是以後做事萬不可莽撞。有什麽事就說吧，老四是額娘的親兒子，你現在又懷著他的阿哥，有什麽事額娘能幫忙，一定盡量幫。”
笑怡咬咬牙，裝作強顏歡笑的樣子，“額娘看媳婦現在懷孕了，又正逢李妹妹嚇到了十四弟，被我們爺禁足了。現在我們院裏就隻剩下宋氏一個人，額娘身邊的人都是靈巧的，您看能不能撥一個過來幫襯媳婦。”
看她一臉不情願，烏雅氏通體舒泰，“就知道你是個好的，一心向著老四。這不額娘也在盤算這事呢，老四身邊可不能少了知冷暖的人。這是我身邊的郭氏，平素最是心靈手巧，有她幫襯著你也輕鬆點。”
轉頭看向俏丫鬟，“郭氏，以後你就跟著老四吧。”
那宮女雙眼含春的看了眼四爺，見他低著頭沒收到，眼中湧起一抹挫敗，“奴婢謝娘娘恩典。”
聽了一大堆“烏雅嬪娘娘”，這聲娘娘瞬間讓烏雅氏找回了做德妃的感覺，這下她看郭氏更是順眼。
“老四家的，郭氏你盡管管教。不過她向來是個懂禮的，額娘相信她會伺候好老四的。”
一直沉默的胤禛終於開口了，額娘現在竟然公開給一個宮女撐腰，福晉還懷著身孕呢，“兒子相信額娘，□出來的人定會是好的。”
烏雅氏聽著高興，兒子果然是向著她的，這不就順著她說下去了。擠出最慈愛的眼神，她看了胤禛一眼，“額娘當然要把好的留給你。”
胤禛一陣作嘔，點點頭把下半句吐出來，“兒子相信額娘，想必郭氏這麽得額娘喜歡，應該不會犯錯的。”
最後這話尾音往上翹，明顯帶著股非同尋常的味道。烏雅氏心裏一噎，老四這是什麽意思，果然這個兒子就是不跟自己親。惡狠狠地給了郭氏一個眼神，你可別像李氏那般蠢笨！
時候不早了，婆媳倆得去慈寧宮請安，胤禛則要去上書房。臨走時笑怡親熱的拉著郭氏，硬是把她給帶上了。宮裏消息傳得快，一大早永和宮傳太醫的事早就傳遍了。所以三人剛到，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烏雅氏的一雙手。
自然而然，俏丫鬟郭氏也落入眾人的視線。
“烏雅妹妹身邊的宮女也好看，太後就是偏心，這麽漂亮的人兒留給了妹妹。”
太後耷拉下眼皮，笑怡忙替額娘“解圍”，“惠額娘有所不知，這是額娘剛給我們爺的侍妾郭氏。”
眾人煥然大悟，廷芳和淑瑩同情的看著笑怡，雖然她們院裏人不少，但成婚後各自額娘還沒往裏塞過，大福晉那邊更是清淨。這麽算來，皇子福晉裏，笑怡竟是頭一份了。
太後耷拉的眼皮終於睜開了，這烏雅氏先是不服她和皇上的處罰，砸了一地花瓶。老四家的剛懷孕，又急著給她添堵，真真比董鄂妃心腸還惡毒。其他人的想法與太後大抵差不多，本來給兒子送人是一種關愛，偏生烏雅氏剛出了砸花瓶弄破手的事。刻薄的名聲在那，這事當然順理成章的成了給四福晉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