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知道四爺臉皮厚是一回事,接受他公然摟摟抱抱又是另外一回事。

笑怡幾乎是拽著他加速小跑,一路穿過抄手遊廊,進了書房她趕緊關嚴門。

“奴才什麽都沒看見。”

蘇培盛跟進來,手上抱著一遝子公文。見到兩個摟在一起的主子,他忙以袖掩麵,側頭吐出這麽一句話。

“蘇公公,看看你自己,脖子根都紅了。”

款袖子揮動的低了點,擋住了脖子。這下他那雙不大的眼睛露出來,剛好對上福晉的。

“奴才這就自戳雙目。”

說完他真的舉起食指和中指,作勢往眼睛上插去。四爺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笑怡卻受不了了。

“都自插雙目多少回了,你這雙招子現在還不是賊亮的掛在臉上。”

她的尾音中透著一絲笑意,蘇培盛慣是會察言觀色的,見此也打蛇隨棍上:“奴才這不是留著,好能伺候主子們。”

後麵的四爺挑起眉毛,這奴才什麽時候起,也對福晉這般諂媚了。

“你先下去吧,沒看到爺有要事要辦。”

蘇培盛放下那一遝折子,以最快的速度退了下去。笑怡清晰地看到,臨回頭時他嘴角揚起一絲曖昧的笑意。扭頭再看四爺,平日冷臉的他現在笑得活像京兆尹抓住的那些登徒子。

“果然奴肖主人型!”

這句話可算戳到了四爺的心裏,現在一想,蘇培盛那諂媚的模樣,不正是他慣常對笑怡的態度麽?難道真是這樣,他這做主子的,傳染了蘇培盛。雖然心中有八分確認,但他卻不願意這麽直白的承認。

“你說什麽,爺這麽豐神俊朗,豈是那等奴才可以比肩的。”

一個沒打住,笑怡剛喝了一口的茶全都噴了出來。幸好四爺站得遠,才堪堪躲過被噴一臉的厄運。

“怎麽,你是懷疑爺的長相,還是懷疑爺的能力?”

四爺特意加重了“能力”二字,笑怡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雖然青天白日,但完全沒有下限的四爺,也不是辦不出那等羞人之事。

拿毛巾清理下自己,她清清嗓子正下神色:“爺在府裏正好,妾身正有事想問你。”

“是不是見到隆科多家那位,還有太子那裏的人了?”

剛才笑怡還有絲懷疑,以為四爺早上的驚喜是隨口一說,或者別的她沒注意到的事。現在這兩個人從他嘴裏說出來,她總算是完全確定了。今天的事,與麵前這位脫不了幹係。

“爺是如何想的。”

“不好奇爺怎麽做到的?”

“爺的那些個手段,不是妾身一時半會可以學會的。現在妾身更想知道,爺這步棋可有何後招。”

四爺走近一步,來到她的跟前,低下頭與她平視。張嘴,他慢慢地說著:“為了給你出氣。”

他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種別樣的魔力,讓笑怡忍不住沉浸其中。不可否認,在他話音出口的那一刹,她的心跳快了好幾拍。

真的是這樣麽?他費心將琪琪格和鈕鈷祿氏調到一處,隻為了為她出一口氣?

書房內隻剩兩人,彼此間呼吸可聞。笑怡抬頭,看到四爺那張臉,早就看膩了的冗長臉,此刻還真有幾分豐神俊朗的味道。他專注的看著她,仿佛整個世界隻有她。她想,此刻她願意拋出別的考慮,相信他的話是真的。

“妾身多謝爺了。”

“這倒不必,其實爺也沒有費多少功夫。太後向來信佛,隻是著人在她老人家耳邊稍微念叨幾句,大概就成了。”

聽起來輕巧,笑怡卻知道慈寧宮的防衛有多嚴格。大清初入關幾十年,孝莊太皇太後一直是掌握天下的實權人物,作為她的宮殿,慈寧宮上下被安排的跟鐵桶似得。後來太後從寧壽宮搬進去,先前的那波人卻沒有換。

找個親信在太後麵前提,這事在普通人眼裏,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太子妃有些失態,妾身想著爺要幫襯太子,就稍微提醒了她一下。”

四爺眼中露出一抹喜悅:“爺就知道笑怡向來心善。”

笑怡知道她做對了,不過他的欣喜,卻讓她心中的甜蜜消失了一大半。什麽叫“就”和“向來”,這兩個詞滿滿的充滿了預謀,以四爺縝密的個性,應該能算到太子妃和她的反應。

“爺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四爺搖頭:“笑怡知道,爺向來不欺瞞於你。爺沒想到太子妃會失態隻是今日早朝,太子卻罕見的失控了。”

“哦?”

“皇阿瑪命他迎接從江南回來的阿靈阿,而他似乎不願意接這個差事。想來這兩日,太子給了太子妃不少壓力。而你幫著太子妃,正能讓她給太子傳達善意。爺要的,正是這份麵子上的東西。”

事情饒了一個大彎,總算是回來了。笑怡了然,四爺曾經仔細的給她分析過局勢,單看裕親王世子的親事,就知道康熙還是囑意太子繼位的。而他想要爭奪皇位,就得扯著太子的大旗。這樣他偶爾結交大臣,康熙也隻能往太子那方麵想。

“那先前幾次吏部查賬以及江南鹽稅,爺可都是拒絕了太子。這次爺靠上去,不會讓人懷疑什麽?”

“查賬這種得罪人的事,兄弟們都避之不及。爺臨陣脫逃並不紮眼,迎難而上才會有更多人說道。隻有抿於眾兄弟間,咱們才能多一分安全。”

他把話說道這份上,笑怡也算徹底明白了。四爺這是立誌把前世“不爭即是爭”的道路貫徹到底,而且似乎他的手段更加爐火純青。

“這次,爺想代太子去迎接阿靈阿。”

“這合適麽,為了弘暉的傷,上個月他們剛親自過府道歉。”

“所以這是一次冰釋前嫌的好機會。”

四爺斬釘截鐵的說道,笑怡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她也實在想不出來,擰著茶杯蓋,她有些煩躁的說道。

“你們這些彎彎繞,我真是搞不明白。算了,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我不怕。”

回應他的,是麵前的四爺再進一步,將他抱在懷裏。胸腔震動發出愉悅的笑聲,他在她耳邊說道:“對,有爺頂著,笑怡隻要安心享福就好。”

正午的日光透過窗縫打在臉上,空氣中傳來陣陣花香。而後背傳來四爺的溫度,也溫暖進了她的心底。

雍郡王府的下人發現,隨著大阿哥傷勢的好轉,府裏簡直快要四季如春了。

福晉天天噙著幸福的笑靨,對待下人要多寬容有多寬容。甚至月底,每個人還加了半吊的賞錢。

“主子,這是給裕親王府的禮單。”

鼓瑟捧著一封大紅的天鵝絨j□j單子走進來,單子拉開大概有一米長,裏麵是細致的絲帛,邊上用金線繡著祥雲圖案。單一個禮單的造價,足夠京城普通旗人家庭吃一年。

這就是皇家的氣派,點滴之間透著富貴和奢華。

“……和田玉如意一對,這玉如意,是不是跟頭次大婚時咱們送的一個樣?”

鼓瑟有些遲疑,最後還是烏嬤嬤找出了上次的存根,的確是一樣的物件。當然這世上沒有任何兩塊一模一樣的和田玉,這玉上的花紋是有所不同,不過不管從外觀上大致看還是禮單上呈現,它都是一樣的物件。

“都是奴婢疏忽了。”

坐在一旁的瑤兒站起來:“額娘,此事與鼓瑟姑姑無關,都是女兒準備不周。”

“也是奴婢沒有盡到提醒大格格的責任,的確奴婢有差錯。”

笑怡望著爭相承擔責任的兩人,頗有些無奈:“我是很嚴肅的,得理不饒人的人麽?”

她自嘲的問道,兩人一下反應過來,趕緊忙不迭的搖頭:“額娘(主子)才不是。”

“那你們這樣做什麽,準備賀禮本該是我的事,瑤兒出於一片孝心才代勞。鼓瑟你也是心疼她,才抽空去給她講解該準備什麽東西。如今賀禮準備成這樣,已經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換掉這對玉如意,直接可以派上用場。能做到這樣,我高興還來不及,你們這爭相承擔責任,是想求著我懲罰?”

越說越嚴厲,她最後沉著臉盯著二人。

“那,就罰瑤兒一個月不許吃東坡肉。鼓瑟你呢,以後繼續好好幫襯她。”

兩人同時長舒一口氣,尤其是瑤兒跑過來,抱住她的胳膊:“額娘這懲罰,真是讓女兒難受的緊。還好秋蟹下來了,女兒得多吃幾隻補補。”

“你個小饞貓,看看眼瞼下麵黑的。為了準備這東西,幾天沒睡個好覺了。”

“這不是為額娘分憂麽,等你給我生個妹妹,我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笑怡點了下她的腦袋:“越說越不像話,竟敢拿大人打趣。”

四爺剛好從外麵進來,看福晉與女兒這般膩歪,他疑惑的問道:“出了什麽事?”

“爺,咱家這閨女現在就想著要擺脫我們。我看她啊,是想要嫁人了。”

惡人先告狀,瑤兒跑到阿瑪身邊,甜甜的說道:“女兒想讓額娘給生個妹妹,不知為何額娘就想到那邊去了。”

“等你妹妹長到會管家的年紀,你可不就出嫁了。這不明擺著想擺脫額娘,果然女大不中留,嚶嚶嚶。”

額娘怎麽越來越像個小孩子,瑤兒無奈了。

“阿瑪,你加油!”

說完,她朝笑怡做了個鬼臉,撩開簾子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