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那三十匹布就到了。

張小虎辦事沒說的,能幫得上忙的人裏麵,巴月覺得就數他最可靠,雖然也是他年紀最小。這一次來了兩輛車,一輛是她自己的驢車,因為驢車小,再加上她那頭小毛驢的力氣也有限,一下子拉不了三十匹布,所以又多了一輛村長家的牛車。

準確的說,這輛車不是村長家的,而是屬於全張家村人的,隻不是養在村長家,不是緊要事,這輛牛車是輕易不能出動的。要知道,牛很值錢,一頭成年的壯牛,值二十兩銀子,想當初巴月買小毛驢的時候,也不過才花二三兩。

這頭牛是全村人的財產,整個張家村也就這一頭牛而已。而這次村長肯出動這輛牛車幫著拉布,也是得到全村人同意的,理由嘛,有些可笑,隻因為張小虎一時說漏了嘴,告訴村長這些布是送到知府大人家去的。

全村轟動,這些村人這輩子最過的最大的官,就是村長,偶爾有鬧出官司的,才會有這個運氣見個亭長,就算是村長自己,也就是在前些鬧饑荒的時候代表村人去領賑糧的時候見過一次知縣老爺,那還是隔著人山人海遠遠的瞥見一眼。

在這些村人心裏,知縣老爺是父母,知府老爺就是神,如今有這麽一個機會,哪裏還不屁顛屁顛地就跟著過來了。

所以,張小虎這次回來,不但村長跟著,還跟了村裏十七八個青壯,美其名曰是護送,這布是給知府老爺送的,萬一路上出點差錯,張家村上上下下幾百號人,死一百回也吃罪不起啊。

麵對這些不速之客,巴月傻眼了,別的不說,光是吃住怎麽安排?她租的這套房子雖然有個小院,但是房間卻隻有三間,怎麽看也擠不下這十七八號人啊。這又不是夏天,在地上隨便打個地鋪就行,現在可是冬天,冷得死要。可是如果住客棧的話,這麽多人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啊,這錢該誰出?

村長也看出巴月的窘狀,先是搓了搓手,然後臉色一變,對那十七八個青壯道:“你們,不用看了,趁天色還早,趕緊回去……都回去……不走我揍你……”

青壯們老大不樂意,但卻不敢違背村長的話,隻好悶悶不樂的走了。

反倒是巴月有些不放心,忙道:“村長,這麽晚回去,山上萬一……”

村長不當一回事的揮手,道:“不怕,有這麽多人呢,咱張家村裏最出色的十幾號獵人在一起,要是還讓山豹子叼了去,傳出去那是笑話。”

那你怎麽不跟著一起回去呀,這話巴月憋在喉嚨裏,忍了又忍,還是沒說出來,誰讓他是村長呢,哪怕是個比芝麻還小一萬倍的小官,連品級都沒有,那也比她巴月大,更何況村長還是張小虎的親爹,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張小虎幫了她不少忙,總不能連這點麵子也不給張小虎。不就是想見一見知府嗎?她理解,這跟後世粉絲追明星一樣,哪怕隻是遠遠的瞧上一眼,日後也可以跟別人炫耀:我見過XXX了或者說我到過XXX的家中。

當然,這些布是送給老太爺的,不是送給知府大人的,不過就算是這樣,回到村裏,村長也可以得意洋洋地說:我跟知府老爺他爹說過話,人家老爺子祥和著呢,就跟山神爺爺一樣,怪不得能生出做大官的兒子。

因為靠山吃山,所以張家村人信奉的是山神。

仔細想想,這其實挺囧的,巴月開始還不明白村長一定要留下的用意,還是用過晚飯休息的時候,奶娘私下裏說給她聽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巴月就忙活起來。先給牛洗了個澡,牛頭上戴了一朵大紅花,然後把布全部搬上牛車,整整齊齊地用繩子固定好,再把鄒書呆寫的標語給掛上去。

要說這標語,極富創意。

說起來,鄒書呆畢竟不是商人,讓他寫商業標意實在實在困難到了極點,一夜沒睡也沒寫出半個字,直到天亮,他實在撐不住了,一邊打瞌睡,一邊不自覺地就寫了一長串字,等清醒過來一看,傻眼了。

紅布之上,前麵寫的大聖元年進士,後麵寫的是翰林學士,上下各有一個封號,中間是知府兩個鬥大的字特別醒目。卻原來鄒書呆迷迷糊糊的,竟然把知府大人的官職全部寫上去了,還好c.手機看小說訪問.1б.,他還沒有迷糊寫寫上名字,不然可就犯忌諱了。

巴月看到以後,大樂,讓鄒書呆在這個標語的左下角加上“之父”兩個字,字是用蠅頭小楷寫的,可想而知,在上麵那一行大字下麵,能看到這兩個小字的人,恐怕屈指可數了。

這還不算,她又讓鄒書呆在紅布背麵寫上“八月花布”四個字,從現在開始,她要豎立自己的品牌了。最後,一行五人全部換上了藍印花布做成的新衣,這是奶娘這兩天趕著縫出來的,衣裳都是巴月自己設計的,剪裁也是她親自經手。

全部準備停當之後,他們就出發了。

炮仗拿了出來,連成一長串,就拖在車後,打從出門起就開始放,一路放到了天衣坊,張小虎還走在前頭,敲著銅鑼,也不說話,隻把銅鑼敲得震天響,恨不得讓所有的人都聽到。

有人嫌吵的,罵罵咧咧地一看,但一看那鬥大的“知府”兩個字,就又灰溜溜地回去了,傻子也知道,扯上官府,看看熱鬧還成,想找茬兒,那就是在找死了。

再說巴月一行,還真有點看頭,一色的新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頂個的精神,衣裳也好看,樣式新穎,花色新奇,像奶娘和村長穿的就是常服,一般人平時都這麽穿,上麵的印花看著就喜慶,鄒書呆穿的是書生獨有的儒袍,沒有印花,一色的深藍,襯得人都顯得英挺了幾分,張小虎還是那套獵戶裝,配上他年輕英氣的臉,讓人眼前一亮。

至於巴月,她可是精心打扮過的,臉上略施了淡妝,顯得麵色紅潤,一身長裙,花團錦簇,用的是牡丹圖案,襯出了幾分富貴氣。

都說是香車美人,這牛車雖然不香,但是有巴月這麽一個美人在,居然也襯出了幾分色彩,尤其是在經過天衣坊的時候,一些掌櫃的聞聲出來,被這一幕弄得驚呆了。-а-р.ㄧ!б!.&qu;巴月怎麽會放過這個宣傳的機會,馬上就走過去,一個一個打過招呼。

這些掌櫃的,她大部分都接觸過,因此打起招呼,也不會顯得突兀,卻故意不提自己弄這麽大聲勢的緣由,隻等這些掌櫃的問起,她才十分謙虛地說一句:哪裏哪裏,都是知府大人的府上賞臉,看中這些布,這不,一下子就買了這麽多。

謙虛完了,她還故作羞愧地感歎一句:李老爺問了,怎麽百陵州裏哪兒都不見賣呢。唉,都是我沒本事,隻能在常安府那地方小打小鬧。

哪個李老爺她沒說,反正老太爺也是老爺,這一點錯不了,至於這些掌櫃們想要怎麽理解,她就管不著了。

邵十六也被驚動了,隻是沒出鋪子,就在門口遠遠望著,看著巴月一路過去,少年嘴角一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