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仍是同樣的結果。
蘇蔓的胸腔一陣悶痛,有一種強烈的不詳預感侵襲著內心。
她急忙拽緊厲聞川的手:“我們快去找福福!”
厲聞川微蹙眉頭:“今天榮創有一個很重要的發布會。乖,聽話,別鬧。”
他的語氣不是在和她商量著什麽。
而是一種命令。
“那我自己去找!”
蘇蔓想也沒想地往公司門外走去,手裏還在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著秋霜的手機。
她的語氣難得地冷。
手腕被猛地一把拽住時,蘇蔓險些一個趔趄,朝前栽倒。
她回頭,正好與厲聞川冰冷的眼眸對視:“我說了,今天榮創有一個很重要的發布會。”
他希望她能作為他的妻子參加,而不是突然說要去找什麽狗。
蘇蔓察覺到了對方的不快,半晌後,她終於放緩了語氣:“我剛剛不是故意要凶你,我隻是擔心福福會出事,秋霜的電話怎麽都打不通……你讓我去找找他們,好不好?”
“……”
蘇蔓的鴉羽上沾染了些許濕意:“求求你,讓我走……”
手腕上的那股力量漸漸放鬆。
厲聞川輕睨著她,昨夜那個與他一起依偎在草地上擁吻的女人,仿佛隻是他的一場幻夢。
他鬆開了她的手,卻在她轉身要走時問她:“你為什麽要那麽在意一條狗的死活?”
它不過隻是一條狗而已啊。
他不懂。
不懂福福對她來說究竟算是什麽。
“它是我很重要的、很重要的──!”
蘇蔓大聲回答著,卻在半路卡了殼。
她沒有把話說完,又或許隻是不想再浪費時間與他糾纏。
她轉頭就朝外奔去,神色匆匆。
厲聞川眸色一沉。
重要的……
什麽。
她到底知不知道,不是什麽都能用上“重要”一詞去形容!
……
蘇蔓在長街上奔走,秋霜帶福福散步的路線就這麽幾條,不該到現在都尋不到他們的身影。
秋風吹落黃葉,也吹亂了她的長發。
她跑得小腿發脹,卻一步也不敢停下來。
忽然,身後一輛跑車疾馳而過,留下一道殘影。
殘影慢慢現形,又倒車退到她身邊,裏麵坐著的人摁下了車窗,對她冷冷地甩下一句:“上車。”
“聞川?”
見厲聞川特地回頭找她,蘇蔓麵露意外:“你不是說今天榮創要……”
她說到一半,瞅見男人不虞的臉色,不敢再多說半句,唯恐引得對方再次發火。
她迅速鑽進車裏,小心翼翼地匯報著秋霜有可能會帶福福去的地方。
厲聞川嘖了一聲,臉色陰沉得像是要去殺人。
然而還是一腳油門踩到了底,朝蘇蔓所說的方向疾馳而去。
“就在這附近!”
蘇蔓指著沿江的一條蜿蜒小路:“我隻剩這裏沒有找過了……”
沿江的路很暗,一點光都沒有,可偏偏靠近江畔的地方聚集了黑壓壓一片人。
他們嘰裏呱啦地說著什麽,臉上帶著或厭惡或同情的眼神。
心中的不安潮水般漫上來。
還不等厲聞川把車停好,蘇蔓已經跳下了車,衝進了人群聚集的方向。
這片江畔,她過去也帶福福來過。
福福愛戲水,總是會一頭紮進江裏,刨幾下水,再回頭咧著嘴衝她笑。
天真得像個孩子。
可當她擠進人群,看清江水上漂浮的那團暗影是什麽時,她眼前白了一瞬。
雪花似的,白茫茫一片。
萬事萬物都寂靜無聲,唯剩下江水上漫起來的一股血腥味。
“小姑娘,你沒事吧?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一個好心的大爺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蘇蔓,“這邊很偏僻,像你這樣的小姑娘最好別來,今天就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被人打暈在了江畔,剛剛才被人送進醫院呢。”
“……”
大爺口中的姑娘,應該是秋霜。
蘇蔓嘴唇囁嚅著,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喉嚨裏像是被人塞了滿滿一把江畔邊上的濕砂,無法吞咽,也嘔不出來。
大爺說完又指了指江上漂浮著的那團暗影:“可憐她養的那隻狗,被人開膛破肚,直接扔到了江裏。唉,真是造孽哦。”
“……”
不知是從何處生出來的力氣,蘇蔓掙脫了大爺扶她的手,踉踉蹌蹌地往江的方向走。
目光所及隻有那道被血水染紅的毛茸茸一團的漂浮物。
那就是……她的福福,是嗎?
“誒!姑娘,那裏水深!危險!”
好心的大爺還在她身後窮追不舍,唯恐蘇蔓不小心沉進江裏。
蘇蔓卻像是聽不見,一心踱到福福身邊,撈起它的身體,哭叫著喊厲聞川的名字:“聞川!快帶福福去醫院!”
厲聞川站在岸上,盯著失魂落魄的蘇蔓,口齒冰冷地說:“沒必要去醫院了。”
“它的身體已經僵硬,肚子也被完全剖開,內髒器官都沒了,救不活的。”
因為蘇蔓下水去撈狗,岸邊有許多人好心地幫她開了手電筒。
從蘇蔓的視角看過去,岸邊零星的碎光下,厲聞川猶如陰間爬上的使者,冷血又理智地宣判著她最愛的小狗的結局。
蘇蔓用盡所有的力氣抱緊福福。
浸了水,福福比平時還要重,好幾次她都險些被細軟的流沙絆住腳跌落江底,可她始終不肯放手。
也不肯接受福福已經死了的結果。
那是她親手養大的小狗啊。
從那麽小一團,養到站起來有她一半那麽高。
她付出了所有心血去養福福長大,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它,福福那麽好,會幫她撿果子,會幫她背柴,會在她難過流淚時用它那毛茸茸的腦袋去蹭她的臉……
這樣好的福福,怎麽可以說沒了就沒了?
這要她如何能夠接受!
“聞川,我求你,救救福福……”
“它一定還有救,送它去醫院,我要它活著……”
“我抱不動它了,我沒力氣了,求求你幫我……”
蘇蔓麵色慘白,消瘦的身影有一半淹沒在江水裏,哭泣哀求的聲音悠長又可憐。
簡直就像一隻走投無路的鬼。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在福福金黃色的毛發裏,再順著毛尖全部流進江水。
她好難過,好難過,難過到仿佛這一江的水都是她的眼淚流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