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聞川漸漸舒展了眉頭,卻仍舊沒能對她完全信任。
這個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矛盾與疑點。
從前也不是沒有人像蘇蔓這般誘引過他。
不論是他毀容前還是毀容後,總是會有一些自以為有幾分聰明和姿色的女人為了得到她們想要的東西,使出渾身解數笨拙地討好、勾引著他。
蘇蔓的美貌可能是她尤為自信的一點。
可除了美貌,她的那點小手段實在是不夠看。
他不蠢,隻是一直懶得拆穿。
就像逗一隻家貓般,好奇她能為了討好他演到何種程度。
山腰間傳來窸窣的腳步聲,聽著有十幾二十人,可厲聞川手槍裏的子彈隻剩下五枚了。
如果來的不是自己人,而是殺手。
他們就會死在山頂,被枯葉掩埋、蟲鳥啄食,死得悄無聲息。
蘇蔓氣得渾身顫抖。
恨不得一口咬死眼前的男人!
厲聞川卻難得溫柔地攬住她的腰,溫熱的掌心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像是在安撫著她焦躁不安的內心。
跑又跑不掉。
打又打不贏。
蘇蔓隻能認命般閉上眼睛,兩隻手還不忘緊緊攀住厲聞川的脖頸,想著待會過來的如果真是殺手,她就搶先一步先掐死厲聞川,能夠在臨死前泄憤也是極好的。
女人嬌軟的掌心溫熱熨貼,厲聞川心念一動,幾乎要在這朵食人花麵前繳械投降。
人在瀕死前的反應總是真實的,厲聞川見過太多口口聲聲效忠於他的人,在臨死前拿槍指著他的腦門,歇斯底裏地埋怨、指責、咒罵,恨不得拖他一起下地獄。
可眼前這個女人,隻是安靜地抱著他的脖子,什麽也沒有說。
一束陽光乍然間打到了厲聞川的臉上,模糊了他的五官。
厚重的雲霧不知是何時消散的,厲聞川望著逐漸穿透雲層的朝陽,呆滯了許久。
山頂的日出無論如何看都美得叫人心顫。
日色仿若薄金樣淺下一層,籠罩著他,不是很溫暖,卻足夠融化掉一層堅冰的外殼。
他一刻都不舍得眨眼。
像一隻長期生活在陰暗角落裏的野狗,猛然間曬到太陽,貪婪又害怕。
“找到厲總了!”
方祁興奮激動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美好。
蘇蔓猛地抬起頭,雙眸亮晶晶的:“聞川,太好了!有人來救我們了!”
來的不是殺手,他們可以不用死了!
蘇蔓剛想扶厲聞川起來,忽地又想到了什麽,立馬又停止了動作。
她衝方祁悄悄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隻準他一個人過來。
方祁是個機靈的,立刻會意,三步並作兩步到了二人身邊,悄聲問厲聞川:“厲總,您的腿是不是……”
蘇蔓暗自鬆了口氣。
果然,厲聞川生性多疑,腿傷隻有幾個心腹才會知道。
還好剛剛她沒有害他在眾人麵前暴露。
蘇蔓仰頭去看厲聞川,卻見他不知何時戴回了麵具,表情一如既往的漠然。
他從口袋裏淡定地掏出一瓶藥,隨意往嘴裏倒了幾顆,吞咽入喉。
接著拍拍腿上的灰塵,十分輕巧地站起了身:“我沒事,方祁,走吧。”
!
蘇蔓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既然有治腿傷的藥,他剛剛為什麽不早點吃?
還巴巴地看著她四處尋草藥為他療傷,就不怕最後來的人不是手下而是殺手,自己會跑不掉嗎?
蘇蔓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根本就是在耍她玩!
她驚慌失措,害怕得渾身顫栗的可憐模樣,他剛剛一定是看得津津有味!
蘇蔓咬緊唇,一雙手下意識地用力,恨不能直接掐死這個戲耍她的狗男人!
厲聞川輕笑著掰開她嫩白的指尖:“救援都來了,還那麽怕?”
蘇蔓忍著怒火鬆開手,咬牙切齒道:“你腿不好,待會可要小心點下山!”
厲聞川笑得更欠揍了:“好。”
他淩空打了個響指,方才不被允許靠近的其他手下這才簇擁著上前。
之前隔得遠他們還不敢確定,如今見到厲聞川和一個漂亮女人舉止親密地抱在一起,又咬著耳朵講話,各個麵露狐疑,肘著隔壁的人起哄似地笑鬧。
方祁幹咳了幾聲,這才止住了他們旺盛的好奇心。
蘇蔓自覺地站到一邊,又悄聲問方祁:“那些追殺我們的人呢?”
“全死了。”
方祁隨意往山腳下一指,“喏,都埋那了。”
蘇蔓看著那個方向,後怕不已。
還好她那時選擇了去找墜崖的厲聞川,而不是拋下他獨自離開。
否則她在下山途中一定會遇到這群殺手。
到時候被埋在山腳下的,保不準就是她了。
一行人浩浩湯湯地下山,蘇蔓跟在厲聞川身後,又偏偏故意錯開那麽三四步,顯得不親近也不疏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下山途中,厲聞川回頭看了她幾眼。
目光含笑。
卻透著危險深沉。
……
回到厲聞川的私宅,蘇蔓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地狼藉。
昨晚還宛若城堡一樣的宅邸,此刻成了一片廢墟。
風一揚,煙塵四起。
價值高昂的水晶燈摔碎在原本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上,潔白的牆麵也被撩出許多道焦黑的火藥痕跡。
畫軸一般的落地窗此刻千瘡百孔,玻璃上還卡著幾枚彈片,似乎在訴說著昨夜的那場廝殺有多可怕。
蘇蔓越看越慌。
為了置厲聞川於死地,對方下手真不是一般的狠厲。
又不免想,待在厲聞川身邊,真的有比她獨自一人時安全嗎?
她早料到財團之間的明爭暗鬥帶著血氣與肮髒,豪門家族裏也永遠避不開爭鬥。
隻是厲聞川的身份太過特殊。
蘇蔓分不清這些殺手到底是其他財團衝著厲家來的,還是厲家的其他人看這位惡鬼少爺不順眼,想先除而後快。
想到厲聞川被打斷後又強行接上的腿,蘇蔓頭皮微微發麻,不敢再往下細想。
厲聞川卻像是早已習慣了眼前的一切,直接坐在滿是彈孔的沙發上,還勾了勾手,示意她也過去。
蘇蔓渾身顫了顫,盡量保持鎮靜地跨過地上的幾具屍體,來到厲聞川身邊。
“怕了?”
厲聞川笑得張揚。
“有一點。”
廢話。
誰不怕這遍地死狀淒慘的屍體?
血腥味撲鼻,蘇蔓胃裏一陣翻騰,隻想盡快離開這裏,便故作擔憂道:“聞川,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自己回厲家,你快去追查這些殺手的幕後主使者是誰吧。”
她說完就想跑。
腰上卻忽然一緊,人轉了半圈後坐到了厲聞川腿上。
“急什麽,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厲聞川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肩上,呼吸曖昧。
蘇蔓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抵在了滿是彈片的落地窗上,後背又涼又疼。
厲聞川的影子落了下來,吻得急切霸道。
蘇蔓又驚又氣。
他口中所謂的更重要的事……
就是指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