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打人。

至少不能在這裏,用自己的身份將這個姓張的打得滿地找牙。

厲聞川想了想,決定用委婉一點的方式讓對方勸退。

“我聽說蘇蔓的前夫是個十分好看的有錢人,珠玉在前,你要拿什麽和她的前夫比?”

張老師愣了一下,臉上露出極其不屑的表情:“再好看再有錢又怎麽樣?還不是被甩了?”

“……”

實不相瞞,是我老婆甩得我。

“而且當時蘇蔓還大著肚子,那個有錢人也真不算個人!”

“……”

沒辦法,我老婆那時候非要帶球跑。

張老師貶低了一陣蘇蔓的“前夫”,又莫名其妙地昂起了頭:“我和她那個拋妻棄女的前夫可不一樣,等我娶了蘇蔓,我一定會對她們母女倆好好的。”

厲聞川冷笑:“你打算怎麽對她們好?”

張老師扶了扶眼鏡,一本正經道:“我不會嫌棄她是個離過婚的二手貨,也會撫養沒有我基因的蘇錚錚。到時候她再替我生一個大胖小子,我就讓她辭掉現在的工作,安心做一個全職太太……”

他越說,越覺得美好,更覺得他和蘇蔓之間隻是差捅破一層窗戶紙的關係。

張老師看向厲聞川,有些激動地道:“小兄弟,你是蘇蔓的好友,你幫我撮合撮合唄?到時候我和蘇蔓成了,一定會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

厲聞川看了一眼周圍的樹林,心想自己在這裏埋一個人多久會被發現。

但麵上,他隻是彎起了眼角:“好啊。”

莫名的,明明對方都答應自己幫忙撮合了,甚至還衝他笑了,可不知道為什麽,張老師就是從厲聞川的笑容裏感受到了寒意。

那是一種沒有多餘情緒起伏的寒意,就好像一個人伸出手想要捏死一隻螞蟻一般。

他正困惑著,蘇蔓抱著孩子回來了。

見二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蘇蔓急忙找借口支走了張老師。

張老師還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暢想裏,衝蘇蔓殷勤道:“蘇老師,我們明天見!”

蘇蔓禮貌地笑了笑,算是道別。

張老師揣著懷裏的桂花糖糕,喜滋滋地哼著歌往家的方向走。

他家在半山腰,要經過一條林間小道。剛拐進這條走了幾十年的小道,就看見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齊刷刷地扭頭看向了他。

這種山林怎麽會有穿西裝的男人?

張老師頓感不妙,剛想轉身跑路,一個男人立馬攔住了他的路。

再然後,剛剛那群男人完全將他圍在了中間。

“幹、幹什麽?”

張老師抱緊自己的布袋包,緊張地縮著脖子,認定了這群人是想搶他的錢。

“我就是個小教師,沒什麽錢……”

為首的男人嗤笑了一聲:“老師啊?你是數學老師吧?”

張老師表情一愣:“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太會打算盤了啊!”

張老師聽得雲裏霧裏,但從語氣中他聽出了男人話裏的諷刺。

他剛要求饒,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忽地朝他的臉直直砸過來。

小道裏傳來一聲又一聲的慘叫,可惜集市太熱鬧,他的慘叫聲全被掩蓋了過去。

……

中秋佳節過後,平陽小學傳來一個噩耗。

張老師不小心踩錯了道,滾下了山坡,手和腿多處骨折,暫時不能來學校上課了。

校長本就為數不多的頭發又白了幾根,他拉著蘇蔓的手訴苦道:“這可怎麽辦啊?咱們學校一共就他這麽一個數學老師,好端端的怎麽就摔了呢?”

蘇蔓也跟著發愁,班裏還有幾個六年級的學生,正是要小升初考到縣城中學的關鍵時刻,這可怎麽辦啊!

厲聞川抱著娃拎著飯盒來找蘇蔓時,看到的就是辦公室裏急得團團轉的兩個人。

他黑眸一轉,心裏生出了一個主意:“我懂數學,可以讓我來暫時代課嗎?”

蘇蔓被他的突然的出現和突然的提議嚇了一大跳,瘋狂朝他擠眉弄眼。

是瘋了嗎?

一個在被追殺到處躲的人還來學校代什麽課!

校長看厲聞川就像是看天降救星,小跑過去激動地握緊他的手:“同誌,你可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山區資源有限,一個老師恨不得掰成兩個用。

暫時作為代課老師的厲聞川除了教孩子們數學,還教孩子們體育。

至於蘇錚錚,隻能暫時放到校長辦公室由校長負責喂奶瓶換尿布了。

“排好隊。”

厲聞川吹了一聲口哨,身高參差不齊的孩子們唰唰地站成了幾排。

轉身做操的間隙,他們竊竊私語:“小芳,這個人就是你說的蘇老師的男朋友啊?”

小芳立馬道:“就是他,那天我在集市上看到他和蘇老師走在一起了。”

一個剃著寸頭的小男孩撇撇嘴道:“我還以為蘇老師會和張老師在一起呢……這個厲老師好凶的樣子,我還是覺得張老師更好一點。”

他話音剛落,忽地覺得自己被一股陰鬱的視線盯上了。

他嚇得往後一看,見是厲聞川正在注視著自己,眸色深如墨。

“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寸頭男孩嚇得臉色煞白,卻也不得不聽話地跟在厲聞川身後。

一進辦公室,厲聞川那張冰冷的臉變得有些局促。

他盯著眼前黑不溜秋的男娃,急切道:“我哪裏比不過你們的張老師了?”

男孩嚇得往後退了幾步,驚慌搖頭,可神色卻出賣了他。

厲聞川黑眸一眯:“你在害怕我?”

明明他都沒有做什麽,為什麽要怕他?

蘇蔓也是,明明他過去也好,現在也罷,根本就沒有對她造成過什麽實質性傷害,可偏偏她就是怕他。

能和那個姓張的談笑風生,麵對他時卻隻有客套話……

男孩不知道厲聞川的心路曆程,隻是顫著聲道:“厲老師,你老是板著一張臉,我們看了都害怕……”

說著又補充了一句:“張老師就經常對我們笑,也對蘇老師笑……”

笑?

隻要保持微笑,蘇蔓就會不再怕他?

他就也能和姓張的一樣,和她談笑風生?

厲聞川思索了片刻,決定抓著麵前的男孩做實驗。

他把手放在男孩瘦弱的肩膀上,衝著他咧開一個他自以為的燦爛笑容。

結果不到半分鍾,男孩被嚇得哇哇大哭。

“……”

嘖。

這辦法,還需進一步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