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蔓的手腕被她自己粗暴地咬破,破開的血管正泡在熱水裏汩汩流著血,染紅了一整個浴缸。

這一幕著實刺激到了厲聞川,他臉上身上的血色隨著蘇蔓薄弱的呼吸褪了個幹幹淨淨。

他瘋了似地橫抱起她,簡單包紮下傷口後命令司機開車到傅家的醫院。

一路上,他雙眼猩紅一片,死死地抱緊氣若遊絲的蘇蔓不肯鬆手:“別死,蘇蔓,我不準你死。”

蘇蔓被吵得頭疼,忍不住開口回了一句:“現在我連死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厲聞川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路燈,長膠卷般不斷拉長著光影,厲聞川盯著懷中沒有半點生氣的蘇蔓,黑睫不斷翕動。

不過幾天的時間,蘇蔓整個人都瘦得凹陷了,蒼白的皮囊裹著無力的骨頭,靈魂似是早已被剝奪。

他定定地盯著蘇蔓那隻還在不斷往外滲血的手腕,不動聲色地斂去了自己眼中所有的痛苦。

他不想讓任何人發現他此刻有多痛。

蘇蔓是在用行動向他證明,告訴他,她真的無法待在他的身邊。

她寧願死,也要追尋她的自由。

而他,隻能看著原本嬌嫩的一朵花,在自己的手中漸漸變得枯萎糜爛。

是要放手了嗎?

厲聞川無聲地撫摸著蘇蔓柔軟的發心,神色悲傷得像是要落下眼淚。

蘇蔓很快被送進了搶救室。

傅樂池一句話不敢多問,隻是第一時間調配了醫院裏最好的醫生,全程為蘇蔓保駕護航。

搶救室門外,傅樂池望著厲聞川紅著的眼圈,有些欲言又止。

最近有關厲聞川和蘇蔓的傳聞他不是沒有聽說,許多人都說最近見不到厲總夫人,要麽是厲聞川喜新厭舊要換新人了,要麽就是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不能調節的矛盾。

起初,傅樂池壓根沒有當真。

在他看來,這兩人的感情好著呢。

可是這次蘇蔓右手上明顯是自殘的傷口,以及左手手腕上疑似鎖鏈捆綁過的痕跡,又不得不讓他確信,這兩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究竟發生了什麽,要鬧成這樣?

傅樂池不敢細想,更不敢直接問。

隻能安慰地拍了拍厲聞川的肩,道:“她已經沒事了,還好傷口不深。”

厲聞川麻木地點頭,沒有做出其他多餘的反應。

但傅樂池看得出來,對方在他開口的一刹那是鬆了一口氣的。

“待會會給她轉到特殊病房,那裏……很柔軟。”

擔心蘇蔓還會有自殘行為,傅樂池特意準備了特殊病房,那裏連牆壁都做了特殊處理,不用擔心病人會過激傷害自己。

“謝謝你的好意。”厲聞川垂著眸,眼神暗淡,“但是,沒有必要。”

蘇蔓手腕上的破口是她用嘴巴生生撕扯下了一塊血肉,並沒有用到任何的器具。

一個人能這麽凶殘地對待自己,想來真是被逼急了。

厲聞川的心,在慢慢動搖。

如果蘇蔓鐵了心要這麽傷害自己,他以後難道還能把她手腳全部綁住,再堵住她的嘴不讓她張嘴不成?

其實也不是辦不到,隻是那樣的話,她或許真會恨慘了他……

厲聞川苦笑了一聲,隨著傅樂池一起進入了病房。

病**躺著的蘇蔓仍舊滿臉蒼白,手腕處猙獰的傷口被縫了十幾針,還不能拆線的傷疤此刻歪歪扭扭的像條肉色的小蟲。

厲聞川的眼眶又紅了一圈。

傅樂池很有眼力見地轉身關上了門,屋內隻剩下無言的兩人。

蘇蔓似是醒了,又似是沒醒。

她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琥珀色的眼瞳像是蒙了一層灰。

厲聞川走到床邊,半跪在地輕輕握住了她的手,顫著聲道:“你非要這樣不可嗎?”

“是。”

蘇蔓一邊說著,一邊發狠似地扯掉了手背上的輸液針,床單上立時落下一小攤血跡。

厲聞川的瞳孔震了又震。

眼見她又要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厲聞川猛地一把抱住了她,聲音啞得不像話:“蘇蔓,我說過了,我不準你死!”

“隻要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你死!”

厲聞川說到做到,接下來的幾天,他也不去厲氏集團上班了,整日就守在蘇蔓的床邊,給她削蘋果,講故事。

每一次蘇蔓睜開眼睛,都能看到厲聞川坐在床邊,半托著腮,眼眶通紅地望著自己。

“我不準你死。”

這是厲聞川這些天以來說的最多的一句話,語氣時不時發生變化,有時是暴怒著說出口的,有時卻是在哀求。

蘇蔓有力氣的時候還會朝他冷哼一句,沒力氣的時候連看都懶得看他。

她沒力氣的時候居多。

厲聞川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明明手腕上的傷都已經差不多要愈合完了,可蘇蔓的狀態卻越來越差。

她吃不進任何東西,厲聞川再怎麽精心烹飪過的美食,她都沒有胃口吃。即使強行逼她咽下,她也會犯惡心般盡數都吐出來。

無奈之下,傅樂池隻能給她打上營養液和各種維生素,以維持她基本的生命體征。

可蘇蔓還是以極快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這天,傅樂池終於鼓起勇氣將厲聞川拉出了病房:“厲哥,這樣下去……不行啊……”

再這樣下去,蘇蔓遲早會……

傅樂池不敢把話說得太死,隻能委婉道:“蘇蔓現在的身體越來越糟糕了,我覺得困住她的不是身體上的問題,而是心裏。”

厲聞川抬起眼:“你是想告訴我蘇蔓得的是心病嗎?”

“……”

傅樂池沉默地點頭。

厲聞川指著自己啞然失笑:“你還想說,她得心病的原因全出在我身上嗎?怎麽,你也想要讓她離開我嗎?”

傅樂池眉頭微微簇起:“不是讓她離開你,厲哥,是你得放過她和你自己。”

“……”

厲聞川猛地拽住傅樂池的衣襟:“她是我的,我不會讓她走……”

“那你要看她死掉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險些讓厲聞川的大腦宕機。

死……

傅樂池以極其專業的口吻道:“蘇蔓的身體狀態已經到了命懸一線的地步,再這麽下去她遲早會器官衰竭。”

“厲哥,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