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四十六）
蕭琰等了幾日，也不見有人來治自己的罪，看來那件事確實被他壓了下去。隻是這些天少了他的糾纏，日子倒有些平淡無趣。唉，不如去看看二師兄，這些日子沒和他聯絡，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再去找江大哥。
他從城頭下來，換下武將服準備出門，卻發現軍營外有個人正偷偷打量自己，原來是那日的少年蘇容。
“莫校尉……”蘇容怯怯地喊了一聲：“我可以和您說幾句話嗎？”
二人找了家茶館到偏僻的一角坐下，蕭琰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他找我做什麽？他以為我與易景侯是什麽關係？
蕭琰莫名的就想到了鄭怡心，不知道他要與自己說什麽話，心煩意亂中想撇下他不理。但看到他的年紀比自己小的多，低著頭捧著茶碗，縮在椅中像隻可憐的兔子。於是一陣心軟，坐在他的對麵等著他開口。
“莫校尉，您能不能幫我向王爺說一句話？”蘇容沉默了良久，似乎終於定下了決心，深吸了一口氣才抬起頭。
“不能。”蕭琰哼了一聲，撇過頭不看他。找我向他傳話？我自己還懶得答理他。
“您與王爺不是好朋友嗎？”蘇容沒想到他拒絕的這麽利落，不甘心的又問。
“你哪隻眼看到我和他是朋友！”蕭琰忍不住提高聲音，這種話聽起來太讓人生氣。
蘇容見他發火，嚇得縮了縮身子，輕聲道：“可是，您那樣打他，他也沒有還手……”
蕭琰看到他受驚的樣子，哼了一聲沒再說話。心中卻狠狠地道：那是他該打！
“從沒有聽說過，王爺對一個人會那樣的容忍……所以，我以為你們是好朋友。”蘇容說的緩慢，小心的看著蕭琰的臉色。看到他未有發火的跡象，才繼續道：“所以我想，您說的話，王爺一定會聽。”
蕭琰不耐煩地搖頭，“你找錯人了，我與他根本就不是朋友。”
他站起欲走，蘇容忍不住上前，有些激動地拉住他。“求您幫幫我，我隻想讓王爺知道，我什麽也不要，隻求能留在他身邊。哪怕他不喜歡我，隻要我能遠遠的看到他就行！”
蕭琰聽了呆住，回頭看到他漲紅了雙眼，淚珠已在眼眶中打滾，不由怒道：“你還是不是男人！怎能這麽沒有出息！”
蘇容難堪的鬆手，低下頭咬緊嘴唇不再說話。
那句話脫口而出，說完後他心中也一陣苦悶。我哪裏有立場說他，我自己何嚐不是一樣的沒有出息。改變身份又出現在他麵前，還不是因為仍然放不下對他的那份情。
易景侯……你果真害人不淺……
無法再責備他，蕭琰默歎一聲：“我幫不到你，你若有話，就去找他當麵說個清楚。”
他不想再停留，因為蘇容就好似一麵鏡子，照出了自己的軟弱。
隻是他第二天又見到蘇容的時候，卻沒有料到會是那樣一種情形。
一隊抬著輕薄棺木的喪隊經過城門，蕭琰本未留意，卻聽到過往的行人搖頭議論。
“唉，可憐呐，城西開食鋪的蘇力，小兒子剛過十五歲，就這麽沒了。”
“都怪他不聽老蘇頭的話，又去招惹那王爺……”
“噓噓……小聲點兒……”
蕭琰心裏咯噔一聲，拽過一匹馬向喪隊追去。
不會是真的，一定是我想錯了，他們議論的那個王爺，不會是他……他雖然可惡，但還不置於殺死他從前的情人！
“停下！”蕭琰策馬攔到喪隊前麵，下馬來到棺木旁。“死的是何人！”
隊伍裏一位滿臉悲苦的中年漢子見此嚇了一跳，忙彎腰回道：“回官爺，死的是草民的小兒子蘇容。”說著他又哭了起來：“我的兒啊……”
蕭琰腦袋嗡了一聲，搖晃了幾下險些摔倒。“他……他是怎麽死的？”
“這……”蘇力彎著腰擦了擦眼淚：“是，是突患重病不治而亡……”
重病？昨天還好好的人，一夜間就病死了？
“開棺！我要驗屍！”
發喪的隊伍沒想到突然有個當官的衝出來要驗屍，都呆呆的沒有動彈。蕭琰怒拍棺木，激動中聲音有些暗啞：“我說讓你們開棺！”
蘇力嚇得不知所措，攔在棺材前。“官，官爺，小子已經去了，還是讓他，趕快入土為安吧……”
蕭琰一把拽住了蘇力，怒瞪著他：“你兒子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就不想為他申冤！”
蘇力的嘴唇不住哆嗦，淚水從混濁的眼中湧了出來。他突然跪下，痛哭道：“不是草民不想，實在是，實在是……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惹不起啊……”
聽了他的話，蕭琰更是驚怒交加，看向那口薄棺。“開棺！我要看看他，究竟因何而死。”
蘇力不再堅持，找人撬開了棺材。
那個雖然軟弱，但苦苦懇求著自己的少年就那樣安靜的躺著，昨天還與自己說話的他，今天卻已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體。
沉重的空氣壓的蕭琰緩不過氣，他怔怔地看著蘇容，低聲問道：“他是因何，致命……”
蘇力吸了吸鼻子，忍痛上前解開蘇容的前襟。“官爺請看……這裏……”他說不下去，又大聲哭了起來。
胸口有一個巨大的傷口，那該是什麽樣的利器，毫不留情的穿透了他的身體。
蕭琰顫抖地蹲下細看，似刀傷，但傷口出奇的大……是厚重的鋼刀，刀背上穿有鋼環，刀尖刺入他身體後，鋼環也跟著進入撐開了皮膚，帶出一個猙獰的血洞……
眼前又現出往日情景，那三個賊頭之一，手持七環鋼刀，一刀將他由船上掃落江中……假的，全是假的！那些人本就是他的手下！
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他去找他當麵說清楚，是我害了他……
蕭琰搖晃著站起後退了兩步，易景侯！他曾與你有過那麽親密的關係，他隻是愛著你，隻希望能夠遠遠地看到你……你怎能下得了如此毒手！
蘇力釘上棺木，顫聲道：“今早發現小子橫死家中，我們雖然悲痛，但草民不敢上告。官爺，您，您不要難為草民……”
蕭琰已赤紅了雙目，拉過馬縱身躍上。“你們不敢，我敢！這個仇，我替你們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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