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出國發展業務,擺明是個幌子。

葉謹行早在親吻到林疏闋的那一刻起,就預感到會有這樣一天的來臨。

畢竟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林疏闋對他的真實態度。

可以給足衣食,也可以給足教育,這一切都前提都是林疏闋在把他當兒子養。

以他們倆的年齡差,林疏闋當他父親也是綽綽有餘。

葉謹行也應該本本分分地扮演好“養子”這個角色,不能恩將仇報地邁入雷池。

奈何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看不慣林疏闋身邊的那些年輕男人。

剛被收養的那會兒也看不慣,不過多是因為剛離開福利院不久怕見生人;後麵的不爽則升級為看到有人攀上林疏闋肩膀就想把那隻作亂的手給砍掉。

魔怔了。

葉謹行第一反應是逃避。

但逃避可恥且沒用。

他想找林疏闋給他一個答複,於是他就傻傻地將自己的喜歡攤開來,擺放在林疏闋眼前。

結果隻有拒絕,而且是沒得商量的拒絕。

林疏闋還怕他不相信似的,特意找了姓薛的來家裏,汙染他眼睛,挑戰他神經。

他生氣,過生日和朋友一塊出去也是理所應當。

反正林疏闋隻是把他當兒子看,他幹嘛上趕著自找沒趣。

12.

葉謹行說不清楚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喜歡上了林疏闋。

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十一歲那年過後,林疏闋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哪怕正式收養他的是連媽媽和隋爸爸,但他也明確地知曉到底誰才是真正想要收養他的人。

林疏闋這人嘴硬心軟,說過的話裏十句有九句不得當真。

葉謹行也算是莽撞,當時和林疏闋認識不過一星期,就敢賭他的性格和品行,抓住他衣角就賣慘裝可憐。

當然慘是真的慘,可憐也是真可憐,林疏闋心軟下來,終於把他帶回了家。

“我不是什麽好人,小鬼,你確定要跟著我?”

那是葉謹行搬進來後,第一次見到林疏闋與人歡愉過後懶散饜足的模樣。

故意身著鬆垮的浴袍,指間夾著煙。

但煙沒有點燃,葉謹行也隻嗅到他身上沐浴露淡淡的清香。

他才不是壞人,葉謹行想。

“我已經跟您回來了,林叔叔。”

意思就是,跟你回來,我就沒打算再走。

13.

但是現在和被趕出來也差不多。

林疏闋不但建議葉謹行住校,自個兒還幹脆跑得遠遠的。

估計也是顧著葉謹行還在上大學,沒徹底斷掉他經濟來源,還保全了他們養父子一場的情分。

他想抱怨都顯得矯情非常。

中年人的心智手段在某些程度遠高於少年人,葉謹行都要懷疑,自己當初耍得那些小心思是否都被一一看穿。

肯定是被看穿了吧。

也許事情就應該這般畫上句號,他若抓住機會把自己不得體的想法收斂,是不是能和林疏闋的關係回到最初?

但他又萬萬不肯甘心,憑什麽那些比他大不了幾歲的男人都可以擁有過林疏闋,而他卻不可以。

他可不認為林疏闋是什麽正人君子。

萬一他二人沒這層領養關係,他大抵會辛苦一點長到如今,與林疏闋相遇,以包.養被.包.養的關係。

他對自己的相貌盲目自信著,因為他和那姓薛的第一次見麵,姓薛的背過林疏闋跟他說:“林董的喜好,真是一往而深。”

他這才注意到他和林疏闋這任情.人眉眼的相似。

很快也就明白了姓薛的對他額外的敵意:估計是誤會他和林疏闋的關係了。

不過他並沒有辯解什麽,而是幹脆利用這誤會,在自己生日那天把找上門來的薛姓男子氣走。

自那天以後,葉謹行也沒在家裏見過林疏闋帶任何人回來。

大概就是在那時起,轉變了對付他的策略吧。

14.

葉謹行的大學生活和高中生活一樣規律,隻不過比高中多了許多空閑,上課之餘不混社團不做活動,就賴在學校圖書館古籍藏室,一本一本翻看《二十四史》。

不曉得大學四年能不能讀完,沒法讀完就再考個研,林疏闋應該支持他精進自我。

隻要不把心思花在不該花的地方,他大概做什麽林疏闋都會支持。

葉謹行總是無條件地相信林疏闋,因為林疏闋為他辦到的事情也確實值得他無條件相信。

退一萬步講,如果不是林疏闋出手,葉謹行很可能就死在了十一歲的夏天。

“如果你沒撿到我,而我又撐過了十一歲的夏天,那麽再見到你時你會不會要我?”

無聊的時候,葉謹行會寫寫漂流瓶,而後將它們發送到信息之海裏。

同時設置了不可回複,他不想有人順藤摸瓜地來破壞他的心情。

上天總喜歡在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秉承著它的公平,例如葉謹行收獲了林疏闋的關愛與親情,那麽便絕不可能擁有林疏闋的愛情。

15.

他自己的愛情也莫名其妙。

但他知道絕不可能是因為林疏闋收養了他,拯救他於水火。

這樣的理由太淺薄,若他訴諸於口就是對林疏闋的怠慢,甚至於侮辱。

應該是校園運動會時遞過來的毛巾,日頭太烈,就算是站在陰涼觀眾席的林疏闋額角都泛起汗珠,他下意識探手撫過去,留於指腹潮濕又滾燙的觸感;應該是偶爾萬籟俱寂的深夜,客廳裏黯淡的小夜燈和咿呀播放著黑膠唱片的老式留聲機,林疏闋歪靠在躺椅上,無意識裸.露的大腿以及玩笑著招他過來坐坐喝口熱酒的手;還應該是清晨未散去的旖旎夢境,還溺在夢境裏的他迷迷瞪瞪地洗漱,卻無意瞥見睡袍鬆散正打著哈欠的林疏闋,脖頸到鎖骨的吻.痕……

他沒辦法不愛林疏闋,仿佛是刻進骨髓裏麵的命中注定。

可是他太明目張膽,於是一敗塗地。

不,哪怕他沒有露出欲.望的獠牙,林疏闋該知道的還是會知道。

無論如何,在三十歲的年齡差,父與子的關係,以及明眼能看出的金錢地位差距裏,他怎樣掙紮都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