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錯殺
所以，我的結論是，隻要去用心聽這聲音就不會有問題，這樣我們注意的就僅僅是這聲音。
我把這個結論告訴紅袖，她思量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可以試試，但我們兩個要保持有一個清醒的。”
就這樣，我們兩個在這幽魂一般的琴聲中晃悠了一個早上，終於走出了這片樹林。即使出來了，也還是感覺那詭異的琴聲縈繞在耳畔，揮之不去。
“終於出來了，”我抬頭看著天，“冤家，咱們回中州吧，先去嵐墒山，我收了個徒弟。”
“是嗎……”紅袖回答的有氣無力的。
“怎麽了？”我問道，“還在為葉飛揚的事感到愧疚？”
“葉飛揚如果知道我和姐姐在騙他，他會有多傷心……他人挺好的。”
“好啦，”我勸道，“咱們現在都快自身難保了，葉飛揚就算再傷心也隻是心裏不舒服，咱們可是把性命壓上去的。”
紅袖不再說什麽。
我們兩個一路向南趕回中洲，走的並不快，因為我們沒有什麽必要的事情要做。一路上我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把我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告訴她，比如姳嫣和初雪，再比如我是夜王這件事。這兩件事我哪件也不敢說，因為哪件都可能讓這小魔頭再一次離我而去。
這次紅袖改變了很多，她會主動和我說些什麽，而且也沒有想要逃跑的跡象，這令我很安心。雖然如此，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誰知道這小魔頭心裏在想著什麽，說不定就在醞釀著從我身邊逃跑呢。
一連走了七八日才走進中洲。天下大亂，生靈塗炭，太子和四皇子打得不可開交，這可苦了普通百姓，現在中洲到處都是難民。那些原本生機勃勃的村落也都變得破敗不堪，整個中州像是被巨大的石塊碾壓了一遍，整片大地都布滿了傷痛。
亂世不光出英雄，還出流寇。
難民們走投無路，要麽餓死暴屍荒野，要麽參軍戰死沙場，要麽落草為寇，靠打劫其他的難民為生。
說實話，落草為寇是最好的選擇。
這段山麓地勢複雜，太子的軍隊和四皇子的軍隊在這兒打過幾仗。我和紅袖沿著山麓走了兩天，沿途的村落早就空了，能拿走的全都被人拿走了。十裏內找不到任何能下肚的東西，昨天我倆就吃光了身上的幹糧，現在兩個人已經餓了一天了，我們必須在明天天亮前找到吃的東西，要不然就算是鐵人也會餓死的。
我發了句牢騷：“打仗打的民不聊生。”
紅袖對我說：“節省體力，少說兩句吧。”
我盯著黑黢黢的樹林說：“太無聊了，要是能來個打劫的多好。”
話音剛落，隻見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從樹林裏衝出來擋在我們麵前。
“打、打、打劫！”一個看樣子像是領頭的人結結巴巴地對我們說。
看著他們我有些想笑，他們這打扮別說難民，就連乞丐都不如。手裏拿著鋤頭掃把等看起來沒什麽殺傷力的武器，裝作很邪惡的樣子盯著我們兩人，但是顫抖的雙手出賣了他們，混過兩天江湖的都知道這十幾個人不過是走投無路的難民罷了。
“各位，”我抱拳說道，“我們兩個隻是普通的路人，身上沒啥財寶，倒是有幾兩紋銀，可以分一些給你們。”我的意思很簡單，你們已經快活不下去了，我可以接濟一下你們。
我手裏拿著劍，這幫人就算餓糊塗了也能看出來我會武功，手裏拿著鋤頭掃把的農民是打不過江湖人的。
他們的眼神飄忽不定，似乎是在猶豫該不該繼續裝下去。
正當我準備向他們走過去把錢給他們的時候，突然我眼前紅光一閃，紅袖已經向他們衝了過去，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捅進了一個難民的胸膛裏。
“喂！”我衝到紅袖身邊抓住她的手腕，大聲說道，“別殺他們！他們隻是普通難民！”
“哼，他們現在是強盜。”紅袖眼神冰冷，像一個嗜殺成性的殺神。她好像又回到了我剛認識她的時候，殘忍而粗暴。不對，這個紅袖比我平成認識的紅袖更加殘酷無情，以前的小魔頭至少不會對平民下手。這讓我不寒而栗。
“冤家，”我耐心勸導她，“再怎麽說他他們也隻是平民，就算你不殺他們，在這亂世他們也活不了多長時間啊。”
紅袖冷冷地說：“你真囉嗦。”
說完，掙脫我的手，右手一翻，袖中鎖鏈像箭一樣射了出去，又一個難民死在了她的手下。這時候那些難民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少女比他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殘忍。難民四散而逃，紅袖拔腿就要追上去。
我攔在她麵前，說道：“你不能殺他們。”
“你今天怎麽這麽麻煩？”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不殺平民！而且你以前不也不殺平民的嗎？”
“他們死不死跟我有什麽關係？！”紅袖忽然衝我發飆，手中的匕首向我刺來，“不要妨礙我！”
我躲開她這一擊，衝她喊道：“你瘋啦？！”
“想要不看我殺人，要麽殺了我，要麽滾開！”
這段話如此熟悉，但是卻如此陌生。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小魔頭什麽時候真正的變成了一個魔頭？我知道了，現在天譴還有不到一年半就要到了，紅袖很著急，她急切地想要收集怨氣，途徑隻有一個——殺一切她能殺的人。
我必須要阻止她。
紅袖現在表現的比以往都要恨我，而且比以往更加蠻不講理。她不遺餘力地向我攻擊，每一次都是拚上了性命。我的頭開始劇烈的痛了起來，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我實在是沒有想到她又會對我刀劍相向。我已經漸漸的被她逼到了絕境，我不得不拔出劍來抵禦她的攻擊。
“停下來！”我喊道，可是不起作用，紅袖的眼神和招式都是那麽無情。
薄情的丫頭，我還以為我真的打動了你。
我虛晃一劍，想要把她逼開，我發誓，我是真的想要把她逼開，這一劍任何人都能躲開。
可是，紅袖並沒有躲這一劍，胸膛直直地撞在了我的劍尖上。長劍鋒利，不遺餘力地穿透了紅袖的胸膛和她的心髒。
我傻了，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我。紅袖用怨毒的眼神瞪著我，鮮血緩緩地浸濕了她的衣服。
我呆呆地看著她。忽然，紅袖向後猛地退了一步，胸口脫離了長劍，胸腔中的熱血噴了兩米多高。
“你殺了我。”紅袖冷冷地說著，臉上的表情是如此的怨毒。
“不、不、不！”我在這一瞬間失去了理智。
我衝過去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我的身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抖得厲害，恐懼和不安開始占據我的心房。紅袖還是用那個眼神瞪著我，隻是那眼神已經沒有任何生氣，瞳孔已經散開了。
“啊！！”我朝天空怒吼著，伸出手按在她的傷口上，“不可能！不可能！冤家！不要死！”
我已經泣不成聲，我殺了她，我殺了我最愛的女人。可是悲痛如何才能換取一個性命？
天旋地轉，我感覺我的整個世界都在搖晃。我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我還有什麽能力去做別的事情？我不是要保護她嗎？為什麽我卻親手殺了她？為什麽？
這些為什麽毫無意義，我的世界正在麵臨一次最大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