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六百年前
飯桌上我還見到了上次在劍城外見過的田伯和薛阿姨，他們在清韻夫人還活著的時候就在藏秀書院了，對書院的感情甚至不蘭香還要深，即使現在天下亂成這個樣子他們也沒有離開。
我在藏秀書院逗留了一日，第二日便啟程去天宏。
我有股不祥的預感，感覺紅袖好像遇到了什麽無法解決的麻煩。蘭想說紅袖走的時候哭了好長時間，我實在是想不通除了秦碧紗還有誰能讓她哭這麽長時間。蘭香的告訴我說，她感覺紅袖這次遇見的事情跟我有關，或者說會傷害到我，這不得不讓我想到紅袖臨走前在平陽城外對我說的話。
她說以後不管她做了什麽我都不能恨她。
完了完了，她肯定要做什麽讓我發瘋的事情了。
從藏秀書院出來一路向東，走了半個多月才到了番陽。紫晶和林莫棠沒有在番陽，他們兩個現在的位置是保密的，連望月的殺手都不知道他倆現在在哪。我沒打算在番陽逗留，匆匆過了幾道關卡就去了劍城。
時值盛夏，劍城卻沒有暑氣，涼爽宜人。中洲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了，可是劍城依然平和，大概是因為處於中洲邊境地帶的緣故吧，從番陽出來之後，戰亂的氣息就少了很多。
我更不想在劍城逗留，因為劍城跟我有交集的似乎隻有李初雪，但也僅僅是見過三麵而已。
我剛進劍城沒多久，就被一個小孩兒攔住了。這小孩兒我認識，就是上次我路過劍城時李初雪派來接我的小孩兒。
“喂，你別走！”小孩兒上來就拉住我的衣角。
這小孩兒真不懂什麽叫禮貌，跟上次一樣欠揍。
我說：“怎麽？你們小姐又找我？”
小孩兒神氣地說：“沒錯，我家小姐找你。”
如果說上次李初雪見我時慕容的意思，那麽這次呢？
我問道：“你家小姐找我什麽事？”
小屁孩兒不滿地朝我翻了一個白眼，說道：“你怎麽這麽多廢話？叫你去你就趕緊去。”
“小子，”我冷著臉說，“你在這麽牛屁信不信我揍你？”
“你敢！”小孩兒越說越神氣。
當然，我就是嚇唬嚇唬他，我又不可能真的揍他一頓。
我隻好說：“行了，前麵帶路吧。”
跟上次的路線一樣，我們從李府後門進入。不過這次這小屁孩兒沒帶我去某間屋子，而是直接把我帶到了劍城神木下。
“你在這兒等著吧，我們小姐一會兒就到。”說完，小屁孩兒大搖大擺地走了。
上次來的時候是初春，那時候這株古老的鳳尾樹還都是枯枝椏，這次來是盛夏，神木長滿了綠葉，巨大的樹冠幾乎遮住了整個天井。我不禁又想起那天在這神木下看到的幻象，滿身鮮血的李初雪，還有滿枝椏血紅色花朵的神木。
就像姳嫣說的，這些絕對不是巧合。我有預感，這次李初雪找我來肯定沒什麽好事。
“王公子，你來了。”
循聲望去，靚麗依舊的李初雪邁著輕盈的步伐向我走來，臉上依然過著醉人心脾的微笑。
“李姑娘，有禮了。”
李初雪笑道：“您這次來劍城不會又是來找城月姑娘的吧？”
“你猜對了李姑娘，”我說，“我確實是來找她的……隻是在下不知道，這次姑娘找在下來所為何事？在下進來的名聲可不好。”
“沒關係，反正不會有人知道你來過……這次找公子來，是想確定一件事情。”
“何事？”
李初雪神秘地笑道：“記得上次我讓你看的東西嗎？”
“開花的神木，和……一身是血的李姑娘？”
“沒錯，這次請您來，是想再讓你看些東西。”
“我能問下為什麽嗎？”
“不可以。”
雖然她拒絕了我，可是她臉上的笑容卻又教人難以抗拒……等等，我為什麽要被別人牽著鼻子走？這些幺蛾子事情我能避免就避免不好麽？誰知道現在我眼前的這位李姑娘是跟誰一夥兒的。不過她一個姑娘家似乎對我造成的威脅也不算太大。
我竟然就這麽稀裏糊塗的答應了下來。
李初雪抬起頭看著神木巨大的樹冠，目光溫柔，此景美不勝收。
“您當過幾年花匠，肯定知道花草樹木能記住人記不住的東西，比如幾百年前的事情。我有時候就想，我要是這株神木就好了，想要等待誰隻要站在這裏就行，不用苦苦幾世輪回才能遇見想要見到的人……每次活過來都要努力想一遍那個人的樣子……”
李初雪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並且她還在繼續說。
“神木啊神木，你說，我這一世是不是對了呢？”
“李姑娘，”我不得不打斷她，“抱歉，您剛才說的那些，在下不是很懂。”
“沒關係，”李初雪磚頭看著我，說道，“我們開始吧，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確的，你會明白這些事情的。”
我一頭霧水：“開始什麽？”
李初雪向我走來一步，伸出右手食指點在我的額頭上，我還沒來得及說“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我的意識就開始模糊了。
這女人不會是想害我吧？
天空和大地攪在了一起，巨大的漩渦把我吸了進去。我的身體進去之前看到了一片白光，然後又看到了我母親焦急的臉龐。
“凡兒！不要進去！快出來！”母親衝我大喊著。
可是已經晚了，我已經被吸進了那個大漩渦裏。
然後，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我的眼前戰火連天，穿著古代鎧甲的士兵們在我的眼前廝殺。我站在一段破損的城牆上，不斷有流矢從我的身邊劃過，身邊的護衛也開始成片的倒下。
我看著戰場方向，那裏有兩麵大旗，一麵寫著“月”，一麵寫著“清”。
三王？
“未夜！還不束手就擒！”一聲嬌吒從遠方傳來，“月”字旗下那個身著鎧甲的少女對我怒吼著。是紫晶，不對，是月王。她身邊的“清”王是誰？怎麽可能？這不可能！“清”王竟然是大師兄！
未夜……夜王未夜……月王衝我大喊著什麽，我的身體無法動彈，或者說我無法控製自己的軀殼。這時候，“我”說話了。
“你們贏不了我，我還有祈願。”我的聲音很自信，根本不管已經開始潰敗的軍隊。
“哈哈哈！”月王大笑，“別忘了！你我都還有一道詛咒！你以為你的祈願真的能用到？你若使用了祈願，你就會永遠失去祈願！”
我握緊了雙手，我能感到這個時候我很憤怒。
我忽然轉身下了城牆。我好像走的好急，像是要急著去幹什麽。
“王！”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來，“秦將軍的兵馬叛變了！他們殺了回來！”
我並未理會這些，反而加快了腳步。離得好遠就能見到那株神木，原來它六百年前就這麽粗壯了。我正向那株神木走去。這時候應該是深秋，神木上的花朵盛放如血，神木下，一個衣服上沾滿了鮮血的角色女子跪在那裏，是李初雪。
“祈兒！”我衝她大聲喊道，“祈兒！停下來！”
“怎麽了？王，”她從地上站起來，用那雙純潔的大眼睛看著我，“馬上就要成功了，劍城就要保住了。”
“祈兒，你不能使用祈願，”我走上前抱住她，“若用了這力量，你會死。月王給你下了詛咒。”
“王，”她的聲音很溫柔，“祈兒早有覺悟，我身為祈願，早就會想到有這一天。用祈兒一命，換你的王座。”
“不可以！”我大聲說道，“大勢已去，秦飛煙背叛了我，就算保住劍城，我也得不到天下。”
“王，你不能放棄，”她滿眼淚水的看著我，“你還有兵馬，你還有我，這天下是你的！”
“我不要天下了，”我的語氣變的很柔軟，“劍城一破，天下就再無我的容身之處，死亡是我的宿命。答應我，祈兒，你要為我活下去，等我，每一世都要等我。等我們在相見，你，還有天下，都是我的。”
“那我這世如何度過？”她淚水連連，淒美的不像話。
我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水，微笑道：“你這一世，還是我的。祈兒，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