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又到伽藍城
那種感覺又來了,靈魂慢慢上升,心中無牽無掛,世上任何煩心事都變的微不足道。
我的靈魂越過了太陽,再一次來到金碧輝煌的宮殿旁邊。
母親慈祥的笑臉在我的眼前。
“娘!”我脫口而出,並且向她跑去。
她愛憐地撫摸著我的頭,說:“傻孩子,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又來這裏了。”
我沮喪地說:“娘,看來孩兒這次是真死了……對不起……”
“孩子,你又說什麽傻話呢?”娘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你沒有死啊,活得好好的,這可多虧了那女孩兒。”
“我沒死?”我又感到了欣喜,“我還活著?”
“對呀,你活得好好地,就是受了重傷。”
“誰救活我的?”
“保住你的姓名的是跟你一起的小姑娘,真正為你療傷的是天陽先生。”
“天陽先生?小筱的父親?”
“是的。”
若沒猜錯,前一天晚上從追兵手裏救了我跟紅袖的也是天陽先生了。
“娘,”我問道,“你在這裏能看到我是嗎?”
娘搖了搖頭,說道:“隻有在你身受重傷,生命垂危的時候我才可以看到。我想,這大概是我們之間血緣的牽扯吧。”
“也就是說,”我領悟到了非常重要的一點,“隻要我身受重傷就能見到你,對嗎?”
娘嗔怒道:“傻孩子,娘不許你再受傷了,聽到沒有?你可要知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我拉著我娘在一旁坐下,笑著說:“娘我說著玩的,我就算是傻子也不會讓自己老是受重傷的……我不知道這次能在伽藍城待多長時間,我陪您聊聊吧。”
“好啊,”娘笑著答應,“我在這裏二十多年,一直都是一個人,從來沒人跟我說話的。”
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二十多年,每天都守著這空曠的風景,眼裏能看到的隻有身後的宮殿和遠處封印著瓔珞阿姨的石柱。我不敢想象她這二十幾年是如何度過的,這也讓我更加迫切的想要救我娘出來。
“娘,”我問,“我小時候,是什麽……什麽樣子的?”
“你呀,”娘抬頭想了想,“你小時候是個討厭鬼,天天就知道哭。摔疼了哭,餓了哭,睡著覺也會哭醒。那時候我都快被你折磨死了。”話雖這麽說,但是我娘卻是一臉幸福的表情。
我點點頭,對於嬰兒都是討厭鬼這件事我深表讚同,安安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對了,娘問你,”娘麵帶微笑地看著我,“上次你來的時候我還沒有見過這個姑娘,她是誰啊?長得可真漂亮。”
我撓了撓後腦勺,有些窘迫,不知道該怎麽跟她介紹紅袖。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她啊,……她是清韻夫人的弟子,叫做城月,也叫秦曉月,還有個名字叫靳紅袖。其實她的真實身份是天宏郡主的親妹妹。”我當然不會告訴我娘,她未來兒媳婦是個殺人狂。
“這姑娘的身份好複雜……老實回答娘,你是不是喜歡這姑娘啊?”
“呃……我確實喜歡她……”
我娘拍了拍我的頭頂,笑著說:“嗯,我兒子眼光不錯。”
“好是好,”我說,“就是……你未來兒媳婦對你兒子我有點油鹽不進。”
“女孩子喜歡誰可不會輕易表現出來,”娘神秘地笑了笑,“你受了那麽重的傷她都沒有拋棄你,為了救活你什麽法子都用上了,對你還不夠好啊?她之所以不說,是因為……女孩兒臉皮兒都薄……想當年,我跟你父親……”
說到這裏,我娘的表情變得又向往又哀傷,隻是她說到這兒就停了,沒有再往下說,所以我到底也不知道我娘跟我爹發生過什麽。上次我來的時候我娘就說過,讓我永遠也不要知道我爹是誰。我知道她為何這麽說,她不想讓我卷入這些紛爭裏來,她隻是想讓我快快樂樂糊糊塗塗地過一輩子。
但是,我又怎能安生地過一輩子?
我說:“我想問您我的父親是誰,但是我知道,娘你不會告訴我的,你害怕我卷入其中……但是事已至此,我又怎能袖手旁觀。林莫棠在尋找救你和瓔珞阿姨的法子,我在幫他。我知道您不同意我這麽做,我也知道您這麽做是為我好,但是身為人子,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囚禁在這裏。”
“傻孩子,”我娘轉過身摟著我,“你兩歲的時候娘就離開了,把你送去了嵐墒山。我和你爹叮囑上官劍聖,讓他對你的身世保密,可是為娘知道,紙包不住火,你總有一天會知道這些……娘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讓你知道,你要理解娘的良苦用心啊。”
“我知道,”鼻子一酸,我的眼淚就要流下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我也會把你救出來,然後我,你,還有紅袖,我三個回嵐墒山,再也不下來了,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說著,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感覺身體又變輕了,那股神秘的力量開始拉扯我,我又要離開了。
我娘也泣不成聲,她說“要乖,以後要平平安安的。”這話我曾聽紅袖跟安安說過,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雖萬般不舍,但我還是要離開我娘……
我的身體在黑暗中深陷,那種撕裂的疼痛又開始在我的胸口蔓延。我看到自己掉進了一個黑色的漩渦中,那些漩渦一如我身邊的謎團,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我想破解這些謎團,卻又不知如何破解。
我睜開了雙眼,先看到了一個破敗的屋頂。隨後感到胸口疼的要命,身上的力氣隻夠我歪一下腦袋。
於是我歪了一下腦袋。
紅袖像個累極了的小貓一樣趴在我的身邊,側著腦袋枕在胳膊上,嫻靜的小臉讓人有股要捏一捏的衝動,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嘴角還掛著一串晶瑩的涎水……睡得好香啊。
這幅畫麵太美,我本來不想叫醒她,可是沒辦法,我胸口太疼了,必須得把她叫醒。
“喂,冤家。”我輕輕喊了一聲。
她沒反應。
於是我又輕聲叫了一遍:“喂,冤家,醒醒。”
這次紅袖睜開了眼睛,雙眼布滿血絲,這麽一看,麵容也憔悴了不少。
她坐直身子看著我,然後麵無表情地問:“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我說:“胸口疼的要命。”
“天陽先生說他下的藥比較狠,會疼一段時間。”
“哦……那天陽先生呢?”
“他說他去驪都買些草藥。”
“咳”,我清了清嗓子,“呃。謝謝你。”
“不客氣。”
不對啊,這反應不對啊。這句“不客氣”說的太客氣了,她要是什麽也不說我倒是欣慰了,她這句“不客氣”完全是拿我當外人啊。
“那個……”
“不要說話了,”紅袖把我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你傷的太重,說話對傷口不好。”
我說:“我就說最後一句。”
“什麽?”
“手好疼。”
“手?”紅袖一臉疑惑,掀開被子查看我的手,把我的手小心翼翼的翻轉著,我趁機用盡全身力氣握住她的手。
“你!”紅袖臉一紅就要發怒,“你的手沒事,放開我。”
我現在身受重傷,任何牽扯都可能讓我小命不保,所以紅袖才沒有暴力扯開我的手。
我笑著說:“冤家……讓我握一會兒,你知道嗎?我還以為以後會再也見不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