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字連心訣
“為什麽？！“紫晶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手上用力，劍又刺進了林莫棠身體幾分。
林莫棠伸出一隻手，輕輕拭去紫晶臉上的淚水，說：“我本以為……能騙你一輩子……也許，我以前做得不對、但是、但是現在……”林莫棠說話越來越艱難，他開始咳嗽，打量的血液從他的嘴角流出來。
林莫棠握住紫晶握劍的手，慢慢地把紫裳劍從自己的身體裏拔出來，這個動作讓紅袖皺起了眉頭，這種慢慢把利器從自己身體裏拉出來的感覺，實在是太慎人了。
劍身的最後一寸從他的身體裏出來之後，一股黑紫色的血液從傷口噴出。
林莫棠抓著紫晶的手，放在自己的心髒上，艱難地說：“你既然、找回了……自己的力量……試心術、用試心術看一下，看一下我的心……”林莫棠原先那張俊美的臉已經痛苦地扭曲到一塊了。
紫晶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的流淚，她臉上的表情我兩個月前在姳嫣的臉上見到過，女人絕望到一種境界都會是這種表情，被欺騙、被拋棄之後的那種憤恨和無奈。我在想：紫晶在這段時間裏到底經曆了什麽？
紫晶的手放在林莫棠的胸膛上之後，表情開始慢慢地變化，從一開始怨恨，慢慢地變成了慌張。
“不……”紫晶出現了從未有過地慌亂，她抱住了搖搖欲墜地林莫棠，“莫棠……不……來人啊！”聲音又開始從慌張邁向了絕望，“慕容！二師兄！快救救他！救救莫棠！”
我不明白紫晶的為什麽突然逆轉，原本還一副“非你不殺”的表情，現在又一臉驚慌失措，好像捅林莫棠一刀的人不是自己。雖然滿腹狐疑，但是我還是幫助紫晶把昏迷的林莫棠弄進了內室。把林莫棠放在床上之後，慕容就把我攆出來了，說我在裏麵幫不上忙。
又回到大廳，現在大廳裏隻有我和紅袖兩個人。
從我進來到剛才把林莫棠弄到內室，一共也沒多長時間，可是這短短的幾刻中發生的事夠我琢磨一段時間了。
我坐在紅袖旁邊，揉著額頭說：“剛才忽然出現的女子是我師妹，就是那天在藍城我要保護的人……”
“你們雲間派會術法？”
“不會，雲間派隻有劍技，沒有術法這種東西。”
“可是你師妹身上有很強的術法反應……而且她剛才憑空出現，也隻有術法能辦到吧？”
我說：“你在寒冰床上睡了六年，六年後又複活過來；上個月我用劍刺穿了自己的心髒，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我開始現在相信這個世界上遊神奇存在，隻要不是太違背常理，我都能接受。”
話雖然這麽說，但我還是很奇怪為什麽紫晶會術法。
慕容的醫術很高超，上次他給我的百毒丹就是證明……一個時辰後，慕容從內室出來，向我搖搖頭，說：“我是無計可施了，那一劍刺穿心髒，我救不了他。”
“那怎麽辦？”
“我雖救不了，但是紫晶姑娘能救。”
“用術法？”
“是的。”
我現在不希望林莫棠死，盡管我跟他沒有什麽交情。因為我還要靠他救出我們的母親，況且，如果他死了，紫晶應該非常難過。
又過了一個時辰，紫晶出來了，麵色憔悴。
我趕緊問她：“紫晶，怎麽樣了？”
“沒事了。”
“你怎麽辦到的？”
“一字連心訣……”
“是個術法？”
“嗯。”
“紫晶，告訴師兄，你這幾個月發生了什麽事？還有你這身術法是怎麽學的？”
紫晶沉思了一會兒，對我講述了這段時間的遭遇
深夜，驪都，皇宮。
太子林莫祥很高興，因為他覺得全天下已經在他的手裏了。父皇病重，自己身為太子本應繼承皇位，可是自己的三個弟弟似乎都不願意。二弟和三弟比較好對付，他們二人錦衣玉食慣了，以為沒有人敢把他們怎麽樣。林莫祥隻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剪除了二人的黨羽，現在之所以不殺他們完全是因為沒有必要，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敢。
四弟林莫棠是最難對付的一個，盡管他是一個全天下都不知道的皇子，盡管他一點勢力都沒有，可是林莫祥覺得四弟最難對付。林莫棠和其他的兄弟不一樣，他最特殊，關於他的出生宮裏竟然沒有任何記載，而且他母親的身世也撲朔迷離。當年父皇打天下的時候遇到了林莫棠的母親，等父親登上了皇位，這個神秘女子卻又消失了。而且三十年前那場開國戰役也沒有任何關於林莫棠母親的記錄。林莫祥隻知道四弟的母親叫做“瓔珞”。
父皇的病越來越重了，似乎撐不過這個冬天。剛才太醫過來傳話，說父皇在咳血，林莫祥連夜趕回宮裏。
躺在龍床上的老人和一般的老人一樣，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隻不過他穿的卻是非常的華美。
“父皇，”林莫祥單腿跪在龍床前，握住老人的手，“兒臣來了。”
老人艱難的扭過頭，含糊不清地說：“瓔……珞……秋風……穀……伽藍……咳咳！”老人開始咳嗽，唾液中帶著血沫。林莫祥用衣袖幫老人擦去嘴角的穢物。
“父皇，身體要緊。”這話滿是關切，但是林莫祥臉上的笑意充滿了嘲笑。
你已經老了，你為什麽還不死？我已經快要四十歲了，我要得到這個天下，我已經不能再等了。
老人咳了一會，繼續說：“這……天下，不是……不是……你的。你不……能……”
“父皇，你糊塗了，”林莫祥的笑意更濃了，“這天下是我的，等你死了，這天下一定會是我的。我會好好的安葬四弟，就把他葬在你身邊怎麽樣？我會把你的骨灰撒到秋風穀去，哈哈，怎麽樣？您不是一直很向往那個地方嗎？”
老人聽得很清楚，所以他現在很憤怒。可是他的憤怒換來了身體的更加不適，他咳嗽的更厲害了。
“父皇，”林莫祥輕輕地給老人按摩胸口，“您還是不要發怒了，因為您現在還沒有到死的時候，兒臣要您親眼看著兒臣是怎麽得到天下的。”
從父皇的寢宮出來，林莫棠宅在寢宮前看著這華麗的宮殿，一絲邪惡的笑意浮現在嘴角。他在心中默默對自己說：我不光要得到你的天下，還要毀掉你的天下。
不遠處有兩個人靜候著。一個中年人，還有一個老人。中年人一般文士打扮，手搖折扇，一撮山羊胡倒有些仙風道骨的樣子。老人身穿一件月白色長袍，須發都是銀白色的，不似中州人士。
“仙人，我們的公主怎麽樣了？”林莫祥問那名老人。
“老朽已將她身上的禁製解開，淩晨應該能醒過來。”老人恭恭敬敬地回答。
中年文士捋著山羊胡，麵帶微笑，說：“太子殿下不去看看我們的公主嗎？等她一走，以後想見可就難了。”
“哈哈哈，正是如此，方先生、仙人，走，隨孤去看看公主醒了沒有。”
紫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隻記得在拾月閣的後院陪大師兄和二師兄喝酒，她累了回屋休息，等自己睡著之後就發現自己無法醒來了。然後她就一直在做一個奇怪的夢。她夢到一個女子的背影，那女子背對著她反複不停的說著三個字，“秋風穀”。
夢中女子終於不再重複著三個字了。紫晶覺得身體很輕，那些強迫她睡眠的東西似乎也消失了，於是她睜開了雙眼。
剛睜開眼睛，她就看到了身前不遠處掛著一幅畫，畫上的女子坐在一張金椅子上，身著華貴的服飾，頭上戴著碩大而精美的鳳冠，女子麵容姣好，仿若天人。這張畫的太逼真，紫晶忍不住想要伸手撫摸一下那張畫。誰知她一動手，畫上的女子也跟著她伸出了手——原來是一麵鏡子，那個身著華服、頭頂鳳冠的絕美女子正是自己。
紫晶心想：“我怎麽在這裏？”
這地方紫晶很熟悉，是皇宮的幕天殿，皇帝和臣子們上早朝的地方，而自己坐著的這把金椅子，就是龍椅。
一腦子的疑問卻不知道該去問誰。紫晶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撫摸著眼前巨大的銅鏡，這時她又發現了一件事，她發現身上的禁製被解開了，久違的力量又回來了。這點另紫晶很開心，為她解開禁製的人，總不會傷害她吧。
“哈哈哈，紫晶姑娘，你終於醒來了。”一陣放肆的大笑從幕天殿門口傳來。自己望向殿門口，看到三個人。當先的一人紫晶認識，就是當朝太子殿下，林莫棠的大哥。
“太子？”紫晶皺起了眉頭，“你怎麽會在這裏？”
林莫祥笑著說：“這裏是皇宮，孤在這裏很正常吧？”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紫晶麵色陰沉，她正在悄悄的尋找能逃脫的地方。皇宮守備森嚴，兵士眾多，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想要殺出去簡直比登天還難。挾持林莫祥倒是個不錯的做法，可是林莫祥身後的那名老者看起來很不簡單。
“孤隻是不想紫晶姑娘一直被別有用心之人蒙在鼓裏，所以把姑娘請來隻是想把真像告訴姑娘你……當然了，順便把你身上的禁製解開。”
禁製是被他解開的？這讓紫晶有點摸不清頭腦，而且，林莫棠說過這禁製是解不開的。
紫晶冷冷地問：“誰是別有用心之人？”
“這答案就需要姑娘你自己去找了。”林莫祥說著還把路讓了出來，擺了一副“姑娘請便”的樣子。這種明知道他有陰謀卻不知道是什麽陰謀的感覺另紫晶很不安。
當務之急還是先逃出去。
紫晶慢慢走下台階。剛走到一半，隻見林莫祥身後那名白袍老者的手上出現了兩團藍色火焰，老者一抖雙手，那團火焰就飛快的衝向紫晶。火焰還未到跟前，紫晶就已經感受到了那股灼熱的氣息。
林莫祥和中年文士靜靜的看著那兩團藍色火焰擊中了紫晶，那些精美的首飾和衣服被藍色火焰撕裂，劇烈的爆炸聲回響在幕天殿中，大殿中金玉四散飛舞。等這陣昂貴的金玉雨落下帷幕，大殿中早就沒有了紫晶的身影。
“不愧是雲間派的弟子，”中年文士輕搖折扇，笑眯眯地說，“連仙人的這一招都躲得過，看來身上的禁製是完全解除了。”
“哼，”白袍老者冷冷地說，“老朽隻用了三成力，若用五成，這小娃娃躲不開。”
林莫祥笑著說：“幸虧仙人沒用五成力，否則……受傷的就是仙人了。”
白袍老者眼中充滿怒火，這種“不相信似得貶低”是對他的自尊心的一種極大挑戰。但是眼前的人是太子，所以他也隻能壓製著怒火。
“太子為何這麽說？”
“三王執掌天地。夜王執掌刑罰，清王執掌兵刃，月王執掌術法……仙人，如果你的術法擊向月王會怎麽樣？”
白袍老者滿臉震驚，說話的時候舌頭也有點打結。
“她、她是月王？”
林莫祥沒有回答白袍老者，而是轉身問中年文士。
“方先生，你覺得成功的幾率大嗎？”
“回稟太子殿下，方某以項上人頭擔保，一定會成功。女人如果恨上一個人，那就一定會讓這個人痛苦，即便是犧牲自己。何況這個女人是月王。”
林莫祥點點頭，又問：“那關於雲城的慕容，你想到應對之法了嗎？”
“太子殿下，慕容就更不必擔心了。慕容家的卜算之術隻能測出結果，而且算出的結果無法改變。對於一個隻知道結果的人，我們沒有什麽好怕的。何況……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慕容家的卜算術似乎連結果都算不準了。”
“如此甚好！”林莫祥大聲說道，“有方先生在，不管他在做什麽，都無法跑出我們的手心。”
中年文士說道：“太子殿下，方某有一事相求。”
“何事？先生但說無妨。”
“等四皇子覆滅之日，請把慕容交給方某處理。”
林莫祥說：“沒問題。”
紫晶在那藍色火焰擊中自己的一瞬間迅速脫身，她自信以自己的輕功不可能有人能追上自己。意外的是那團藍色火焰還是燒到了她的手臂，剛開始的時候很疼，過了一會竟然沒事了，手臂上的傷口也愈合了，這讓紫晶感到奇怪。
那團藍色火焰應該是術法，對於術法，紫晶隻聽師傅和林莫棠講過。今天親眼見到這麽有殺傷力的術法，另紫晶很震驚。
紫晶並沒有馬上離開皇宮，而是先去了林莫棠以前的行宮。她要去那裏拿自己的劍，上次從宮中跑出來的時候太過匆忙，以至於忘記拿自己的佩劍。紫晶在這宮裏待了將近八年，走起來輕車熟路，不大一會就到了。看來她和林莫棠逃出來之後這座行宮就再沒有人來過，她在臥室的一個插瓶中取出自己的劍。
這把劍叫做紫裳劍，劍長三尺，劍身細長，通體深紫色，因此得名紫裳劍。
見到多時不見的佩劍，紫晶很開心，她輕輕拂去劍身上的塵埃，借著月光細細打量著劍刃。
收好劍準備被出宮，這時候她聽到有人在說話，她急忙躲在門後。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見到人影，但是說話的聲音依然清晰的縈繞在她耳邊。誰在說話？四周好像隻有她一個人。她仔細去聽那個人在說什麽。
聲音很小，是個女子的聲音，細細的，仿佛蟒蛇吐信。紫晶聽清楚了，那個聲音一直在重複三個字。
“秋風穀、秋風穀……”
沒錯，是夢裏的那個聲音。此刻這個聲音正是從自己的腦子裏傳來的。
紫晶感到一陣眩暈，伸手扶住門框，一手按著額頭。那個聲音依然揮之不去，仿佛低沉的咒語。
秋風穀？為什麽這個聲音一直在說秋風穀？她想到了林莫祥對她說的那句話。
“這答案就需要姑娘你自己去找了。”難道這句話和自己心裏的聲音有什麽聯係？
紫晶不得不起身去一趟秋風穀，隻要她一刻不想著去秋風穀，那個聲音就會一直在她的腦子裏回響，這太煎熬了。
秋風穀，在中州的最西麵，如果從驪都去秋風穀，最早也要兩個月才能到。
但是戀人的心總是矛盾的，哪怕上一刻剛分開，下一刻就會無比想念，何況紫晶和林莫棠已經分開一個多月了。紫晶的矛盾就在：先去找林莫棠還是先去秋風穀，她有點拿捏不定。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先去秋風穀。因為她現在也不知道林莫棠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