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關於生死的一戰

我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氣,一般人肯定受不了。

可是傅雨流依然麵帶微笑的看著我,那張原本乖巧討喜的臉上蒙上了一層煞氣,距離如此之近,讓我不寒而栗。

話題似乎不能繼續了,即便是我也不能讓他回頭。

我鬆開他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問道:“我們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

傅雨流低下頭笑了笑,又抬起頭說道:“似乎是這樣的,大哥。”

我用力搖搖頭,說道:“不,雨流,我們沒必要這樣。隻要你退兵,我發誓,我一定給這個天下一個安寧,相信我。”

傅雨流笑道:“大哥,我可以為你死,因為我們是結拜兄弟。我可以為你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我不能相信你。”

我們又沉默了。我的腦袋一片混亂,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個時候什麽也不用說,打一架才能解決問題……不,打一架也解決不了問題。

傅雨流依然陽光的笑著,他把茶杯茶壺收起來,站直身子對我說:“大哥,我們出去走走吧。”

——

我們兩個人騎著馬行走在誌陽城中,沒有帶任何人。

誌陽城更加殘破了,整個城中沒有幾個人,僅有的幾個行人也大多麵有菜色,行動木訥。傅雨流用馬鞭指著這些人對我說:“你看他們,他們原本不是這樣的。還記得我們相識那年嗎?那時候的誌陽城是什麽樣子?自打開戰之後,誌陽城就越來越慘敗……中洲大部分的城鎮如此,成千上萬的人流離失所,或死於戰亂,或死於饑荒。”

我明白他為什麽跟我說這個,其實我們兩個人想的一樣,都是想盡量說服對方。

“呐,大哥,”傅雨流指著當年的那個酒館說,“在這兒,我們打了一架,你用了不到一百招就擊敗了我。說實話,當年輸的很不甘心啊。”

我說道:“再打下去你也會輸得,雨流,當時你的內力已經不足了。”

傅雨流搖了搖頭,說道:“不,若是普通比試,我自然是輸了。若是拚死搏鬥,隻怕當年我們會兩敗俱傷。”

想起當年那段歲月,我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哈哈哈,說起來也真是讓人懷念,那個時候我一心找到紫晶,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卷入了這麽複雜的事中。”

傅雨流聞言笑了笑,然後從馬上下來,說讓我在外麵等一會兒,自己進了酒樓。真難想象,這家酒樓居然還有人,沒過一會兒,傅雨流出來了,懷裏抱著一壇沒開封的酒。

傅雨流拍了拍壇子,對我說道:“好長時間沒有喝過酒了,今天開開葷。”

沒錯,我知道他要把我帶到哪裏。整個誌陽城,能讓我想起來的地方隻有兩處:那個酒樓,還有城外不遠的破敗小亭子。記得那時候也是冬天,那年的冬天也是滿含殺氣。死灰色布滿整個天空,小亭子孤零零的佇立在那裏,荒草映襯著黃昏,讓人開心不起來。

我們兩個跳下馬,傅雨流拍開酒壇上的封泥,“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半壇酒。他擦了擦嘴,把酒壇遞給我。我一仰脖子,喝下了剩下的半壇酒。

“呼,”傅雨流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說道,“大哥,我羨慕你,從小到大都這麽快樂,不用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如果,我們從小就交換一下,我是王晉承,你是傅雨流,我想天下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點點頭,說道:“我承認,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未知的未來會發生什麽。”

傅雨流撩開披風,從身背後拿出一把劍,說道:“大哥,還記得這把劍嗎?”

我又點點頭,隻是沒有說話。

傅雨流說到:“這把劍是當年我送給你的,我們守完劍城之後你就走了,把這把劍忘在了劍城。我知道你遲早回來找我,於是一直帶著它。”

說完,他又拿出馬鞍上的含光劍,說到:“這把劍是你送給我的。”

然後他把含光劍拋給我,我接過含光劍,等著他繼續說些什麽。

“我把劍還給你,大哥,從現在開始,你我恩斷義絕。等會兒動手的時候,你也少一點兒牽掛。請務必出全力,因為,你出了全力才是尊重我,而且,我也是個高手,如果防水的話,你會死的。”

含光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重。我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實際上我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傅雨流把劍插在地上,脫掉身上的盔甲,又拔出地上的劍,對我說道:“出手吧,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何必如此呢?

傅雨流不是我的對手,縱然他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天才。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即使不用術法,即使不用羅刹,他依然對我束手無策。他的劍法出自名家,招式大開大合,頗有章法,似乎沒有什麽弱點。天才就是這樣,就算是最簡單的招式也能耍出不一樣的效果。紅袖如此,傅雨流也是如此。

如果他從小修習雲間劍法,隻怕十八歲就能達到我二十六歲時的水平。

可是很可惜,他沒有。現在,他甚至連跟我有一戰之力的能力都沒有。我想擊敗他,隻是單純的擊敗。可是傅雨流這樣的對手非常讓人頭疼,你可以殺了他,但是卻無法擊敗他。每次把他逼入絕境,他都能拚死挽回頹勢。我有很多機會殺掉他,但是我沒有這麽做。

我打心底不願意傷害傅雨流,因為他是我兄弟。

兩劍相抵,我們拚命壓著對方的劍。傅雨流在這空當對我說道:“猶豫不決可是會丟了性命的。”

我一陣惱火,用了十成內力抗住他的劍,左手鬆開劍柄衝著他的臉就是一拳。這拳砸的很用力,即便是傅雨流也會暫時暈眩一陣。他被我打了一個趔趄,如果我這個時候刺一劍,他早就死了。

可是我沒有,我急速向前一步,左手揪住了他的衣襟,然後我大聲吼道:“你打不過我!這麽下去你的下場隻有死!你不明白?!”

“嗬嗬,”傅雨流擦掉嘴角的鮮血,說道,“那就殺了我,怎麽?心軟了?你下令屠殺蠻人俘虜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優柔寡斷的。”

“你真想讓我殺了你?!”我先是大吼,然後又壓住怒火,“雨流,你敗了,退兵吧。隻要我現在振臂一呼,會有一大半人倒戈,你沒有勝算的,何必賠上自己的性命?”

“你不懂我的堅持,就好像你誓死也要保護小魔頭和姳嫣姐一樣,我要保護的,是這個天下,所以你們都不懂我。想要阻止我,隻有殺了我這一條路。大哥,我再叫你一聲大哥。如果你想成全我,要麽不要阻攔我,要麽殺了。你若現在放了我,然後又從我的手裏奪走了兵權,那會比殺了我還要讓我難受。我不能若無其事的活著!你為什麽不懂?!”

傅雨流拚盡全力大吼一聲,衝著我的胸口來了一掌。這一掌傾注了他十成內力,我必須全力抵抗才能讓自己不受傷。我一口氣提到胸口,迎接了這一掌。結果是傅雨流被我震飛,我卻毫發無損。

把他震飛的同時,我一劍刺出。此刻我的心裏隻有一個想法:我要把他打殘廢!我要讓他動不了!然後再跟他講為什麽不想殺了他。我這麽做並不是因為殘忍,兒是因為沒有辦法停止爭鬥,我似乎隻能想到這一招。

我一直再犯錯誤,錯誤的低估所有人。

這次我又錯了,我低估了傅雨流必死的決心。他的胸膛頂在了我的劍刃上,右手舉著劍劈向我的頭頂,玉石俱焚的打法。我及時用左手使用了指中劍,強烈的劍氣擋住了他的全力一劍。

幾乎是一瞬間,傅雨流手中的劍被我震了個粉碎,而我手中的羅刹,也刺穿了他的胸膛,直刺過心髒。

“哈……”傅雨流又笑了,慘笑著看著我插在他胸口的劍,“我……輸了……”

說完,傅雨流的身體向後退了一步,含光劍離開了他的身體,他胸口的血液噴湧而出。

“雨流!”我大喊一聲衝了過去,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大……哥……”傅雨流的眼神充滿了不甘,“大哥……我……”

我用力按住他的傷口,忍著眼淚說:“別說話,還有救!”

我急忙點住他身上的幾處大穴,可是似乎不管用,大量的血湧了出來,堵都堵不住。我慌神了,這不是我的本意,我那一劍是衝著他的胳膊去的,為什麽會這樣?

“大哥!”傅雨流用力抓住我的胳膊,表情有些猙獰,“我做的……沒錯,對嗎?我、我沒有……沒有錯!對嗎?!”

我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雨流,你先別說這些……我給你止血。”

傅雨流吐出一口鮮血,一瞬間把所有真氣提到了胸口,護住了心髒,他用最後的力氣對我說:“讓我死……我沒得選,我知道、知道要跟你打一場……大哥……”傅雨流哭了出來,“我不想跟你打……我們是兄弟……不是嗎?你信任、我,我去……背叛你……對不起……對不起……”

我往他的胸口灌輸著內力,嘴裏不停著說著:“別說話、別說話、我給你療傷……雨流,振作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