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之聲
現實往往難以預料,羅瑞生寧可選擇死也沒有告訴王晉承有關他身世的隻言半語。
即使青垂鎮被屠戮,我也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樣憤怒。我們兩人揮舞著手中的兵刃在亂軍中廝殺,就目前情況而言,我們沒有絲毫獲勝的希望。
老天爺總是在讓他絕望之後再給他那麽一點兒希望,他稱之為奇跡。
奇跡發生了,混亂中有一條白色閃電殺入軍陣,幫助我們兩個脫離險境。逃走之後我們在玄冥外的荒野裏沒命的奔跑,一直從夜色沉沉到朝陽升起,我們才慢下腳步。
王晉承的身上受了幾處刀傷,但都不是打傷,不打緊,稍作包紮我們就又繼續趕路。一路無話,平常的時候他都是喋喋不休,沒話也要找話跟我說。此時他保持沉默,我知道這是因為他心情不好,差一點他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這時候,我們在曠野裏見到一個人。
快刀鬼五。
王晉承現在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現在鬼五出現無疑讓他找到了宣泄點。新仇舊恨,兩個人沒說幾句就展開了激烈的廝殺。名劍大會的時候兩個人打過一架,我當時雖然沒在現場,但也有所耳聞。按理說鬼五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他們兩個人的功夫可謂雲泥之別。
可是我看到的情況可不是這樣,王晉承在鬼五麵前顯得很吃力,他雖然在不停的進攻,而鬼五也隻是一味防守,可是我能看出來,王晉承根本就無法傷鬼五分毫。我不能插手,想到上次花月宮我們兩人被抓,我知道如果我插手隻會幫倒忙。情況不容樂觀,原先防守的鬼五開始展開進攻——對於鬼五的進攻,王晉承更是疲於應對,一直處於下風,身上也被鬼五砍了幾刀。但是那些刀傷既不影響王晉承的身法,也不足以致命,和我們當時見到的陳嘯南身上的傷如出一轍。
這是一邊倒的戰鬥,而且此時我隻能焦急的看著這場戰鬥。
仿佛是一閃神,兩人的兵刃碰在了一起,緊接著鬼五手中的刀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刺進王晉承的胸膛裏。
那一瞬,我隻感覺心髒狠狠地一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出現在我的腦子裏。
——
鬼五沒有殺我,他走了,走之前他邪笑著看了我一眼,那感覺像是被毒蛇舔舐一般,讓人惡心。
我從到王晉承身邊,他胸口的血像噴泉一樣噴湧而出。我半跪在他身邊為他包紮傷口,這個傷口太大,傷及血管,我身上的紗布根本就不夠包紮。我越來越慌,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他不能死。
王晉承緊閉的雙眼睜開了,睜得大大的,他憤怒的望著天空,一隻手用力向前伸著,像是要抓住什麽。隨後,他雙眼半閉,手也無力的垂下來。
必須馬上止血,否則他必死無疑。
然後,我幾乎是想都沒想,把手伸進衣襟裏,用力扯出了我的肚兜,然後堵在他的傷口上。這時他胸膛的傷口血液才有所減緩。他正看著我,滿臉痛苦。
王晉承張著嘴,好像是想對我說什麽,可是不斷用處的鮮血堵住了他的喉嚨。他開始咳嗽,一口有一口的鮮血從他的嘴巴裏流出來。
“你不能死。”我在心裏默念這句話,然後俯下身子,用嘴把他喉嚨裏的血吸出來。我沒有想太多,那一瞬間,我隻是想讓他活下去。不管這個天下有多糟糕,不管身邊的事情有多麻煩,隻要活著,不就很好嗎?
他還是閉上了雙眼,那張往常對我嬉皮笑臉的臉上慢慢布滿死灰色,一點生機也沒有了。
我終於忍不住開始大哭,哭聲撕心裂肺。
“活下來!喂!不要死!你不要死!”
我發了瘋一樣的按壓著他的傷口,臉上的淚水止不住的湧出來。
你怎麽能死?我用寒冰魄就活了你,你不是說要一直纏著我嗎?你怎麽可以死?醒過來,醒過來啊……冤家……
我跪在荒野中,抱著他的腦袋,無助的哭泣著。
我這一生在乎的隻有兩個人,我不清楚他在我心中的地位究竟是什麽,但是我知道,我雖然殺人無數,但大多數時候,我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兒。我會像其他女孩兒一樣,會哭,會笑,也同樣不願意對心上人大膽的表達什麽。但是,你若活著,我就還有機會把那些話說出口,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麽辦?誰來保護我?
我陷入了無盡的迷茫和悲傷,我就這麽抱著他,傻傻的看著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嘲諷,天空的顏色也越來越黯淡。
我是個倔強的人,有時候我寧願做錯也不會認錯,我不知道我傷害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我而死。如果不是我執意要殺羅瑞生,我們今天也不會遇到這樣的麻煩。如果那天我沒有從他身邊逃跑,他也不會去青垂鎮,青垂鎮也不會被屠戮。
似乎,現在認錯,已經晚了。
“哈哈,你們兩個果然在這裏。”
一個沉穩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朵裏,我無神的向那個聲音望去,是一個中年人,確切地說,是一個很俊美的中年人。
我已經不在乎他是誰,並且他來這裏做什麽,因為我覺得所有事情都已經變得無所謂了。
那個中年男人走到我們身邊,他伸手搭在王晉承的手腕上,閉著眼睛感受了一會兒。然後,他睜開雙眼,笑著對我說:“還好還好,我來的不算晚。秦姑娘,你保住了他一條命啊。”
——
我似乎聽到了“吧嗒”一聲,似乎有火苗從新在我的心髒裏燃燒了。
——
那個突然出現的中年人叫做“天陽先生”,他是小筱的父親,原來他也是一隻靈狐,怪不得長得這麽俊美。前一晚在宣名救了我們的也是他。
他跟我說他是神,他知道很多東西,比如:我用寒冰魄救活了王晉承。我求天陽先生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天陽先生笑著答應下來。其實我也搞不懂為什麽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情,我隻是感覺,如果他知道了我會很……很窘迫。
天陽先生醫術了得,很快就處理好了王晉承的傷口,剩下的就是調養了。可是我們在荒野中,條件有限,現在暫住的這件破屋子已經是我能找到最好的住處了。他的傷太嚴重,又不能趕路,停在這裏才是最好的選擇。
天陽先生走了之後我們就暫時留在了這裏,好在天陽先生給我們留下了足夠的藥材,因此他的傷倒不用太擔心了。
一連幾日,王晉承都要在我的攙扶下才能行動。他醒了之後,很快就恢複到從前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了,從他的表情看,似乎這件事情對他打擊不大。其實我知道的,他很在意,心裏也很受挫折,他隻是不想讓我看出來,怕我擔心。
——
這是我第二次照顧他了,仔細想想,我們兩個好像快要扯平了。
——
這一日,他說想去外麵走走,我攙著他走出屋子。誰知道剛走到門口他就疼的齜牙咧嘴了,我急忙攙著他往回走,可是他並不想回去。這一瞬間我們沒有達成共識,直接導致他的身子向前摔去,我急忙擋在他麵前,由於身高詫異,我的額頭碰到了他的下巴。
然後他就忽然抱住我,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皺了皺眉頭,把他跟我之間的距離推開一些。
我問他:“沒事吧?”
這時候他竟然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
“哈哈,沒事……冤家,能不能別動?”
這時候,他的雙手還放在我的腰上。我不由得有些生氣,感覺被他耍了。
我沒好氣地說:“你又想做什麽?”
他依然嬉皮笑臉:“讓我抱會兒……唉,你別推我啊,我現在受傷呢,這要是推出個三長兩短的怎麽辦?”
我莫名其妙的被這句話感動了,我在這一瞬間真的說服自己要跟他在一起一輩子。但是潛意識告訴我不能這麽做,我們兩個有各自的身份,雖說現在估計全天下都知道他是黑衣人,可是我的事他少攙和一些就更加安全。
秦曉月,你不能跟任何人走的太近,你越在乎一個人就要越遠離這個人,否則他遲早被你所連累。
我從不想在他麵前哭泣,可是這一次,眼淚就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他突然慌了,不知所措的伸出手,擦掉我臉上的淚水,關切地詢問:“怎麽了?”
“我是靳紅袖,”我說,“是小魔頭,殺人不眨眼,但是,王晉承,你要知道,我有其他女孩兒該有的情緒。”她的眼圈開始變紅了。我可以喜歡一個人,也可以討厭一個人。隻是我這一輩子不打算喜歡上誰,你救過我很多次,幾乎每一次都在我困難的時候出現,我很感謝你……但是……”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對他說什麽。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那次在青垂鎮,那晚從你懷裏醒來……其實我早就醒了,我不願意、我不願意醒來,在你懷裏,有我從未感受過得感覺,也許是踏實,也許是安全……我不知道。你對我而言跟其他人不同,甚至跟我姐姐都不一樣,我不知道我對你是什麽感情,這感情很討厭,心裏又裝下一個人感覺很討厭,你懂嗎?”
所以求求你,不要再對我這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