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信任的人

老實說,王晉承這人雖然愛耍貧嘴,但是大部分時候挺貼心的。 無論是幫我療傷,還是故作聰明的不動聲色的揩油,都能看得出他確實非常在乎我。

我太困了,在他的肩頭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一個多月的精神恍惚終於得到了放鬆,再加上他有規律的步伐,不到一刻鍾我就進入了睡眠。入睡之前,我聽到他在喋喋不休的跟我說著什麽,好像是關於他母親的事情。

母親?他不是孤兒麽?

我沒再想這些,因為我已經睡著了。

我腳上的傷不能耽誤,需要及早得到周到的治療,於是他帶著我去了番陽,他說他的表弟在那裏。

紫晶是一個看起來很溫柔的姑娘,她似乎是融合了李初雪和宋姳嫣兩個人的性格。她像李初雪那樣恬靜,又像宋姳嫣那樣睿智。這個女人,不管誰娶她都是福氣吧。可是不知為何,我卻能從她的瞳孔間看到一股瘋狂,這種瘋狂無時無刻不透漏出對權利的渴望,以及碾壓眾生的欲(和諧)望。

難道紫晶也像我一樣,懂得如何掩蓋自己殘暴的一麵?

也許是我看錯了,她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會為了權利犧牲一切的人……盡管她的登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在一團紫霧中現身,下一刻,她就用劍刺穿了她深愛的那個人的心髒。

整個事件有點兒複雜,屋子裏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故事的來龍去脈我是從王晉承那裏聽說的。大概是林莫棠欺騙了紫晶,然後紫晶一怒之下想要殺了他,結果後來發現林莫棠確實是真心愛著他,於是她又用了一個奇怪的法術把林莫棠救活,而且還把他們兩個人性命綁在了一起。

她前世是月王,三王之亂中得到了天下的女子,此刻卻為情所困,無法自拔。女人生來就比男人悲慘,被束縛,被教化,一生的希望都是那個得到自己的男人……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我和紫晶都是想擺脫這種束縛的女子,因此,我對她算是一見如故。

在番陽養傷的幾天裏,宋姳嫣派人來找過王晉承。我見他心事重重的出去了,一直到晚上才回來,回來的時候臉色很尷尬,好像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隻是我不想過問,他跟宋姳嫣的事情我可不想攙和了,上次宋姳嫣就差點兒殺掉我,我對這女人還是有點兒怕的。

幾日後,我腳上的傷差不多痊愈,因此也不想在番陽耽擱——我也不知道我急著做什麽,總之就是不想在一個地方待太久。

我們從番陽出來,又向南走了幾日。我忽然間又想甩掉王晉承,跟他在一起雖然沒有什麽不好的,而且我還很安全,可是我老是感覺我這樣會害了他。他是聞名遐邇的大俠,功夫好,名聲也不錯,跟我在一起會毀了他。

這一日我們在一家小客棧住下——他這個時候對我完全沒有防備,所以我的計劃得以實施。

入夜之後,又過了子時,我覺得王晉承應該睡著了,我躡手躡腳的去了他的房間。他果然對我沒有任何防備,我到了他身邊他都沒有察覺。我從袖袋裏拿出一枚鐵蒺藜,然後插在他的手臂上,插的並不深,我隻是想讓鐵蒺藜上的麻藥生效。他皺了皺眉就沒了反應。然後我又推了他一下,確認麻醉之後我就轉身離開了。

我救活了你,你要要好好活著,醒來之後千萬不要來找我了。我幾次從他身邊逃走,相信這次會讓他對我死心吧。

天下之大,我的容身之處卻並不多,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去往何處。

這陣子追殺我的人特別多,殺手中水平參差不齊,但也有非常厲害的。遇到難以解決的對手,通常情況下我都是走為上策。但是這次遇到的卻很難纏。

他們一共七個人,功夫不錯,交手中,有幾次能殺掉我的機會他們竟然放過了。我不知道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麽,難道是想活捉我?我又猜錯了,我的肩頭中了一掌,肩膀雖然不痛,但是內髒卻疼的要命,我知道我是中了內傷。

奇怪的是,這群人隻是打傷了我,並沒有要抓我或者要殺我的意思,我受傷之後他們就走了。

我受了內傷,這傷雖然不嚴重,但是麻煩你的是我根本就不會內功,長此以往,我怕我會被這內傷拖累。

這時候我得到了兩個訊息。第一,葉飛揚來中州了,他的位置離我不遠。第二,我再走幾步就要到青垂鎮了,王晉承曾經在這裏隱居四年,他很有可能再來這裏。

葉飛揚跟我從小就認識,而且,我似乎明白他對我的情義。外人看來,我們確實是青梅竹馬,而且可謂門當戶對……但是我不能求助於他。葉飛揚是葉家的大少爺,他有光鮮的背景和優秀的品質,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接近他。

我要去找王晉承嗎?可是這次從他身邊走開還不到三天,我這樣送上門去會不會被他笑話?

雖然腦子裏這麽想,但是我已經不由自主的走進了青垂鎮。

這是一個很祥和的小鎮,鎮中居民不多,但是氣氛卻恰到好處。天氣不好,淫雨霏霏,加之體內真氣肆虐,我現在很難受。我在青石板上慢慢走著,任由雨水落在肩頭,這個時候我開始嘲笑自己。我僅僅隻是知道他在此地隱居思念而已,我就憑著直覺來了這裏,在我心裏,什麽時候這麽信任他了?

我猜的沒錯,他確實來到了青垂鎮。

他打著一把傘出現在我身旁,這次沒有嚴厲質問我為何不辭而別,那語氣,好像已經習慣我從他身邊逃跑了。

知道我受傷之後,他一如既往的關切,不等我表態,抱起我就往他以前居住的房子跑去。

他說我的內傷並不嚴重,但是由於我不會內功,因此比較麻煩。然後他竟然將雲間決教給我,這可是幾乎所有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內功心法,我竟然就這麽簡單的學會了。由於領悟能力高於常人,我聽了一遍就愛聽出了門道。他讓我自行調息,出門為我買些療傷的藥。

他買藥回來之後坐在我的床邊,似乎是閑聊似的跟我說了一段話。他說的話很刺耳,若是一般人說來我肯定不會在意,可我沒想到這話經由他口說出我會如此動氣。我瞪了他一眼,是想讓他閉嘴,誰知道他說的更起勁了。我氣不過,坐起來等著他,我是真想揍他。誰知道,我還沒有動手,胸腔裏的淤血就順著怒氣從嘴裏噴了出來。

他急忙輕拍我的後背,然後滿含歉意地對我說:“好了,消消氣,剛才是逼你生氣,要是不讓你把這口血吐出來以後可就麻煩了……剛才那些話你當我沒說,來,把藥喝了。”

我開始回身給了他一肘,雖說他是好意,但是剛才的話是真的氣到我了。

入夜,空氣有些寒冷。我們兩個人在屋子裏相顧無言,他是想說點兒什麽吧大概,可是看到我冷漠的眼神,也就沒再說什麽。王晉承抓著我的手,在幫我調理氣息。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我竟然心安理得的讓他抓著我的手。

天太黑,我的臉真的紅了,但是在心裏安慰自己說:他這是幫我調息呢,可不是占我便宜。

昏昏欲睡,不知不覺的我就進入了夢鄉。

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我夢見自己被抓住了,他們把我綁在一個木製的十字架上,我的身上布滿傷痕,沒有一點兒反抗的力氣。我就要被這些人殺死了,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無助。這時候,突然一個人出現了,他殺了那些人,然後把我從十字架上救了下來。我看不到他的臉,但是我知道他是誰。我用力抱緊他,開始哭泣,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淚歲……

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那不隻是一個夢。

我們兩人的姿勢,怎麽說呢?總歸是很不自然。我摟著他的胳膊,他坐在床上,把我整個人擁在懷裏,下巴頂在我的天靈蓋上。

我的臉又一次燙了起來,天呐,他昨晚做了什麽?可是看樣子也不像是他對我做了什麽,倒像是我纏住了他的胳膊。怎麽辦?他還沒有醒來,如果他醒了我該怎麽辦?

窗外還一片朦朧,天還沒有全亮,抱著我的那個人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他的懷抱如此溫暖,我竟然開始沉溺於這種安全感中,我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人給過我這樣的嗬護。我不想叫醒他,我想在他的懷裏多呆一會。

我忽然間開始責備自己,怎麽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

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太陽正要升起,我必須在他醒來之前從他懷裏逃脫。

怎麽逃脫,說得輕巧,我們倆這個姿勢,我做什麽都會讓他醒來。

於是我幹脆直接從他懷裏掙脫,在他還沒有完全醒來的時候把他踹下床去——這時候我可不能表現的太羞澀,這會讓他誤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