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心聲
秦碧紗真的放蠻人進來了。關於蠻人生性殘暴，我已經見識過了。被他們劫掠過的地方，無不滿目瘡痍，如果他們進了中洲，那麽整個中州的格局都會受到影響，本來就已經深受苦難的中州人會更加不幸。
秦碧紗心意已決，並且她已經這麽做了，沒人能阻止的了。
可是我又能做什麽？我不會帶兵打仗，而且就算會打仗，我手裏也沒有兵馬。我覺得慕容會想辦法，因為如果蠻人進來的話，番陽會受到衝擊，到時候林莫棠就會腹背受敵。
我必須去劍城，因為初雪在那裏，我救不了劍城，但是我要救她。
壞就壞在不管什麽女人都會吃醋，當我提出要去劍城的時候，紅袖有跟我鬧別扭了。
“不去劍城，要去你自己去。”紅袖撅著嘴不說話。
我看著姳嫣他們消失的地方，不禁一陣頭痛，姳嫣走之前我怎麽沒問問怎麽說服紅袖。
“冤家，”我苦口婆心地勸導著她，“我們必須去劍城，就算不為初雪，也得為你姐姐考慮啊。”
“這關我姐姐什麽事？”
“你想啊，蠻人是你姐姐放進來的，等蠻人進了中洲，整個中洲都會怨恨你姐姐……你還不明白嗎？”
“可是就算我們去了又怎樣？你跟我都守不住劍城。”
“那也得等我們去了再說啊。”
紅袖沉默了，我說的話起了點作用。
我試探著問道：“怎麽樣？跟不跟我去？”
半晌，紅袖回答：“可以，但是……我要先回一趟書院。”
從鹿黃到藏秀書院不遠，大概也就三四天的路程。紅袖心裏放不下藏秀書院，這心情我懂。
廢話不多說，我們立即起身前往藏秀書院。想到上次去藏秀書院的時候，那幫小丫頭叫我二姐夫，等我這次去了，她們要是當著紅袖的麵這麽稱呼我……嗬嗬，小魔頭一定會羞死的。
從重南出來之後，我一直以為這次紅袖不會再離開我了，可是我錯了，我發現我到現在都沒有辦法看頭她，她應該在很久以前就開始預謀從我身邊逃跑了。
果然，遮天早上我從破舊的小客棧裏醒來的時候，店小二卻告訴我，紅袖早就走了。
不再像以前一樣，她失蹤的時候我會牽掛，這次，我隻有憤怒。我站在這條荒涼蕭條的街道上，數不盡的怒火從我心裏冒出來。
沒錯，我還是會去找她，等下次找到她，我一定要挑了她的手腳筋！我發誓，我說的是真的。
我正在街道上咬牙切齒的幻想見到紅袖之後該怎麽教訓她的時候，一騎人馬從街道那頭呼嘯著衝我跑來。
那人在馬背上大喊著：“借過！借過！”
我從地上一躍而且，將那名騎士從馬上踹了下來，然後搶了他的馬就向紫霞山方向跑去。不得不說，我已經氣糊塗了。
我不惜馬力，差不多還有半天就能趕到紫霞山。老實說，我並不認為紅袖會去紫霞山，但是我還是想去看看，我需要找個頭腦清醒的人幫我分析一下紅袖會去哪裏。不過令我意外的是，這次紅袖從我身邊逃跑，再到我把她找到，竟然沒有超過一天。
我在紫霞山下的樹林發現了她，這時候，她正和十幾個黑衣刺客打的不可開交。
我翻身下馬，拔出佩劍，二話不說就殺向了黑衣刺客們。也怪他們倒黴，這時候我正火大了，正好拿他們出出火。
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殺人殺的這麽痛快過。
很快的，我解決完了所有殺手，然後我怒氣衝衝地向她走去。我看到她左臂衣服紅了一片，看來是受傷了。
我不知道此刻我的心情是怎樣的，很矛盾。憤怒，我有，無數次的不告而別，說我不怨恨她那是撒謊；喜悅，我有，再見到她就好像失而複得的一件寶物，因此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是罵她一頓好，還是忽然緊緊地抱住她深情地對她說點什麽好。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嚴肅、很可怕，因為我在紅袖的臉上看到一絲畏懼。她捂著左臂上的傷口，先是抬頭看著我，然後又慢慢地低下了頭。見我走來，紅袖下意識的往後一縮腦袋——難道她以為我會打她？
“不是說好不跑的嗎？！”果然，我還是憤怒大於喜悅的。
“誰知道你這麽快就追了上來……”她聲音小的我差點沒聽見。
“你這是要氣死我是吧？！讓我發瘋你很高興？！”
她還想再說什麽，不過我沒打算聽，我直接把她抱起來扔到了馬上。還行，這次很乖，認錯態度很好，沒有對我發脾氣——我覺得應該是我的怒火震住了她。等她坐好了，我也翻身上去，把她摟到懷裏。
我冷冰冰地說：“捂好傷口。”
說完，策馬加鞭，向藏秀書院飛奔。
在馬上我一句話也不說，紅袖也不說什麽，也許她知道我現在正被怒火侵蝕，也許她隻是單純的不想說話。我覺得前一種可能性很大。
一路不語，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藏秀書院。書院前道路狹窄，我牽著馬走著，我倆依然沉默。半晌，終於到達了藏秀書院。
我把她抱下來向書院走去。
“喂！你放我下來，”紅袖有些慍怒，“我隻是胳膊受傷。”我才不理會她，抱著不斷掙紮的她走進了宅院。沒進書院的時候就聽到了那幫小百靈的歌喉，等我抱著她進去了，歌聲就戛然而止了。
“二師姐！”不隻是誰帶頭喊了一聲，滿院子的小百靈“呼啦”一聲就圍了上來，然後就開始“嘰嘰喳喳”的問候紅袖。
“二師姐！你怎麽回來了？”
“二師姐你的胳膊怎麽了？”
紅袖微笑著回答她們的問題，盡管這笑容有點尷尬——也許是因為被我抱著吧。其實這個時候我已經消氣了，確實沒什麽好生氣，反正我是習慣紅袖從我身邊逃跑了，再說這次才跑了三天。可是我必須裝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因為我這次要是鎮不住這丫頭，以後可有我受的
“哇，二姐夫好凶哦……”一個看起來很機靈的小百靈小聲說。
“別瞎說，”紅袖拍了一下那小百靈的腦袋，“他才不是你們姐夫。”
我抱著紅袖進了堂屋，小丫頭們也嘰嘰喳喳的跟進來了。我問她們要來了金瘡藥給紅袖包紮，這幫小丫頭依然嘰嘰喳喳的，紅袖也不厭其煩的回答她們的問題。不大一會，熟人來了。蘭香跟著阿牛走進來。她盯著我和紅袖看了一會，然後歎氣一聲：“你們也算一對苦命鴛鴦了。”
“你可拉倒吧，”我頭也不抬地說，“要不是她一直跑哪有那麽多的麻煩。”
蘭香對紅袖說：“師妹，這次又是唱哪出啊？師姐我好不容易幫你找了個保護傘，你一直跑什麽？這絕劍客王晉承不缺胳膊不缺腿的，雖然算不上英俊瀟灑，但最起碼也是五官端正了，配師妹你這國色天香確實牽強，但好歹人家武功蓋世啊，保護你還是不成問題的。”
“師姐別瞎說！我才不跟他在一起！”
這話成功把我激怒了。
我板著臉說：“你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你下半輩子隻能跟我在一起了。”然後我又問蘭香：“她房間在哪？”
“後院最東邊那間。”
“謝了。”說完我就拉著紅袖往後院跑。
“幹嘛去？”
“去你房間！”
到了她房間我不由分說地把她扔進屋子裏，然後背靠著門。
“你！”氣鼓鼓的，小臉都憋紅了。
我說：“從現在開始你哪也不準去，等傷好了跟我回嵐墒山，以後你這輩子就隻能跟我在山上住著了。”
“我要是想走，你關不住我的。”
“那你可以試試，你要是再跑我就再追，下次追回來你我就把你的手筋腳筋全部挑斷，讓你跑也跑不了。”我現在已經有點心理變態了。
紅袖氣鼓鼓的不說話，抱著腿坐在椅子裏頭歪到一邊不看我。這時候我才好好打量她的房間——幹淨整潔，地板上鋪著厚厚的毛毯，腳踩上去軟綿綿的。牆壁上掛著各種各樣的樂器——這可是她住了七年的地方啊，少女氣息濃鬱。這時候我才想到我這冤家今年才十七歲。
“把鞋脫了。”忽然間沒頭沒腦的對我說了這麽一句。
“啊？”
“這屋子不能穿鞋進來。”我看到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把鞋子脫掉了，白皙的腳踝和小巧的腳趾頭讓人看著就舒心。於是我不好意思的也把鞋脫了。
“你幹嘛這麽鍾情於我？”
“我中邪了！”我沒好氣地回答。
她沒說話，忽然笑了起來，很含蓄的笑——這笑容我見過，我們在雲城第二次相見的時候她就是這麽衝我笑的。紅袖站起來從桌子上拿了一方絲絹，款款走到掛著樂器的牆壁前，細心的擦拭著那些樂器。
“我從小就開始學習這些東西，樂器，舞蹈。當然也會偷著空的練習鞭子。師傅說我將來一定是一個大美人，一定能彈出比她還要動人的曲子，一定能跳出比她優美的舞蹈。我當然知道姐姐把我放到這裏不是為了讓我學習這些，她隻是保護我，為了讓我活的安穩。我們出生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我從寒冰床上醒來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我從未見過他們，我隻有姐姐這麽一個親人，秦家的詛咒自然會落到我們兩個人的頭上……”
“這些我都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陷入了一個泥潭。”
“什麽泥潭？”
“你愛我，不希望我死。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但是你知道不知道，如果姐姐死了我會怨恨你一輩子？”
“我隻知道你死了我就活不下去了，而如果你沒死，怎麽怨恨我都無所謂。”
“你隻是為了讓自己好受點。”
“隨便你怎麽說，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你走。”
“你喜歡我姐姐嗎？”
“少來，你姐姐把你交給我，你還想把你姐姐也交給我啊？我王晉承有你一個國色天香就行了，兩個我受不了。”
“美得你……喂，”她放下絲絹轉過身望著我，媚眼如絲，我知道十七歲的女孩子是不會這麽看著男人的，“你懂樂器嗎？”
“隻會吹橫笛。”她問這個幹嘛？
“給你，”她取下一個橫笛扔給我，“隨便吹一個吧……真沒想到你還會樂器。”
“吹曲子幹嘛？我隻會一首《南陽月》。”
“我想給你跳支舞。”
城月姑娘一舞千金難求……我不說什麽趕緊拿起橫笛吹了起來。吹得不算好，但還算熟練。紅袖隨著我的曲調偏偏起舞，我本不太懂舞樂此刻也被她的舞姿迷得神魂顛倒。她太美了，像個勾人的小妖精。我平常看到的是小魔頭靳紅袖，而此刻在我麵前翩翩起舞的是第一美人城月，令人感慨萬千啊。
她忽然停了下來，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
“怎麽不跳了？”我問。
“放我走，我就給你跳。”
“做夢！”美得你，還放你走。我心說，等我把你抓到嵐墒山天天逼著你給我跳，跳到我看煩為止，你還想跑？門也沒有！
她又不說話了。我倆就這麽沉默著。真不敢相信我們兩個就這麽沉默了一整天，待到夕陽西墜時她才開口衝我說話。
“喂，冤家……”忽然間叫我冤家我有點不適應，“其實我晚上睡不著覺的……這幾年一直在失眠，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些被我殺死的人。然後會一直做噩夢。”
我閉著眼說：“誰讓你殺那麽多人的。”
“哎……”她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抱著自己的雙腿，“後來，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才能安然入睡，也許是因為我潛意識裏不把你當壞人吧……”
哦，我懂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麽幾乎我每次找到她她都要先睡一覺。
我說：“冤家，在江湖上，貌似你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壞人。”
紅袖抬起頭看著我，眼裏有淚水，我有點不知所措，“怎麽了？”我趕緊問。
紅袖哭著回答：“其實我很想跟你在一起。”
我走到她身邊，彎下腰去擦她臉上的淚水，我說：“那就跟我在一起啊。”
“可是你知道我太危險，跟我在一起一也會危險，我不想你死，就像我不想讓我姐姐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