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涼夜手背上的肌肉繃緊,他細長的雙眸凝視著江靈歌,眼底卻流露出一抹擔心。
之所以這麽說,他是不想擅自去做這個決定,而是將選擇的權利交給江靈歌。
隻要對方說不要這個皇帝,那他就會帶著她回到夜城,去做他的城主夫人。
至於這麽多年的算計,和她比起來,不要也罷。
那四個字,血粼粼的刻在他的心頭,卻讓楚涼夜莫名的覺得放鬆下來。
也許,放下一切是一件好事。
他唇角緩緩揚了起來,眉眼之中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那雙鳳眸卻在灼熱的凝視著江靈歌。
他在等她的一個答案。
江靈歌垂眸,她睫毛輕輕顫了顫,“楚清華,你會成為一個好皇帝嗎?”
楚清華搖了搖頭,眼底的笑意卻已經全然消失無蹤:“不會!”
“既然不能,你又為何執著於皇位?”
楚清華笑了笑,嘴角的梨渦微微顯現:“這件事,不需要任何人來管!”
“好,我答應,皇位給你!”
江靈歌渾身都輕鬆起來,既然楚涼夜都已經為了她放棄了一切,她又本身不喜歡皇位,給了誰也沒什麽。
孟太傅和一幹老臣皺了皺眉頭:“王妃,這皇位並非兒戲,您怎麽能說給就給人呢?”
江靈歌低笑了一聲,掃視了一圈:“不然呢,你打算讓我死了再把皇位給人家,說好聽了是我的選擇,說白了我就一條路可走!”
這下,在場的眾人誰也不敢多話了。
得到了江靈歌的回複,楚清華的眼神清明了幾分。
“你很識時務!”
江靈歌淺笑回應:“如果不識時務的話,我怕是早就死翹翹了,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在你登基以後不會有人為難於你,可你也要放我們走,不追殺我們,對朝中這些大臣也不能下殺手,至於其他的,隨你!”
她都已經將話說到這份上來了,她覺得楚清華並非真正喪心病狂的那種人。
楚清華輕笑了一聲,笑容依舊和他的模樣一樣無害:“這件事,我可以考慮考慮,不過誰惹了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他這話意有所指,讓不少人戰戰兢兢。
楚清華收回手,讓江靈歌恢複自由,他淡淡的側著頭,也不擔心江靈歌會突然反悔。
“就算我不下手,你也依舊命不久矣,有空去唐家一趟,也許事情會有轉機!”
楚清華背過手,玄色的衣角在空中劃過一道痕跡。
他想要的已經到手了,至於追殺江靈歌和楚涼夜這種事,他倒是沒什麽想法。
江靈歌看穿了他的心思,卻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她用和以前一樣的態度和楚清華說話:“讓我見皇上最後一麵吧!”
楚清華下手,必然以絕後患。
所以楚皇是絕對不能活了,這點所有人心知肚明。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楚涼夜有,她有,楚清華亦有,所以這其中的真相和結果,她也沒有那個力氣去追尋。
楚清華聲音淡淡,“好,希望你們今晚就離開皇城,不然我也不知道明日會不會改變主意!”
楚涼夜早就死死的拉住了江靈歌的手,他氣質如常,並沒有自己多年算計功虧一簣的失落。
江靈歌手指輕輕摩擦著他的掌心,感受著這人手心裏麵的熱度,嘴角緩緩勾了起來。
反正,不管發生了什麽,隻要這人在自己身邊就好。
不當皇上有什麽要緊的,皇位不是那麽好做的,壓力千千萬萬,哪裏有瀟灑於世逍遙自在。
這本就是江靈歌以前的夢想,現在好不容易達成了,她也沒覺得有什麽遺憾的。
隨著宮女的指引,江靈歌再次來到楚皇休養的宮殿前,她踏步向著裏麵走去,眼底劃過一道淺淺的可惜之色。
當年那樣威風八麵的帝王,如今不也隻能躺在病**苟延殘喘,她真的不知道,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帝,楚皇究竟得到了什麽。
走近,她看到楚皇閉上的眼睛猛然睜開。
那雙眸子裏的精光聚集著,亮的厲害,一瞬間就好似回光返照。
然而江靈歌知道,這人快不行了。
“皇上可還好,靈歌過來看你了!”
江靈歌輕輕笑著,眉眼依舊透著淡淡清雅的味道。
楚皇凝視著她,微微閉了閉雙眼:“你和你娘很像,和她也很像,不愧是唐家雙姝,美如仙人之姿!”
江靈歌知道,楚皇說的那個她,必然是楚涼夜這個身份真正的母妃。
當年差點兒坐上皇位的淑妃娘娘。
楚皇張了張嘴,像是在回憶什麽:“之前朕所說,都是真的,朕找了涼夜多少年的時間,能找到,很高興!”
江靈歌聽著臨死之人的回憶,嘴角緩緩揚了揚:“皇上,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如果當初我父親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回身份,當皇帝,你會後悔嗎?”
楚哲微微瞪大雙眼,瞳孔放大。
他像是被什麽東西震驚到了,許久之後才虛弱的說了一句話:“怎麽可能!”
對啊,怎麽可能。
江靈歌淡淡笑了笑:“不要將所有人都用你自己的心思來猜測,如果真的有這個想法,我父親有無數次的機會,他都沒有這麽做過,皇上就沒有想過原因嗎?”
楚皇死不承認,**的幔帳被風吹起,紅色的紗幔落在了他蒼白的臉上:“他……也許是還沒有玩夠,等到將來總有一天他會後悔,會揭穿朕的身份,會……”
“可是這皇位本來就應該是他的,你一輩子都是替代品,就算將來有一天他真的想要做皇帝了,不也是應該的嗎?”
江靈歌聲音清朗,將這些話說的理所當然。
然而,她的道理總會讓人聞而生畏。
楚皇的心髒劇烈起伏起來,她的一字一句,像是戳入了他心口的刀子,將當年好似已經痊愈的傷疤,赤/裸裸的擺在所有人麵前。
“是啊,可是憑什麽……”
楚皇麵色激動,滿臉的不甘。
江靈歌沒有參與過那時候的爭鬥,也看不清楚楚皇的心究竟是什麽時候扭曲的。
“你錯了!”
江靈歌下定決斷,直接給他丟下了三個字。
“等你死了,可以親自向我父親認錯,不……也許沒有機會了,你這種人,哪裏能夠上了了天堂!”
楚皇氣的眼圈通紅,猛然一口鮮血噴濺出來,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卻忽然低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卻像是流出了眼淚。
“報應,都是報應!”
他如果不去爭奪皇位,就不會有壓製這麽多年的心魔,就不會眾叛親離,被自己的兒子給親手害死。
一切都是報應。
江靈歌起身,目光斜睨著楚皇的方向,她眼神平淡無波,就像是在注視著別人的事情:“既然你覺得是報應,那應該心裏明白自己犯下的錯,我也不必多說什麽!”
楚皇死死的盯著江靈歌的背影,卻眼前模糊,什麽都看不清。
一縷血液從他的嘴角滲出來,他像是要抓住什麽一樣,對著空中伸出手,麵色卻緩和下來:“茹兒,我來陪你了!”
如果江靈歌在,一定會聽到這句話,那茹兒,便是淑妃娘娘當年的閨名。
江靈歌剛剛出來,外麵立刻湧進去不少下人,皇上駕崩的消息一瞬間傳遍了整個皇宮。
楚涼夜死死的抓著江靈歌的手:“走吧!”
江靈歌點點頭,她和楚涼夜還有夜城在,倒是不會害怕楚清華會做些什麽,反正楚涼夜這個身份已經不需要了。
江靈歌摸了摸小腹,現在皇城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剩下的隻要簡單處理一下就好,她知道楚清華的警告不無道理,盡快去一趟唐家尋一尋那靈藥比較好。
那聖島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竟然能讓四國國君接見,而如果那靈藥的來源並不在唐家的話,那這件事還有些麻煩了。
江靈歌忽然有些好奇,想要明白楚涼夜算計這麽多年,為何要得到皇位。
她這樣想,就在回王府的路上問了。
然而,楚涼夜卻輕輕笑了笑:“不過是為夫的執念罷了,如今這執念為夫已經放下了,將來隻想好好的守在你身邊,保護你和咱們孩子!”
楚涼夜眉眼舒展,那張豔華無雙的容顏更是讓人移不開目光。
都看了這麽久了,江靈歌每每多看兩眼,還是感覺口幹舌燥心跳加速。
這人就是個吸引人的妖精,能夠死死的牽扯著她的心髒。
“好吧,既然你不說,我也不問,不管什麽執念,放下了就好!”
楚涼夜將人牢牢的抱在懷裏,然後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回去看一眼,明早就動身去唐家,將解藥拿到手以後,為夫就可以看著咱們的寶寶出生了!”
說話間,他忍不住用修長的指尖戳了戳江靈歌已經有些許隆起的小腹。
他眼底透著好奇,雖然麵容清冷一本正經,可是問出來的話題卻讓江靈歌哭笑不得:“他怎麽長的這麽慢?”
不知不覺,已經快四個月了。
隻是江靈歌本就不胖,孩子可能也很小,即便是四個月了,不仔細看也是看不出來了。
“我問過穩婆,說是四個月以後就會長的很快了,慢慢來!”
她話音剛落,馬車已經停在了王府門口。
一掀開簾子,雲深和暮兒早就守在了王府門前。
江靈歌看到這兩人,心中自然高興,能夠在一切了結之後還能和親人朋友相聚,簡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暮兒,雲大哥,你們怎麽出來了,對了,世子今日好些了嗎?”
雲深點點頭:“有暮兒照顧,他好的很快!”
暮兒臉頰一紅,嘴裏卻說道:“雲世子醫術高超,和我倒是沒什麽關係,我不過就幫了小忙罷了!”
她快走兩步,一把抓住了江靈歌的雙手,上上下下將人打量了一番。
她眼圈瞬間紅了:“我都聽說了,王妃和王爺都沒什麽事兒吧!”
江靈歌輕笑,點了點暮兒的腦袋:“當然沒事!”
暮兒微微笑了起來,那雙漂亮靈動的大眼滿是光彩。
“不過……”還沒等暮兒高興完,江靈歌就歎了口氣:“可能我和王爺沒辦法留在楚京了,明天一早,我們就會走!”
“怎麽回事?”暮兒滿臉的不敢置信,她揪著江靈歌的袖子,麵上的擔心溢於言表。
江靈歌雙手輕輕搭在暮兒的肩膀上:“不如,你帶著楚連潯,直接去夜城吧,在那裏,沒有任何人敢欺負你們!”
暮兒仰起頭,麵上沒什麽血色:“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皇上已經駕崩,楚清華將是下一任皇上!”
這話從江靈歌的口中說出來,暮兒和雲深都震驚了,沒想到短短一天的時間,居然事情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本來所有人都覺得,這皇位必然會是楚涼夜的。
暮兒驚奇道:“楚清華是怎麽做到的,他怎麽……”
江靈歌無奈搖了搖頭,“這也沒什麽,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西楚的皇位是他,我倒是沒怎麽擔心,他和楚斐然不同,不會對我們趕盡殺絕!”
這也是江靈歌最終決定答應的原因。
楚清華這個人,說到做到,並非是楚斐然那種不講信義的小人。
他們立場不同,是敵人無可厚非,但是他答應她的事情應該都會做到。
暮兒聽聞,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擦了擦眼角,直接拽著她的手腕往院子裏拖:“還留在這兒幹什麽,快進去!”
楚涼夜跟著江靈歌進了王府,眾人將大門關閉,一路上來到正廳休息用膳。
晚上都沒吃東西,江靈歌早就餓了,而暮兒和雲深雖然吃完了,卻也決定要陪著兩人。
楚涼夜對這兩個人的選擇,並沒有覺得開心,一頓飯從頭到尾都是繃著一張臉的。
完全沒感覺到當了別人電燈泡的暮兒和江靈歌說說笑笑,直接緩解了詭異的氣氛。
江靈歌收起筷子,已經吃完了。
她勾著唇角注視著雲深的方向,像是漫不經心的提起什麽:“雲大哥,我有些話要和你說,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楚涼夜皺了皺眉,將目光落在江靈歌身上。
感覺到男人吃醋了,江靈歌上前一步,當著兩人的麵親了親他有些薄的唇角。
“等我!”
楚涼夜雖然依舊很不開心,卻也心滿意足,這才點頭放行。
餐桌撤了下去,楚涼夜和暮兒坐在屋子喝飯後茶。
江靈歌出了廳堂,隨著雲深一前一後的來到王府湖心亭的地方。
四周綠樹如茵,涼亭上爬滿了藤蔓,在夜光的照耀下泛著點點熒光。
江靈歌找了個位置坐下,眯著雙眼看了雲深一眼,白衣人在月色下的身影狹長,給人一種芝蘭玉樹一般的氣質,溫潤的氣息在那張本就俊美如畫的臉上凝聚,讓江靈歌的心髒都隨著安寧下來。
“雲大哥,坐,靈歌有些事想要問你!”
雲深點點頭,目光在江靈歌的麵上掃視了一圈:“靈歌,這麽長時間,你我能夠單獨說上話的時間屈指可數,我一直沒有問你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你會突然忘了當初的事!”
江靈歌一愣,沒想到還沒等自己發問,雲深就將這一切說出來了。
她無奈輕笑:“也不算忘了吧,隻是模糊的很,現在隻想讓雲大哥解惑,為何雲大哥覺得,那時候的我和現在沒什麽不一樣的!”
雲深眉間輕蹙:“你就是你,有什麽變化嗎?”
江靈歌搖頭,雙手摸了摸有些冰涼的桌麵,她的心裏多少也有些緊張。
“不是這個意思,這麽說吧,雲大哥為何會……會在乎我呢?我們又是怎麽認識的?”
見到江靈歌的眉眼之中不似作假,也許有什麽原因真的忘了,他這才略微有些苦澀的說道:“說起來和你認識,還真是一場意外!”
雲深頓了頓,聲音在月色下卻極為清朗:“當年你才這麽高,好像才十歲,你卻偷偷的從牆上翻下來,差點兒摔在地上,我剛好路過,就給你當了肉墊,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女孩兒,看著你偷了不少東西要去當鋪,就抓著你要去送官,結果被你砸破頭了!”
江靈歌眼底劃過一道不可置信的色彩。
她陷入沉思,雖然什麽記憶都沒有,卻也覺著,這件事不像是以前那個江靈歌能做出來的。
“之後,我以為你是相府小廝,那時候也覺得你挺可惡的,就守在那牆角下好幾天,總算再看到了你,不過那次你沒跑掉,然後我才知道,你是相府的二小姐!”
他臉頰微微染上了幾分紅潤,嘴角溫潤的笑容依舊沒有消失,像是在回憶著什麽記憶尤甚,十分有趣的事情。
然而,江靈歌卻感到心裏空落落的一塊,很難說的清除是什麽感覺。
她不會懷疑雲深,因為用那種語氣那種眼神說出來的話,絕對不會是假的。
“那……後來呢?”不知道為何,江靈歌語氣有些幹澀。
就像是一個秘密的篇章在她眼前緩緩翻開一樣。
她讀不懂,弄不清,甚至覺得自己記憶可能有了問題,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雙手,遮擋住了她的雙眼,讓她找不到根據。
再加上那畫像上的陌生麵孔,江靈歌沒有告訴楚涼夜,她不止一次夢見過。
那人是誰,她不清楚,雲深和她怎麽認識的,她也不知道,一張網兜在她的頭上,有些讓江靈歌喘不過氣來。
但是這些,她會一點點的,自己摸索清楚。
即便是西楚換了皇上,他們依舊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會因為這點兒小事兒而有什麽影響。
“後來?我怎麽沒想到你這小丫頭會有那麽高深的經商頭腦,你難不成將金華錢莊也忘了吧!”
金華錢莊?
江靈歌下意識的將自己袖子裏的金票拽出來一張。
銀票上的花紋很熟悉,她也隻是以為是因為看多了,可現在仔細看去,這些花紋好像當年她戴過的一條項鏈。
這些錢票和其他錢莊的沒什麽不同,所以江靈歌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現在她撫摸著這金票上的紙張,凝視著蓋在上麵的大印,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金華錢莊可是如今最大的錢莊,開遍了各地,卻沒有任何人知道這錢莊真正的主人是誰。
她心髒微微跳動起來,“雲大哥,金華錢莊怎麽了?”
雲深臉色白了白:“看來你真的忘了,也對,如果不是忘了我,怎麽會在我回來以後,用那種陌生的眼神看著我呢,我早就聽聞過你有一次不小心掉進相府的荷塘裏摔到了頭,卻沒想到你會不小心將什麽都給忘了!”
江靈歌頓住了。
她回想著那儲存在她腦海之中的記憶,江靈歌總算找到了一片玄機。
在原主十三歲的時候,確實不小心生了一場大病,隻是那病的原因她卻已經記憶模糊了。
當初她根本沒有在意這些,也確實以為之前的記憶記不清楚,就是因為這場大病的緣故,倒是沒有多想。
“有時候看你,真的不像是年僅十來歲的孩子,誰又能想到,一個十歲的孩子就能著手創立了一個未來能震驚所有人的金華錢莊!”
江靈歌真是羞愧。
如果她穿過來的時候是原主小時候,那她絕對不會被這些情情愛愛束縛起來,而一定會去創建子的事業。
如若不然,她也不會在一開始,就打了相府那四間鋪子的主意。
“雖然外麵那些錢莊,都是我找人創建的,但也正因為你打下了錢莊的名頭,才會開的那麽順利,說到底,錢莊真正的主人,還是你,上次約你進去金華錢莊,本來以為你能想起來什麽,我還硬是提了那麽多以前的事情,可你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這番話讓江靈歌接受不能。
“你是說,金華錢莊,是我創造的?”
江靈歌完全不敢置信,因為她從來沒有想到這上麵。
雲深見到江靈歌一副懵懂的模樣,也沒覺得怎樣:“不是你的是誰的?隻是你不在了,我替你守著!”
江靈歌總算知道雲深為何這麽多年都沒有回過京城了,這個人一直都為她當初的夢想奔波著。
江靈歌驟然瞪大雙眼,心髒卻像湧起了一陣涼意。
她抿著唇角,想到了什麽可能,突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雲大哥,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我想……自己一個人冷靜冷靜!”
江靈歌站起身,加快了腳步跑回了後院,她直接將大門關上,劇烈喘/息著坐在了床榻上。
真的出現問題了。
原來,她根本不是最近才穿越過來的,而是在多年前就已經存在了。
怪不得雲深會認識她,甚至沒有對她的變化有絲毫懷疑,因為十三歲以前的江靈歌,絕對是她。
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她沉睡了這麽多年,讓原主跑了出來,險些出了大事。
以前的那些是是非非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現在琢磨起來,卻越發讓她覺得震撼。
具體的原因江靈歌還有些想不通,她輕輕敲了敲腦袋,將混亂的思緒一點點理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還真是欠了雲深一個天大的人情。
可是說到底,現在的她已經有了想要陪伴下去的人,不論怎樣,她和雲深的緣分也已經盡了。
既然如此,她也沒有必要再糾結什麽,以前那些事情也都過去了,她要老老實實的向前看,不會再糾結於這些回憶之上。
至於金華錢莊……就算真的是她創建起來的,可是這麽多年她也沒有出什麽力氣,依舊留給雲深打理,她就當做沒有這回事就好了。
想通了關鍵之處,江靈歌瞬間長出了口氣。
房門被人敲響,江靈歌隨便抹了把臉,她仰起頭看向門口,卻見到楚涼夜輕輕將門推開了。
夜風清涼,吹起墨色的袍角,楚涼夜微微側著頭勾著唇角,眉眼魅惑無雙。
踏著夜色走來,就好像憑空出現在夜空之中的精靈一般,美得有些虛幻。
江靈歌此時已經調整好情緒,展顏一笑,從床榻上站起身就向著門口迎接過去。
楚涼夜垂下眸子,黝黑的雙眼之中倒映著江靈歌的身影:“剛才雲深說你心情不好,可遇到什麽難題了?”
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江靈歌的發頂。
江靈歌也不扭捏,直接伸出手圈住對方的腰肢,然後將腦袋抵在了他的胸口上:“剛才是我有些想不開,但是後來一琢磨,倒是沒多大關係!”
楚涼夜見到江靈歌不願意說,也沒有追問:“想通了就好,今晚收拾收拾,明日就動身回夜城!”
江靈歌應聲,此時天色晚了,楚涼夜讓下人打了水,兩人簡單洗漱一下,就躺在床榻上睡下。
楚涼夜臥房之中的大床又大又軟,隻要躺在上麵,瞌睡蟲就不時的來造訪。
江靈歌撐不住,輕輕將頭倚靠在身邊人的手臂上,沒多久呼吸聲就平穩了過去。
楚涼夜一隻手摸了摸她光滑如脂的臉頰,又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小腹,那張原本清冷的容顏上,勾勒出一抹十分滿足的笑意來。
細長的鳳眸緩緩眯起,他輕輕的將手搭在江靈歌的腰間,緩緩睡了過去。
夜色撩/人,寧靜異常。
第二日一大早,府中的管家就已經打點好了一切,將幾輛裝滿了東西的馬車擺在王府門口。
上麵帶的都是一些比較貴重的東西,因為江靈歌心中知曉,這王府,他們是再也回不來了。
相比於偌大的夜王府,兩人帶的幾輛馬車實在算不上多,畢竟夜城應有盡有,不需要什麽都拿著。
楚連潯還要休養一段時間,暫時不適合長途跋涉,和江靈歌等人說好了要去夜城以後就暫且留在王府。
因為雲陽王的緣故,雲深更是不可能離開楚京前往夜城,他一路從王府之中把江靈歌護送到門口,目光之中多了幾分恍然若夢的味道。
“歌兒,好好保重!”
千言萬語留在喉嚨之中沒辦法說出來,雲深一身白衣的站在夜王府的大門前,眼見著江靈歌和楚涼夜上了馬車。
江靈歌對著他點點頭,隨後輕笑了一聲:“雲大哥,再見!”
楚涼夜倒是沒說什麽,攜著江靈歌的手就要上馬車,可就在此時,前方的街道上突然被幾輛馬車給攔截住了。
“夜王殿下……二皇子失蹤了!”
幾個前來送信的下人氣喘籲籲的跑過來通報消息,江靈歌屁股還沒坐穩,就被這消息震驚了一下。
楚涼夜不由得皺了皺眉,他依舊連停頓都沒有:“他失蹤,和本王有何關係?”
幾個老臣連滾帶爬的擋在馬車前麵:“夜王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昨天晚上南方傳來戰報,說是南祁國的大軍攻打過來了!”
江靈歌聽到這話,多少有些啞口無言。
她側眸看了一眼楚涼夜的神色,拉著他的手低聲說道:“這種閑事咱們還是別管了!”
“嗯!”
楚涼夜對著前方的車夫擺了擺手,那車夫直接拉著馬韁就要衝出包圍圈。
昨日經曆的一切還曆曆在目,江靈歌已經說了要將皇位送給楚清華,那她自然不會說話不算數。
可是馬車很快停下來了,就連不少武將都在此時衝了過來,直接將離開的路賭的死死的。
楚涼夜的麵色有些難看,就連江靈歌都徹底無奈了。
她隻好將簾子掀開,露出半張臉在外麵。
“眾位大人,王爺昨日和你們未來皇上都已經做好了決定,你們這樣攔著,有些不好吧!”
“公主殿下,王妃……”
“南祁國大軍已經打過來了,還請王妃和皇上留下坐鎮!”
“二皇子殿下昨晚就已經失去了消息,現在根本找不到人,還請王妃和王爺留下主掌朝政!”
一排大臣整齊劃一的跪在那裏,高聲呼喊著讓兩人留下來,江靈歌心中的情緒簡直無法言喻。
她聽著外麵的高呼聲,不由得坐在安靜的馬車裏側頭看向楚涼夜,她目光之中有些疑惑,手指卷著掛在旁邊的珠簾,雙眼輕輕眯著:“王爺,你說這楚清華究竟想要幹什麽呢?”
楚涼夜眼皮也沒抬,像是對此事全然沒有什麽興趣:“不知道!”
江靈歌突然呲笑了一聲:“難不成聽到南祁打過來了,他就害怕的躲起來了?”
如果真的那樣,楚清華根本不會費盡心思的來爭奪皇位。
現在他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了,沒道理不留在京城之中駐守,現在她真是被弄糊塗了。
楚涼夜聲音平淡:“皇上並沒有那麽好當,楚清華在宮中沒有任何心腹,大臣們對他更是頗有微詞,想要立足,不是很容易!”
江靈歌被逗笑了:“所以呢,他跑了不成?”
但這隻是江靈歌的猜測罷了,絕對不可能。
楚清華必然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腳,不然絕對不會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搞失蹤。
楚涼夜垂眸,睫毛輕輕顫了顫,他薄唇輕啟,帶著幾分詢問:“要回去嗎?”
江靈歌甚至沒有猶豫,直接堅決的搖頭:“不回去!”
“就算西楚陷入動**,沒有國君繼承皇位,你也不回去?”
江靈歌瞬間抬起頭,輕輕咬著下唇,“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楚涼夜聲音平靜,徐徐說道:“夜城和西楚息息相關,如果西楚淪陷,那麽夜城……”也必定動**不安。
剩下的話他雖然沒說完,但是他知道江靈歌想到了。
她猛然抬起頭,卻看到了楚涼夜眸子裏一閃即逝的暗光。
江靈歌挑眉,目光帶著逼視的神彩:“楚清華會突然失蹤,是你做的?”
楚涼夜臉上的表情極其無辜,“本王做了什麽?”
江靈歌手中一用力,直接將簾子揪斷了,她閉了閉眼,突然想到了昨天在大殿之中,楚涼夜說過的那句話。
皇位不會給你。
這話是楚涼夜對著楚清華說的,當時的那種情況誰也沒有在意,然而現在突然想起來,頓時讓江靈歌細思恐極。
“回去!”
她閉了閉眼,看了看外麵那些擋住了所有出路的大臣,長長的歎了口氣。
看來,她是真的逃不開這枷鎖了。
側眸看了一眼楚涼夜的神色,對方表情極淡,甚至沒有絲毫震驚或者驚喜的神色,就好似回不回去對他來說並沒有多大區別。
又或者說,這一切都在楚涼夜的預料之中。
馬車轉向,馬蹄在地麵上發出一陣清脆的噠噠聲,江靈歌鬆開手,看了一眼手中那拽下來的一串珠簾。
她麵色似乎有些失神,卻感覺身邊有一道視線在灼灼的凝視著她。
江靈歌下意識的抬頭看過去,卻看到楚涼夜的目光多了幾分幽深複雜的情緒。
“靈歌,我知道你不喜歡皇宮,不過我答應你,隻要事情一辦完,當初答應你的事,我一定不會忘記!”
他薄唇緊繃著,上麵的血色卻消減了不少。
江靈歌抬起頭看著那張熟悉到刻入了骨子裏的臉,輕輕點了點頭:“嗯!”
她再一次退步,為了他的心願。
很快一行人到了皇宮,曆經了一番風雨的宮殿煥然一新,埋沒了所有的血跡和汙痕。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時候一樣。
皇宮之中到處掛著白色的靈幡,大臣宮人也都穿著一件白袍,整個宮殿之中的氣氛多少顯得有些壓抑。
維護著兩人進入了金鑾殿之中,大殿內隻有一些丫鬟和駐守的宮人,楚清華和其心腹的身影果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江靈歌隨著楚涼夜踏步進入了空****的宮殿之內,她的目光落在了最上方尊貴奢華的龍椅上。
“夜王殿下,如今西楚紛亂,耽誤不得,還請王爺登基為帝!”
這樣大的反轉就在一/夜之間,江靈歌是怎麽也想不到的。
楚清華會去哪裏,如果知道這件事以後,他會不會報複回來,這些都讓江靈歌有些頭疼。
因為想到這些,江靈歌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楚涼夜突然握緊了她的手腕。
“靈歌,本王說過,當初傷害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所以……他絕對不會再有機會傷害你!”
聽到這樣的話,江靈歌一陣失神。
她幾乎可以確定了,昨天晚上,楚涼夜一定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