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南歆的信

馮嬸跟著她進晏家於情於理的確不合適,這點馮汐也知道,最後馮汐的提議是,馮嬸暫時去畫廊給她幫忙看店,反正笑笑現在走了,許自南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許自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馮嬸對畫畫可是一點兒也不懂,她怎麽看店啊?但是馮汐十分堅決的樣子,許自南也沒法再拒絕了,隻能答應下來,至於懂畫的助手,以後再找一個吧,再說,有一個自己人在店裏看著,也能預防再出現一個笑笑洽。

許自南回到晏家的時候已經很晚很晚了,晏暮青竟然還沒有回來。

晏家一片安靜,安靜得有些異常,她也沒問什麽,隻身回房間。

沒有晏暮青的房間,會顯得整個空間都空闊了許多,可是,這樣一個夜晚,卻正好適合一個人獨處。

她呆坐在窗前,甚至閉上眼睛,用盡所有的心力去冥想,想要回憶起那些曾經。她猶如把自己投放到一個很深很深的漩渦裏,強大的吸力把她吸得心力交瘁,那些往事還是記不起…鈐…

她最後徒勞無功地捶著著自己的腦袋,看著玻璃窗上映著的自己的臉,喃喃低語:許自南,過去和現在,你還有什麽必要選擇?忘了,就忘了吧!既然當初自己選擇了主動修複,那就是她自己也願意拋棄的過去了!

她決定去浴室衝個澡,將過去遺留在她心裏的點點痕跡,包括從許家帶來的,對晏項文的怨恨全都衝走!

去更衣間找衣服,打開,淡淡煙味飄出來,晏暮青之前穿過的大衣,還沒洗就又掛了進來?

她皺了皺眉,取出,打算拿去清洗,於是先把他口袋掏一下。

掏到內袋時,手觸到一張紙。

她猶豫了一秒鍾,還是拿出來了,是信箋,藍青色,像他平日裏喜歡穿的襯衫顏色,而且,淡淡的茶香味。

她再次猶豫,可最終抵不過大多數心裏都會有的獵奇心理,展開了看,是一封信,抬頭兩個字:暮青。

她跳過內容直接去看落款,赫然兩個字:南歆。而時間,就是幾天前。

她閉上眼睛,有什麽東西,鈍鈍地,劃刻著她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大勇氣,此刻才敢睜開眼去看信的內容,眼前不斷重疊的,是晏項文和許默滄懊悔的表情,滄桑的容顏。還有,下午在許家聽許默滄講故事時,那無法緩釋的痛,好像正以無比迅猛的速度和力度卷土重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喜歡逃避的膽小鬼,真是鐫刻在她骨子裏的屬性,那一瞬間,她最想做的事情,竟然是想逃走,把信塞回去,假裝什麽也沒看見地逃走……

她真的掙紮了許久,才管住自己的腳步不後撤,也管住了自己的手,不要抖得那麽厲害……

而後,才緩緩睜開眼,藍青色信箋的中央,淺藍色心形書寫橫格上,幾句話。

如果不那麽在乎,又何必苦苦找我?

我說過我忘懷不了,我釋懷不了,你有你的選擇,我有我的執著。

我愛你,從前是,現在是。離開前是,離開後還是。

我回來了,帶著最初的那顆心。

這一次,我再也不會離開。

永遠,伴你。

許自南呆立在原地,指尖無力,信紙和他的衣服都掉落在地,一顆心突然如同被掏空了一般,變得很輕,很輕……

就這麽呆呆地站著,僵硬而麻木,如果不是樓下響起的汽車喇叭聲將她驚醒,她真的懷疑,自己會一直這麽站下去。

這樣,就能站成一座雕像嗎?

接踵而來的,是鐵門開的聲音,而後有車駛進來。

還在門口,還很遠,她還有時間收拾!

她匆忙將衣服掛回去,然後拾起那張信紙,跑到外麵用手機拍了張照,設了隱秘,再回到更衣間,把信紙疊回原樣放進去,然後才從容取了自己的衣服,進浴室洗澡去了。

晏暮青進房間來的時候,她正在洗澡。

許自南並沒有聽見他叫自己,進來緊接著響起一陣門響,應該是進臥室去了。

許自南不知道此刻自己是該鬆一口氣,還是該繃緊了心,隻覺得心口悶得發痛。

僵硬地站在噴頭下,水淅淅瀝瀝衝下來,她甚至能想象他進來時的每一個動作的細節。一定是先脫去外套,露出裏麵的毛衣。他今天穿的是一件藍灰色的毛衣,早上她給他找的,說起來,還是她給他買的。

然後,他若是穿襯衫,會一邊走一邊用一隻手扯著領帶,沒有係領帶的時候,會解開襯衫第一顆扣子,今天沒穿襯衫,應該不會。

他會先換衣服,換上他的屬於老頭子才會穿的睡袍才進書房……

可是,他今天沒有這一步,直接進書房了。

所以,是有什麽事了?

她心裏有些泛酸,也有幾分感慨,什麽時候,她竟然對他熟悉至此了……

關上水,隨意擦幹,胡亂套了件睡裙出去,行至他書房門口,站定。

門是緊閉的。

她敲了敲,裏麵沒有聲音,這很異常,不管他們之間發生多大的矛盾,隻要她敲門,他都會出聲讓她進去的。

她自作主張,轉了下門鎖,發現裏麵竟然是反鎖的……

這個房間,通常會進來的人隻有她和徐姨,有必要反鎖嗎?

“晏暮青?”她叫了一聲。

“你先睡,不用等我。”裏麵終於傳來他的聲音,略顯冷淡。

“……”她站了好一會兒,很多話,便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她退回房間,隔著過道的小起居室,遠遠地看著書房的門。

她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這樣對望著那扇門了,一門之隔,兩個空間。她曾以為,這扇關閉的門已經對她自動開放……

她是真的以為過……

不久,有人來了,敲門。

此時來的人,隻有徐姨吧。

是她下的規定,徐姨進來要敲門。

她隻好站起來去開門,徐姨還是端著一碗湯,站在門口,神態和從前並沒有區別。

許自南原本是不想讓徐姨進來的,可是後來一想,她想驗證一件事,所以,退開了,給徐姨讓了路。

她回到臥室裏,徐姨則已走到書房前。

還是隔著過道裏的小起居室,她看著徐姨敲書房門,“大少爺。”

而後,門從裏麵打開了……

這是她驗證的結果:她晏夫人不能進去,可是徐姨還是能……

早已經學會了不去吃徐姨的醋,她隻是認識到一件事,晏夫人的空間是有限的,到現在為止,仍然如此,她原本以為,她已經朝他走近了一大步,卻原來,她和他之間仍然隔著這個過道的距離,也許從來就沒有拉近過,所謂的靠近,也許隻是她一廂情願。

今天的她毫無疑問情緒有些低落,甚至變得有些神經質,大概是跟她看到那封南歆的信有關吧。她不得不去想著信裏的字字句句:如果不那麽在乎,又何必苦苦找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會離開。永遠伴你。

有些語句,是她都不曾能與他說的,大約是她膽小,不夠自信。就連那句愛你,她說過一次連一句me,too也沒得到過後,就再也沒有勇氣說了……

徐姨進去了很久都沒有出來,她不知道他們在裏麵會談些什麽,徐姨知道他所有的過往,他們有的是話題談……

她?已經洗洗了,所以,該睡了吧?

閉上眼,重複出現的還是下午許默滄蹲在地上痛哭的樣子,還有那張信紙,那些語句。

她當真不想去回想那些語句啊,可它們總要自動出現,每重複出現一句,她就覺得呼吸困難了幾分。

她怕自己因窒息而死,黑暗中猛然坐了起來。對麵,那扇門還是緊閉著。

她不想看見那扇門,於是又躺下……

這般反反複複地坐起躺下,在她覺得自己快要變成精神病的時候,她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

夢裏,還是那張藍色的信紙在飄,然後,便看見晏暮青蹲在地上,就像許默滄那樣蹲著,在她麵前痛哭流涕,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