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京城的風是緊致的,是壓抑的。那雁門關的風便是飛揚的,是狂烈的。

齊仲天大軍每靠近雁門一分,他的眉也就擰得越緊了些。邊關的情形比他所想的要惡劣太多。沿路行軍前往雁門,路上處處都是往內城逃難的百姓。

攔下個少年一問,雁門關已然被攻陷大半……

齊仲天將大軍留在身後,帶著幾名隨侍輕騎連夜趕到,一邊將苦守雁門的將士替換下來休息,一邊趁著夜色修補破損的城牆防禦。站在雁門關之上,齊仲天的心中豁然開闊。

月色投落下來,他如刀刻般的臉上滿是堅毅。

此刻的他,心中少了些爭權奪利的算計,有的隻是百姓大義。那沉靜的眸子裏有著決勝千裏的光輝,一旁的士兵們靜靜地看著他,這樣的齊仲天讓他們相信,隻有有他,雁門不失。

“來人,將雁門關守將叫來。”齊仲天凝神看著沙丘上的火光,當下生出一番心思來。

“屬下孫誠見過主帥。”

鎧甲撞擊地麵的聲音讓齊仲天回過頭來,一個男子頭盔碎裂著,頭發雜亂不堪,麵上被塵埃鋪滿,間或帶著點點血跡。

齊仲天眸中一道讚賞滑過,是個漢子。

“孫誠,依你看來,韃靼大軍有什麽特點。”

孫誠聞言,拱手抱拳答話:“回稟主帥,韃靼大軍每次都並非是大軍齊齊來攻,而是在不同的時辰,不同的方位來攻我雁門。此番打得看似沒有章法,卻是將我軍將士分散開來。比起兵力,我們自然不足,幾番下來士氣大落。”

齊仲天微微頷首,難怪,難怪韃靼的軍營布置如此分散,他們料到現在京城不穩,就算有人來雁門守城,那也不會全力以赴。甚至這一場戰爭還能成為影響天朝朝堂的工具。有了這個前提,縱然是大軍對戰,韃靼的勝算也是很大的。

“此戰,我一定保住雁門。”齊仲天沉聲道,也不知是在告訴自己,或者是告訴身後跪著的孫誠。

“卑職誓死追隨主帥。”孫誠是個忠勇之人,與大多守軍將士一樣,他們心中並無權勢,隻有忠心與熱血。

“韃靼的軍營分散,這是他們進攻的優勢,卻也是弱勢,我們不弱反其道而行。”齊仲天眼眸中是一點清亮。

“主帥的意思是?”

“我大軍後日才會到雁門,這兩日他們自然會再來攻。今晚讓大家好好休息,明日聽我號令。”

“是,卑職得令。”

次日,果真如齊仲天所料,韃靼大軍來攻,同樣是以先前的手法,雁門守軍抵擋得極為艱難,齊仲天卻是沒有絲毫著急,等到遠處另兩翼的韃靼軍往雁門側邊攻去,齊仲天對著朗朗晴空射出一道羽箭,那箭上帶著火光,與灼熱的明日好似要融合與一處。

眸中帶著沉靜,齊仲天看向遠處,手腕一轉,拿起鼓槌敲響了那鏗鏘戰鼓。遠遠看去,在韃靼大軍的帳篷間有這些身影晃過,那是一隊隊極為分散的雁門守軍。

韃靼既然要以散打整,那他們不妨將他們的零散各個擊碎。雁門城牆腳下的刀光劍影劃過血線,在韃靼大軍的正中心,一道黑煙直上雲霄,齊仲天唇邊勾起一抹笑,他對著身後的將士們大喝一聲:“殺。”

雄渾的聲音有如千軍萬馬過際,齊仲天揮出腰間的佩劍,從城門上一躍而下,手起刀落,韃靼士兵漸漸倒下,血,是戰場上最好的鼓舞。

齊仲天出手利落,殺氣在周身籠罩著,將士們被這份殺氣感染,不顧身軀疲憊,手中的刀劍皆散出耀眼的光。

韃靼將士原本是滿載信心而來,卻不想被困許久的雁門守軍一下子強悍了起來。他們有些應付不暇,可很快便穩沉了下來,往後方不斷退著。

齊仲天見狀冷笑,高聲一吼道:“韃靼賊人,你們大可回頭看看身後是什麽。”

那一瞬的吼聲落下,韃靼士兵紛紛往回看去,隻見他們的營地已然是火光一片。齊仲天眸色一沉,率先揮刀。

在那些韃靼人還不曾從火光中反應過來時,他們的頭顱便紛紛落下,滾了一地。

依照這個法子,齊仲天毀了韃靼軍營的陣腳,至少在大軍趕到前,他們沒有不會再反攻了。

這是此次交戰雁門軍第一次大獲全勝,將士們衝天大吼,胸口裏澎湃著最深的情緒。等到京畿軍趕到時,雁門關裏呼聲一片。京畿軍與雁門守軍曾出現過不小的摩擦,可此番皆是會心一笑。

齊仲天立在城樓之上,他心中勾起笑意,這數萬大軍軍心已收,目光回望而去,齊仲景,這機會是你給我的,那你就莫要後悔。

像是感應到什麽,遠在京城的齊仲景胸中突地一痛,他微微皺眉,看著殿上稟報朝事的朝臣,心中有些異樣的擔憂。“邊關如何?”

齊仲景看向兵部尚書,可還不等回話,殿外傳來內監的尖聲一喚:“殿下,邊關急報。”從拱手的太久手中拿過奏折,齊仲景的心口跳動得急了些,眸子刷刷從奏折上看去,他的眉皺得更緊了。

齊仲天不但沒有敗,竟然勝了……他竟然勝了。

“殿下,這邊關戰事究竟如何?”俞玲瓏的爹俞紹成出列問道。齊仲景收起不快,揚起眼眸大笑道:“眾位放心,我軍勝了。想必無需多少時日,韃靼賊便會被趕出我天朝。”齊仲景話語裏充盈著些豪邁之氣,讓他蒼白的麵頰邊染上淺紅。

不少的朝臣們相互言語著,喜意在大殿上蔓延開。當然,太子一脈自然是歡喜不起來的。他們臉上也有笑意,卻是僵硬無比。

“邊關有捷報,軍需自然得跟上,諸位下去準備吧。”齊仲景的笑意掛著不散,可眸底那一點烈焰卻灼得他心口滾燙。

“臣等告退。”大臣們紛紛退下,偌大的殿上僅剩下齊仲景一人,他看著門外明朗的光芒,橫眉揮開手旁的鎏金熏爐子,手指顫著久久穩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