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想讓你做什麽,竟然用到了紅妝銷魂。”

葉筠一的話讓齊仲文眉間一蹙,似是猶豫,似是遲疑。齊仲文忽的垂下身子,朝著葉筠一行了一禮。

手腳俱殘,連動彈都成問題的人,卻憑著意念對著葉筠一扣了一禮。

“你不可亂動,會加速毒發的。”葉筠一伸手欲攔住他,齊仲文卻是踉蹌地借著水裏的力道退開。

“嗬,不過是一條命,我給他就是了。”齊仲文有些頹然,有有些灑脫。

這聲音很輕,好似要融進酒池裏。齊仲文的唇上連一點血色也沒有了。那分刻意讓人無由來覺得難受,秦思想開口說什麽,卻一個字也不吐不出來。

他不需要安慰,不需要開解,隻是淡然地看著自己的處境。

齊仲文稍稍停頓,好似在積蓄力氣。隨後正過臉對葉筠一說道:“不,我求你一件事。你可否答應?”

“什麽事?”葉筠一隱約能夠猜到,這個齊仲文就如此信他?

“我積累多年的東西,是留給三哥的,還請三少幫我這個忙,將我所藏之物交給三哥。”齊仲文說著,唇角溢出一絲濁黃色的粘稠。

葉筠一知道,齊仲文的大限已到,怕是撐不住了。他那淺色的眸子移開了些:“好。我答應你。”

說著,葉筠一俯下身,將齊仲文那如蚊低聲收容耳裏。

“好,我一定會轉告齊仲天的。”

齊仲文聞言身子往下墜了幾分,唇邊掛起一抹笑:“好,我信得過三少。若是……若是當真不能給他,也切記莫給太子。”

“咳咳……咳咳……”

齊仲文喉頭吐出越來越多的粘稠。

“都是哥哥,你為什麽要幫齊仲天?那些東西不過是身外物,值得你用性命去換嗎?”秦思話語沉重,齊仲文的氣息越來越弱,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在心中湧起。

“值得。我們這一輩的皇子裏,咳咳……隻有三哥是最適合做皇帝的。我雖然沒用,卻也是想天朝繁盛……咳咳……”

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隻有那輕輕的咳嗽聲在密室裏旋轉著。

“你別說話了……你所托,我們一定辦到。”秦思蹲下身,平視著麵色近乎透明的齊仲文。

齊仲文聽著秦思的聲音,胸口那快消失的心跳動了動。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一樣自己想要的東西。在春花秋月樓,他看上了青兒。

當青兒離奇消失的時候,心頭那空落落的感覺,讓齊仲文明白,那叫做渴望……

腦中漸漸升起混沌,他身體裏的每一道力氣都在消失。他看不見,卻能感覺到青兒的呼吸,青兒……青兒……

“青兒,能讓我抱你一下嗎?”

這話來的突然,秦思下意識地站起了身,衣袂的擺動間蕩起了香風,讓齊仲文麵上最後一絲期許都散去。

“我……”齊仲文再也說不出話,眼前好似晃蕩開一陣濃霧,那濃霧深處,有青兒在笑著,那裏很暖,很暖……

“好。”

秦思的一聲好,讓齊仲文遊離出身體的魂魄又驚醒幾分,他想抬起手臂,使盡力氣往秦思這一方靠近,他隻是想要抱一抱,想要抱一抱這個他一生中唯一的渴望。

可他做不到了。

齊仲文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再次無力垂下,那濺起的水花格外清晰,隨著那水花的起落,齊仲文的眼瞳凝滯於一點,再也動彈不得,那失去重心的身子漸漸往後仰倒下去。

秦思急急伸手,半夠著嬌軀拉住他被酒水打濕的衣袖,齊仲文的身子驟然一住,被這力道帶著往前移了幾分。秦思用力將他拽住,口中低聲喊著:“文仲,文仲……”

齊仲文終於靠在了秦思的肩上,那溫暖的馨香從鼻息裏卷了進來,他的臉上掛上一抹殘陽般的微笑,點點竄在身體的每一處。

腦中好似有一點煙火乍現,齊仲文的頭很重,最後一絲亮光從眼前消失,他的身子失去了最原始的力量,從秦思手中滑落,倒在了酒池之中。

秦思感受著手上的濕潤,看著齊仲文直直倒下,那些酒水撲打在他身上,他卻隻能往下慢慢沉浮。

“他……”他死了。

喉頭被堵住,秦思擠壓出胸口的悶鈍。

“他的毒無藥可救,或許死,對他而言是解脫。”葉筠一幽幽歎氣。對於齊仲文,他是頗為欣賞的,他短短幾年便能闖出蘇州文家,實屬難得。

“阿離。此處不宜久留……”葉筠一環著秦思,將她有些發顫的身軀捂在懷裏。或許那裏都有冷清血腥,他縱然不能將其全部擋在她的眸外,也定然陪在她身邊。

秦思回頭,再次看了看齊仲文,轉過身道:“走吧。”

反手緊緊握住葉筠一的手,秦思吸取著他身上的溫度。江山之鬥,犧牲太大。如齊仲文所說,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情,不過是個笑話。秦思隻願他們能遠離開這片爭鬥,清淺平淡兩浮生。

載著沉重的情緒,二人走出了暗道。推開那扇窗,原本漆黑的屋子刹那間變得無比明亮。定睛看去,不少侍衛正堵在屋內,而齊仲景頗為悠閑地坐在大門處。

看見葉筠一的那一瞬,齊仲景笑道:“果然是你們,想不到你們這對苦命鴛鴦還活著,從關山摔下去都沒死……”

秦思往四周凝視,隻覺得殺氣遍布。她不禁有些懊悔,若非自己要來瞧瞧齊仲文,也不會連累筠一至此。

“秦小姐的傷可好了,這秦將軍可是一直惦記你啊。”齊仲景的話讓秦思心口一抽,她秀眉倒豎:“自然是不勞殿下費心。”

齊仲景笑著咳嗽兩聲,目光落在葉筠一身上:“世子果真是奇人啊,這條命大得很。”

葉筠一聞聲反笑:“殿下抬舉了。”

“咳咳……我們明人不說暗話,算算時辰,那齊仲文已經死了吧?他將什麽告訴了你?嗯?”齊仲景逼問道,隨著話音,一旁對準他們二人的*漸漸緊繃,好似隨時都要飛出利箭來。

“告訴我什麽?殿下所言請恕微臣不明,我們到的時候,六皇子就已經死了。”葉筠一麵色沉穩,絲毫不似假話。

齊仲景稍一猶豫,繼續說道:“你以為你說了,孤便信了?嗬……不說,今日可別想活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