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齊仲景卻並不閃躲。在那短刃快要插進齊仲景的胸口時,她的手臂被迎麵而來的玉佩打得一痛。

“阿離,你太放肆了。”

聞聲,秦思腦中霹靂奔馳,所有的思緒都在這一刻斷開,秦思不敢抬頭,胸口像是有什麽要跳出來一般,她的思緒裏好似有一個抓不住的線頭掠過,

手中的短刃再也握不住,直直落了下去。

齊仲景拂了拂袖,侍衛們紛紛往外退去,很快,庭院中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消失,秦思才攥緊了手抬眸。

在齊仲景身後,站著一個中年男子,男子身形魁梧,一看便是武將之姿。那低沉的聲音繼續傳來:“你竟然對殿下無禮,實在是不成體統。”

“……爹爹……”

秦思顫抖著舌頭,不能成言,瞪大的瞳仁裏滿是不可置信。

月夜聽見這一聲喚,眸中閃過點點疑惑,她往一旁推開一步,身子微側,手中的匕首緊緊握著。無論何時,護著主上才是大事。

秦朝定的生硬被秦思滿含著情意的叫喚遮掩住,他極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是我,阿離。”秦朝定聲音柔和下來,他走到秦思身側,任由秦思撲進他的懷裏嗚咽成調。

“爹爹,爹爹。”一句句痛徹心扉的叫喚,好似要將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出來。

“好孩子,爹回來了。”秦朝定拍著秦思的背脊,手下的**讓他心生不忍,那份貼心讓秦朝定眼眶紅了紅。可心底刹那間傳來一道聲音,那道聲音充滿了諷刺,讓他將不忍、愧疚、憐愛全部收了回去。

秦思心裏頭激動萬分,卻也是疑惑深深的。沒有察覺到秦朝定的異樣,她氤氳著雙眸,上下打量著秦朝定道:“爹爹,你怎麽會在這兒?你的病好了?”

“嗬嗬……”看著秦思與秦朝定的父女深情,齊仲景不禁輕聲笑起。

這笑聲傳來,秦朝定拱手彎腰,臉上再沒有意思溫和:“殿下受驚了,都是微臣教女無方。”

“無礙,秦小姐倒是巾幗之姿啊。”齊仲景勾起唇角:“秦小姐想必有很多話要問,秦將軍,不如我們找個禪房坐下慢慢談。”

“微臣遵命。”

秦朝定抱拳應下,跟在齊仲景身後朝著禪房走去,秦思尾隨其後,腳下的步子沉重起來。她有些不明白,爹爹對齊仲景的態度

禪房裏。

秦朝定正色問道:“阿離,你以為為父是什麽樣的人?”

不知秦朝定為何有此一問,秦思稍愣後道:“爹爹在阿離心裏,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保衛家國的將軍,也是疼愛阿離的好爹爹。”

“既然是保家衛國的,自然忠君不二,我又怎會去助紂為虐?為父從來便是效忠於太子的,先前與齊仲天周旋,不過是權宜之計。”

權宜之計?

“若是權宜之計,太子殿下又為何對我秦家下殺手?”秦思話是對著秦朝定在說,所針鋒相對的卻是齊仲景。

“我親附齊仲天不過是計策罷了,隻是後來他對我起疑,設計將我派往雁門關。太子殿下才設法給我安上罪名,金蟬脫殼。”秦朝定說的輕巧,卻寒了秦思的心。

計策……

秦思眼眸一滯,是啊,她忘了,前一世滅門之日救她的是葉筠一。原因暫且不論,葉筠一替太子效力亦是事實,太子若要滅秦家,何必還讓葉筠一去救她。這隻能說明前世滅秦家的根本就是齊仲天,而不是齊仲景。

秦思自嘲一笑,原來她一直都錯了。

“爹為何不早些告訴我?”秦思舌尖泛苦。

“齊仲天極為聰明,你全心相待都換不來他對秦家的信任,我若說出來,難免節外生枝。”秦朝定的這一句話就像是把刀,一刀一刀地在她的心尖上割著。

秦朝定如果從一開始便是太子的人,那她算什麽。她一向敬愛的爹爹在拿她當什麽……

她重生最初,秦朝定唯恐她與皇家扯上一丁點關係,後來就算是依附了齊仲天,秦朝定也讓她不要與齊仲天多加往來。

可是突然間,他卻心心念念讓秦思嫁去三皇子府。

不得真相的時候,秦思以為這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期許,望她有個歸宿。現在這期許蛻化成了諷刺,她哪裏是去獲得幸福,分明是一枚棋子,一枚去拉攏齊仲天的棋子。一枚擋在齊仲景太子之位前麵的棋子。

天下大局,皆是棋子。可秦思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成為秦朝定手中的棋。

“那……如果齊仲天不曾請旨娶俞玲瓏,爹爹打算讓我怎麽辦?”秦思弱聲問道。

秦朝定有些猶豫,心裏有兩方陣列,一邊讓他愧疚,讓他覺得對不起秦思。一方讓他冷漠,讓他去刺得秦思遍體鱗傷。

“那時候你才是最安全的,你與兩方都有瓜葛,自然誰都不會傷你。”

秦朝定所說好似理直氣壯,可話中生硬的情感讓秦思覺得太過陌生。她的腦子裏攪作一團,她多想上前問他一句,你還是我的爹爹嗎?

“原來是這樣。”

可秦思不再是從前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子,她明白收斂情緒,明白三思而行。隻是在安靜的心裏,悄悄生長起了一道牆,將秦朝定隔離開來。

見秦思沒有再問,齊仲景揚眸看向秦朝定,秦朝定會意,頷首回應。隨即,秦朝定歎息一聲對著秦思道:“阿離,爹爹這次脫身回京是為了一件大事。”

“什麽事?”

“皇上病危,怕是大限將至,可我們尚且有兩個眼中釘。現下齊仲天再留不得了,還有葉筠一,也是個難對付的角色,殿下隻怕他往後生出反骨來。”

秦思聞言暗自冷笑,齊仲景算盤打得不錯,他綁架了侯爺夫人,葉筠一如何能不急。反骨,這個罪名倒是安得徹底。

“那爹爹就多費心了。”知曉了許多事情的秦思,不願再與秦朝定說朝堂之事,她在害怕。失望一次,還能挽救回來,可絕望了,她便不知要怎麽麵對爹爹了。

可命運似乎在戲弄她,秦朝定偏偏就說出了這一句讓她絕望的話:“不是我費心,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