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

秦思口中喃喃念著這名字,卻不知為何,那股子熟悉感越來越強烈。老鴇兒見齊仲文對秦思格外溫柔,心中不由大喜。

“青兒,這文大貴人可是蘇州首富,你讓他看上了那可是前途無量啊。”老鴇的打趣在耳旁回蕩,秦思順著齊仲文的身影看去,很熟悉,很熟悉。

直到齊仲文側身上轎,那一瞬,微微揚起的下顎讓秦思著實震了震,她終於知道那熟悉感是來自哪裏了。在這個文公子身上,有齊仲天的影子……

不會錯,那眼神,那氣質,都與他有七分相似。齊仲天,這個文仲與你有何關係。

那一份掩埋在心中的恐懼慢慢升起,秦思手指輕顫……

同樣的夜色,京城的三皇子府裏,卻是醞釀著濃重的酒氣。庭院深深,齊仲天孤身坐在庭院裏,石桌上的酒壇滿滿鋪著。

齊仲天眼中是難得的痛色,他揚起頭看著天上的孤月,孤月照憔悴,垂眸念伊人。

阿離,我從未真心想你死,從未想過……

那冰冷的眸子裏,有些異樣的碎裂。那其中閃閃光亮,是齊仲天的真心。他對秦思並非毫無情意,隻是他有他的為難。一直以來,隻是將她視為棋子,可在賜婚旨意真的下來,秦思頭上戴著風遠候世子妃的名目時,他終究是氣悶的。

可心裏卻想著,阿離對他一往情深,等到他榮登大寶,必然許她身側一席。隻是那日益冷淡的秦思,變了。他看著她隨葉筠一去了齊州,心中半喜半憂。

秦思背叛了他,也罷,秦家的勢力已然在他之手。也罷,她不過是一枚棋子。

得到風遠侯府的密報時,他這麽想著。

齊仲天的心裏是胸懷天下的,自然不是兒女情長之人。可為什麽,為什麽在她的死訊傳來,他會那麽揪心。好像一塊屬於自己的東西被生生剝離開,那種隱約的痛,好似愈合不了的傷疤,絲絲入骨。

朝堂之上,他仍是那個冷血鐵腕的三皇子,可無人之時,那痛便會發作,讓他夜不能寐。

齊仲天深邃的眼微微閉著,挺立的鼻生硬非常。

月夜下的樹枝顫著輕柔的弧度,一道冷風從遠處刮來。齊仲天眼眸中的堅毅恢複,他敏捷將手中的酒壇扔出去,酒壇很快被重重打碎。

齊仲天方才的婉轉情緒早已不見,隻剩傲然睥睨的氣勢籠罩在周身。齊仲天起身回望,一道清冷的身影白衣翩翩,手中正持著劍相對著。

“你來了……”

齊仲天並不意外,他將方才的頹然一掃而空。葉筠一回京,首先在京畿軍中大動手腳,那些念著秦朝定的將領自然依附而去,齊仲天沒想到葉筠一有如此雷霆手段,隻好派人在京畿軍中留下話,引得葉筠一與他見麵,想好生談談……

葉筠一臨風而立,風中攜著濃重的酒氣,他微微皺眉,冷眼看著齊仲天:“三皇子是請在下來喝酒的麽。”

“世子不妨坐下,與我同消難解愁?”齊仲天說著,坐道石桌前,一掌拍下,酒壇封泥便碎開。

葉筠一看著桌上歪歪斜斜的酒壇,揚眸道:“三皇子也會有難解之愁,這可難得……”

從前見他,葉筠一是恭順避讓的,可是現在卻是鋒芒畢露。

自從得知“秦思”的死訊,太子便三番兩次暗示葉筠一去對付齊仲天。太子有意,葉筠一便從命,不過所為不同。他甘願當做最鋒利的劍,去劈向那個傷了秦思的人。葉筠一踏進京城,邁入爭權漩渦,便一心助太子得勢。因為他知道,隻有太子勝了,秦家才能恢複清白。到了那個時候,阿離一定會回來,一定會的……

“人生在世,怎會無愁……”齊仲天勾起冰冷的薄唇說道。

葉筠一眼中是平靜一片:“廢話少說,你讓我來有何用意。”他滿眸冷意,獵獵寒風吹來,將衣衫吹得鼓起,發絲飛揚。

“世子果然爽快,我想與世子談一筆交易。”齊仲天揮手擋開衣衫上的浮土,挺起的胸膛寬廣如同山河片片。

“我們之間沒有交易可談。”葉筠一的霸氣從內而出,如月色般讓人心涼。

“我想賣世子一個消息,還請世子答應我一件事情。如何?”齊仲天絲毫戾氣都沒有,笑著說道。

葉筠一不予置否,他倒是好奇,世上還有“三少”需要買的消息?

“阿離不是我所殺,甚至,你幫錯了人。殺阿離的凶手是太子派出去的,這個消息絕對可靠,若是世子不信,大可去查個明白。”齊仲天平穩的聲音在夜裏格外清晰,葉筠一聞言一震。

大雨過後,當場一片血跡,天官沒了蹤影,憶卿被分屍,麵貌盡毀。他亦是派人去查過,可是分明所有消息都指向齊仲天。

不,他的情報絕不會出差錯。

葉筠一淺眸中閃著灼熱,他看向齊仲天:“你可有證據?”

齊仲天苦澀地笑著,仰首喝下一口酒,喉頭微動:“證據,我若是有證據,便不會任由世子對京畿軍下手了。”

“沒有證據,我為何要信。再而言之,京畿軍被你所奪,我隻是要替秦家討回公道。”葉筠一收起手中的冷劍,眸光暗得幾乎看不見。

“阿離對我一片真心,我卻辜負了她,就單憑這一點,我便不會殺她。”齊仲天話中帶著疼痛,悲傷一點一滴順著酒流入喉間。

“當初在齊州,你就有了殺心,現在卻裝作一番深情。三皇子,你當真無恥之極。”葉筠一聞言心頭泛著酸澀,他一掌拍去,將石桌上的酒壇通通打的粉碎。

“世子信也罷,不信也罷。我從未想過要阿離死,今生若說我有對不住的人,那就是她了。世子不願做這個交易也無妨,可是我想告訴世子,莫要放過真正殺阿離的人。”齊仲天眼眸轉開,落在一地的碎片上。

他微微闔上的眼眸裏是笑意,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隻要葉筠一起疑,自然會與太子生了間隔……

而葉筠一默然飛身離開三皇子府,他腦中嗡鳴著,此事他必然親自去查個明白,若齊仲天說的是真的,那會是誰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