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的問話讓掌櫃一愣,隨後笑著回道:“這位姑娘作何要問這個?”
“這招牌上的字跡寫得真好,小女子魯莽了。”秦思不直接深問,而是退後一步。
“這招牌是我們東家的一位朋友所寫,看似平常卻是帶著許多深意,難得姑娘好眼光,好眼光啊。”掌櫃的很是高興,秦思謙遜一笑,口中喃喃道:“我亦是愛書法之人,不知何時能見見這位高人請教一番……”
那掌櫃略略皺眉,再看了看秦思真摯的神色,隨後頓了頓道:“這可不巧,前段時日,我們東家的朋友出外遊玩去了。”
秦思帶著可惜一歎,過了良久才出言:“不如這樣,我留下一字,若是你們東家的朋友回來,幫我轉交給他如何?”
“這個……好吧,那你寫吧。”
掌櫃的拿出紙筆遞給秦思,秦思落筆時稍稍改變了筆跡,在宣紙之上落下了一片草色青青。而在最下邊,寫下一句“雲想衣裳花想容,風戀青鬆泥戀塵”。(自己隨手寫的,表拍磚)
世上知道她叫“阿離”的不多,但秦思也不敢直接留下名字,隻能想出這辦法來。
離離原上草,以草來的想詩,便能得到阿離二字。擔心叔父認不出來,秦思寫下那一句詩,隻盼叔父能想到娘親的名諱上。
“有勞掌櫃的。”秦思小心翼翼將手中的宣紙遞給掌櫃,便匆匆離開了雲想莊。
那掌櫃的琢磨了一會兒,將紙折好,招了招手讓小廝送出去……
小廝出了長平街,幾個折轉,走到一處高院後門前停下。他在門上先重後輕地叩響三聲,候了不久便有人開門讓他進去。這是一處安靜的院落,隻是四處擺放著的嬌貴花朵讓人明白,這不是普通的院子。
走到一處廂房前,小廝將手中的東西交給總管模樣的人便離開了。走出幾步再回頭,隻看見一名男子背對著光,修長的手指將那紙張打開來。
小廝倉皇離開,廂房之內卻是響起了笑聲。背身而坐的男子不斷輕笑著,手指捏著的紙張緩緩墜下,鋪平在地上。一杯滾燙的茶水潑下,離離青草被水漬劃開,隻有青黑色一片。
“主爺,會是誰拿著這個來尋秦朝安呢?”總管在一旁躬身問道。
男子冷哼一聲,餘光在紙張上瞥了瞥:“不管是誰,隻要與秦家有關,便是敵人。上頭讓我們抓住秦朝安這條線便是要將秦家的脈絡探個明白。你交待下去,下次見到這個女子,一定要將人給我留住了。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在我的地方放肆。”
“是。”
……
秦思心中想著,就算此舉無回應也無妨,至少她知道叔父生意安好,沒有收到牽連。等過幾日,她再來打探消息。
了了一樁心事,秦思腳下飛快,到了五芳齋尋著婢女,便趕忙回了春花秋月樓。回到樓裏,秦思竟然背上生了汗,她輕笑著解開輕紗,往裏走去。
青墨坐在銅鏡前梳妝,聞著熟悉的香味兒不由放下木梳,回身道:“青兒妹妹倒是有心,還給我帶了東西,我最愛吃這芙蓉糕了。”
“我哪裏知道,是奴兒告訴我的。”
青墨散著頭發,嫋娜地走到桌前,細玉蔥蔥的手指撚起一塊糕便往嘴裏送去:“沒白疼這丫頭。”
一盤糕點吃了大半,青墨才打發人收拾下去。她拉著秦思道:“青兒,今日逛得如何?”
對青兒這個名字仍舊有些陌生,秦思過了會兒才答話:“蘇州的確不遜於京城……”
“是啊。妹妹既然來了,便放下心帶著,我雖然家道中落流落風塵,卻也是信命的。命中注定,你要離開的時候,我可是留不住的。”青墨打趣著,秦思也隻得附和一笑。
青墨細細地畫好妝容,從角落衣櫃裏拿出一個木匣子。木匣子打開來,一件緋色輕紗閃著朦朧的光澤。
“這是什麽?”秦思從青墨手中接過木匣子,端詳著那緋色衣裳。那木匣子好像在散發著幽幽香氣,讓秦思有些恍惚。
青墨將那木匣子關上,笑著說道:“這個可聞不得。這件衣裳是一個奇人送給我的,隻要聞到衣裳上的香氣,便會短暫失去理智。而等他醒來,卻又什麽都不記得。青兒,你說是不是個好東西?”
秦思閉目調息著體內的氣息,可那暈眩感久久不散。
“你想做什麽?”
嬌笑聲在耳邊回蕩著,如同一波波水紋擴散。
“我這可是幫青兒你呀,你莫非忘了,張公子今夜要來。你讓我幫的忙還得靠這寶貝呢……”青墨話音落下,又是一陣笑。
“那邊多謝青墨姑娘了。”
“記住,人前人後你都得叫我一聲姐姐,風塵之地人多嘴雜,你是我帶進來的,若是生疏了去會有人起疑的。”青墨收斂笑意,教誨道。
秦思頷首,算是答應。既然青墨要幫她,那一聲姐姐也叫了無礙。她打聽過了,那個張公子名浩然,是蘇州知府之獨子,自幼寵愛有加,口中必然能探聽到許多消息。
見秦思沉思,青墨拍了拍她的肩:“今夜我不下樓,你稍後去回屋休息休息,張公子到了我便派人去叫你。”
“有勞姐姐。”秦思起身,衣袂從腿上滑落,翩翩身姿在行走間慢慢沉重。
……
冬日裏的夜總是來得格外早,蘇州也不例外。卻不知道為何,傍晚時分飄起了細密的絲絲小雨,如同毫毛一般,看不見,卻打在臉上生疼。
街上的熱鬧消退,春花秋月樓亦是比平時安靜幾分。大紅燈籠下老鴇兒站在門口,帶著姑娘們招呼外頭的行人。許是天氣不好,許是因為青墨今日被張公子包場,今夜頗有些蕭瑟之感。
遠處一頂軟轎緩緩蕩蕩而來,轎子前跟著的小廝胡亂擦著臉上的雨水。在看見老鴇時,他才鬆了口氣。
“哎喲,張公子來了,快,上著好茶候著,這天氣,可委屈公子了。”
老鴇堆著笑,不顧頭上的雨滴,往外頭迎去。
張浩然下了轎子,以手中的折扇拍打著衣衫前襟,將那點點本不存在的濕氣甩得幹淨。腳下的泥濘沾染在錦緞長靴上,又被狠狠地丟了出去。一旁的小廝厭惡地看著地上的水漬,揮著袖子轉身,好似看著最下賤的東西一般。
(GC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