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暗衛,便是生活在暗夜中的人。

月夜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成為暗衛的,隻知道從她記事起,便是下任南國暗衛的人選之一。他們的師父——暗衛首領無雙,便是月夜最尊敬的人。

在暗衛的訓練場上隻有兩個字,生與死。

對他們而言,成為暗衛便是最大的光榮。對他們而言,隻有兩個結局,一個是死去,一個便是站著,直到成為一名合格的暗衛。

這一路上,月夜曾無數次倒下,卻也無數次地站了起來。犯錯被罰的時候,有一個人會偷偷留下自己的幹糧給她。出行任務的時候,有一個人會將她無意識擋在身後。見她受傷,他會著急,會有這一種不該屬於暗衛的情緒……

這個人就是溯月。

月夜想著溯月,心頭有著窒息感。她離開南國,除了奉命行事,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他。

腳下動作更快,月夜黑色衣袂往後揚起,身形變幻著,朝某一處山坡而去。

穩穩一落,月夜抬眸看向不遠處,一個男子一身黑衣,左手拿著一張白玉麵具,右手握著一把劍。

“果然是你。”

月夜冰冷的聲音傳來,不由讓人生出幾分寒意。溯月聞聲側過臉來,那絕美到了極致的容顏微微揚起笑意,他回眸看向月夜,眸中滿是平和。隻是這平和之下,藏著讓人心悸的寵溺。

“你來了……”

溯月輕聲說著,被月光灑滿的臉上透出一道細微的傷痕。那疤痕在他的臉頰上橫劃而過,顯得極為刺目。月夜眸中閃過些心疼,他怎麽會,怎麽會傷了臉?那心疼惹得溯月輕笑,月夜當下便收回雜亂的心思,厲聲責問道:“你竟然出手傷了主上。”

“是,溯月自當去向公主殿下請罪。”

月夜方才便看出了破綻,那些隨行侍衛雖然都中了毒或被打暈過去,卻並不致命。能躲開她的招式不上分毫的,必然是知曉她套路的。而她替秦思吸|毒時,那血中並沒有毒。

到現在,看見溯月的這一刻,月夜便確定了,那是秦思設下的局。

“罷了,我來隻是要告訴你,主上懷著身孕,你下手要知曉分寸。”

月夜偏過頭轉身,腳下的步子微沉。身後一派安靜,並沒有絲毫的動靜,月夜每踏出一步,便失落一分。

當著失落堆疊起來,她提起躍身離開。

而在她身後,溯月孑然立著,手中的白玉麵具上滴下一點血。

……

月夜回到明靖宮的時候,秦思正躺在榻上半闔著眸子,聽見聲響,秦思睜開眼起身,對著月夜道:“回來了。”

“是。”

“你可怪我?”秦思披著外裳走近月夜,幽幽一歎。

月夜搖了搖頭,單膝跪下道:“屬下不敢。”

秦思上前將月夜扶起,口中低語道:“我瞞著你,一是怕露出破綻。二來,我更怕……怕你不肯見他……”

月夜身子一震,不由看向秦思。

秦思拉著月夜走到桌案邊,壓了壓她的肩道:“坐下吧。”

“月夜,你雖然是暗衛,可在我心裏,你與憶卿、天官一樣,都是我的親人。那一日,在郡主府,覃郡主提到了一個人,你當下臉色就變了。所以回宮後,我便向母後打聽了溯月……”

“主上……”月夜冷若冰霜的臉色出現了點點裂痕。

秦思緩了緩,歎息道:“月夜,你和溯月不該為了旁人而傷了自己。”

“主上多慮了,屬下與溯月之間清清白白,我們都是暗衛,哪裏來的兒女私情……”月夜說著,唇角卻帶著些苦澀。

“誰人能做到無情?若是無情,不過是沒有遇到那個讓他動情的人罷了。本宮要成全你們,誰也攔不住。”

秦思停了下來,眸中是平靜的堅定:“本宮要問的隻有一句話,你心裏有溯月嗎?”

“屬下……”月夜咬著唇,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為艱難,盡顯猶豫之色。

不等月夜說出答案,秦思便打斷了她:“不急,你先聽我說完一個故事,再告訴我答案。”

秦思攏了攏身上的外裳,借著搖曳的燭光娓娓道來:“背負著使命的他們,是沒有自由的。可是有個男子,盡他所有的心思去護著一個人,關心著一個女子。女子心裏也是明白的,隻是礙於身份,他們隻能在刀鋒上並肩,卻不能相擁取暖。”

“因為,他們是暗衛。是皇家暗衛。”

“而一個郡主,是他們之間的劫數。郡主與皇上極為親近,機緣巧合下見到了傳說中的暗衛,也就見到了這個男子。男子絕美的臉讓郡主一見傾心,除了逃避,男子再沒有別的辦法。而女子,隻能沉默……”

月夜的眸子裏閃動著點點破碎的光,離亂而迷茫……

“終於,女子看見了一幕畫麵,像是一把刀刺入了她的心裏。那個男子與郡主相擁著,模樣極為親密。女子心中憤懣,轉身離開,並請旨離開了皇宮,去了很遠的地方……”

“主上,不要再說了。”

月夜的聲音低沉,卻不難聽出其中的絲絲難捱。

秦思動了動,牽扯到了左肩上的傷口,她微微蹙眉,卻仍是環住了月夜的肩輕聲道:“月夜,你隻知道那個女子看見了什麽,那你可知道,這個男子遭受了什麽?你就不好奇,為什麽他的臉上添了一道傷疤?”

聲音落下,隻餘下點點餘音繚繞著,月夜靜默許久,才出聲問道:“是誰傷了他?”

“他自己。是溯月自己在臉上劃了一刀。”

月夜眸子放大,急聲問道:“為什麽?”

“你看見的擁抱不過是郡主的一廂情願,而你的離開,讓溯月狠了心,既然郡主看中的是那張臉,那他就要以此斷了郡主的念頭……”

“他……”

顫著說不出話,冷硬如月夜,亦是被情愛酸楚逼得失去力氣。

“那我回來了,他為何不來找我,為何不解釋?”

“郡主高傲如此,怎會受得了拒絕。溯月被種下了情蠱,他若是動情便隻能對母蠱動情,否則,便是死。他臉上的傷能好,卻無法再麵對你。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