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修者
這是遠超黑川想象的一幕。
前世雖有各類可怕的高科技武器，但除了電影和紀錄片之外，大部分人其實並未真正見過這些殺人兵器的威力，但是現在，那超越了電影幻想和小說描繪的驚人一幕便確確實實的出現在了他眼前——遠在數裏之外，那個聲音的主人便一劍斬滅了山火，爆炸產生的衝擊波甚至蔓延到了山坡中部，要不是背靠大樹，黑川甚至懷疑他會被狂風吹走。
但就算是如此可怕的一擊，也沒有殺死村莊中潛伏的妖物。
一道黑影，慢慢的從村莊廢墟中隆起，之前它似乎呆在地下，不過那一劍將它給劈了出來，這個怪物抖動著身子，鱗片互相摩擦，濺起道道青紫色的火光雷霆，三雙大如磨盤橫著排列的眼睛散發色青綠色的光芒，滿是獠牙的巨嘴張開，單單是吐息就有火光噴出。
“嗷！！”
昂首，一聲可以說是震山憾嶽的巨吼從它口中傳出，借著從它嘴中噴出的火星，黑川可以清楚看到陣陣圓環狀的衝擊波以這怪物的嘴部為中心四散而開，同時，黑川也看到了它的全貌。
那是何等可怖又雄偉的身軀啊……
六眼三角，鱷嘴魚鰓，蛇身鷹爪，無數巨大如牆壁的鰭片樹立在背上……除卻頭部稍稍有些不同，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龍！
怒吼結束之後，它便騰空而起，青紅色的熒光如霧彌漫開來，身軀擺動，它急速飛向那停留在遠處的光點，而飛翔帶來的風暴將底下這小山村的殘骸徹底吹散，甚至有幾塊燒焦的木板吹到了黑川跟前。
不，吹來的不僅僅是這些殘骸。
黑川撿起之前放下的山斧，眯起了眼睛，看向不遠處的山林。
那種凶惡的怪物，想要毀滅村莊隻需要翻滾幾下，吐口氣就夠了，就如同之前它騰空而起帶來的風暴那樣，隻是正常的移動，就可以輕鬆毀掉這個小村莊。
但假如沒有那場大火，黑川甚至可以說，村子完好無損。
那麽問題來了，那些真正襲擊村莊，並讓村子燃起熊熊大火的，又是什麽怪物？
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伴隨著野獸受傷後吃痛憤怒的嚎叫聲，幾隻妖獸慢慢從樹叢中出現。
黑川默不作聲，隻是皺著眉頭，手握山斧，慢慢退到了一顆大樹那裏，然後背靠著樹身，盯著這幾頭被風暴吹至此處的妖獸。
遠方那仙人的一劍餘波並沒有殺死在如龍巨獸庇護下的他們，而現在，它們除了受了看上去挺嚴重點傷之外，一個都沒有死去。
被吹到這個地方的，總共有三隻妖獸。
一個比普通猛虎大了一圈的紅色妖虎，雙爪爪子在墜落減速的途中被磨鈍掰斷的七零八落，腰部看上去也有傷勢。一隻足有一人高的白毛野豬，除了斷了根獠牙，看上去卻沒有什麽不好，雙眼充血，看上去精神十足。最後一個是一隻巨蟲，似是螞蚱化妖，觸須斷了一根，翅膀看上去也是張不開，那複雜的口器一張一合，噴出了不少乳白色的霧氣和碎塊，內傷絕對不輕。
看著這三隻慢慢逼近的怪物，黑川不禁嗤笑一聲，然後握緊自己手中的斧柄。
妖獸。
傳說，上古時代有萬族生活在這天元大陸之上，那時天地元氣豐富靈動，各族各有神通偉力和文明傳承，一片欣欣向榮。
古人族乃是萬族之一，生而有神通，可開山裂石，攪動靈氣。
但古人族智慧未開，不事生產，以捕殺其他生物為生，生食血肉，雖有文字傳承曆史與捕獵技巧，可與其稱之為人，不如說是半獸，不過自七千年前，天墜大星，破碎原初天地後，靈氣不在活躍反而惰性十足，不僅不能供給萬族用以強健體質，反而會堵塞周身竅穴，使天下萬靈無法調動神通，整個世界近乎進入末法時代。
而人族在失去神通力量之後，迫於生存壓力，反而變得更為聰慧，短短幾十年之後便重新找回了修煉的道路，並將自己摘出萬族，自號為人。
這個時候，失去神通和靈氣庇護的萬族絕大部分都失去天生靈智和文明，墮落為野獸，有一部分保留了部分的身體能力和少量神通的智慧種族，人族將其稱為妖，兩者互相征戰，自遠古綿延至今。
而其他還保留靈智文明卻沒有神通遺留的種族，不斷被人族融合並入，逐漸消失，隻有大山深處才有幾個部族苟延殘喘。
而失去了肉體力量，失去了神通，甚至連靈智都隨著元氣變動而泯滅的種族，則為，獸。
妖獸和普通的野獸不同，它們是從身邊的野獸同類中脫穎而出的最優秀者，不僅僅是肉體更為強健，返祖之後，它們甚至能掌握神通，其中佼佼者更是有可能生出靈智，成為為禍一方的大妖。
不過，至少麵前這三個妖獸並沒有達到那樣的地步。
“這麽說來，我還有機會。”
輕聲的自言自語，卻不是自我安慰，黑川相信，僅僅是三個受傷的妖獸，未必會讓他死在這裏。
“那麽……”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斧子舉起，對準了正前方的巨虎。
而猛獸舔舐著自己的獠牙，黏濁的涎液從嘴角垂落，因為受傷而更為凶狠的眼神盯著麵前這個穿著黑色樵衣的男人。
多麽完美的食物啊，那精壯的肌肉，看上去是多麽有嚼勁——至於手裏拿個那個東西……想必連它的皮肉都破不開吧。
普通的粗鐵打造的砍樹斧子，怎可能破開它尤甚鎧甲的皮毛？
轉過頭，萬獸之王狠狠的盯了身邊的兩個其他妖獸一眼，無聲的警告它們不要與自己爭食，而這兩個在遲疑了一會之後，也慢慢退卻了。
“你這愚昧之獸……”
看見兩邊的妖物退去後，黑川不禁冷笑了起來，“還真以為吃定我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擺正姿勢，意識放空，靈台清明，整個人的精氣神全部凝聚在手中和正對麵正準備飛撲而來的巨虎身上。
然後，就在那猛虎飛身而起，已經撲擊而出的那一刻——
“啊哈！！！！！”
猛地向前大踏一步，一聲從胸腔最深處並發而出，帶走了肺部所有空氣的吼聲從黑川那相比起妖獸並不高大的身軀中發出，其音若龍吟，似雷鳴，而伴隨著這一聲奪去所有氣勢的怒吼的是一道如同飛星般迅捷凶狠的斧光，從下向上撩去！
“哧啦——”
這是皮革被利刃劃破的聲音，妖獸最柔軟的腹部筋肉就這樣被一柄砍柴用的樵斧給劈開撕裂，血肉溢出，內髒滑落。
那虎撲到一半的猛獸，在中途就失去了所有氣力，哀嚎一聲，便摔落在地，不過就算是如此，它衝擊的勢頭依舊帶著黑川在地上滾了兩圈。
渾身被這赤色巨虎的血肉內髒澆了個通透，又在地上翻滾，衣物皮膚上沾滿了泥土的男人看上去可以說是狼狽不堪，但這也僅僅是表麵上看起來而已，實際上，黑川的狀態很好，非常好，前所未有的好。
生死一線之間，他感覺到周身氣血流轉如汞，灼熱似岩漿的力量流暢在血管經脈之中，似乎擊碎了什麽長久以來阻礙他力量發揮的屏障，使他出手的力量平白大出好幾成——這還並不是極限，好幾成也不過是大致估算出來的而已。
流動著的熾熱脈動沿著他的血管，延伸至那平平無奇的樵斧之上，斧刃搖擺之間，閃過絲絲血紅色的光華。
這便是傳說的突破？想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黑川回憶起了村中保存的某些書籍，其中除了有這個世界最基礎的一些曆史和草藥猛獸外，也有一些介紹修煉的書籍。
難不成機緣巧合，突破了通竅境？
思索著這一點，他活動了下脖子，卻放棄繼續思考這個暫時沒有答案的問題，他轉頭，凶狠的盯著那兩隻已經走遠，卻因為超乎它想象發展而停下腳步的巨大白毛野豬和巨蟲，黑川對著他們獰笑，揮舞著手中的斧子，露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最凶狠的表情，然後在它們躊躇之時，猛地大吼一聲。
果不其然，這兩隻蠢物便真的被驚嚇到，開始退卻了，過了一段距離之後，它們甚至開始扭頭狂奔。
“哈哈哈哈！！”
看著這兩個妖獸狼狽逃竄的模樣，黑川卻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
妖獸，在沒有成為大妖之前，和野獸又有什麽區別呢？一樣的欺軟怕硬，一樣的惜命保身，對於不熟知的東西向來都是逃避多過挑戰。
有神通，又如何？
以往想盡辦法要規避躲藏的妖獸，今日一日之內便殺了兩隻，又嚇退兩隻，看來，以前低估了自己的實力。這下離開村子，前往外麵的世界的計劃可以大大提前……
想到這裏，黑川忽然感覺心中一凜。
村子，已經不複存在了。
裏麵的人，肯定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固然，那裏的人都是些腦筋僵化，神智都不清明的山中老農，林中獵戶，沒有一個人能與他交流，沒一個人能真的理解他的誌向，甚至有些人平時還總是惹他煩他。
但是，那畢竟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人，有些人還曾在他小時候招撫過他，於他有恩，就算是那些討厭他的人，也在他最脆弱的時候伸出過援手。
而如今，全都屍骨無存。
他能殺死妖獸，拯救自己，但他救不了其他人，就好比孔二，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哪怕是提醒也沒半分用處。
黑川站在半山坡，看著山腳下的村莊廢墟，如今的他終於切實感受到了人的力量是多麽渺小。
以往恐懼妖獸，鍛煉身體並希望獲得力量，隻是因為村民口口相傳的，對未知的恐怖，隻是因為不想浪費多餘時間，用來打發時間的行動，而如今，作為人的本能卻直接了當的告訴他，在那恐怖巨獸麵前，再怎麽強大的力量也無法抗衡吧？
不，或許，能夠抗衡！
就像之前看到過的，天邊閃過的數個光點一般，那定然就是人族的修者，他們也有著驚天動力的能力，能夠以人力壓製那恐怖蠻橫的大妖。
那麽，如何成為這種強者？如何成為一名修者？
並沒有悲傷，也沒有懷念，黑川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喜歡那種感覺，他不喜歡回憶過去的遺憾，所以他向來都是絕不然讓自己有懊悔和不甘心這種情緒。
因為，毫無用處。
現在的他，隻想知道如何修行，如何變強，如何能夠成為能夠那個無論如何都能活下來的人——這是比以往更強烈的欲望，強上千倍萬倍無數倍，因為無論是探索全新的世界還是見識不同的風景文明，隻有活下來的人，隻有強者，才能做到！
遠處的天邊，突然綻放出了刺目的青色和金色光芒，猶如太陽重現，光徹八方數十裏，隨著肉眼可見的圓形氣環擴散，雲彩被撕碎吹飛，過了十幾秒後，足以令普通人捂耳的巨大爆炸聲才遲遲傳來。
帶著孔二的殘缺的屍體，慢慢的朝著村莊廢墟走去，黑川眯起雙眼看向遠方，那仙人和惡龍的戰場，如今他也能看清一點細節了，巨龍所化的一條光帶乃是青中帶紫，而代表修者的三個光點分別是金，黑和橙。
他們互相纏鬥不休，不過很明顯惡龍所化的光帶處於明顯的劣勢，三個修者圍繞它巨大的身軀展開各種進攻，偶爾也會聯手與它硬拚一擊，造成之前那種回歸白晝一般的異像。
不過，這三個修者也沒辦法徹底壓製那龍形巨獸，因為還沒等到黑川走到山腳下的廢墟，那惡龍看到占不到便宜還被全麵壓製，便吐出一道青中泛紅的吐息，將三修者逼退，自己便迅速的逃離了包圍圈，遁入大山深處，一個轉首，便消失在了土石之中。
而那吐息擊中了遠處的一座山峰，一個青紅色的半圓形光罩在狂風和揚起的無數灰塵土石中緩緩升起，將半個山體化為虛無，金紅色的岩漿從殘留部分處緩緩流下。
要不是這裏是山林，大多數衝擊和塵土都被這些百年老樹擋住，黑川估計自己早就被這些大能交手產生的衝擊給吹飛到天邊了。
天上的三個光點也並沒有追蹤意思，估計也是看出完全不可能追到，其中一人飛到岩漿處，不知道幹了些什麽，山火便開始慢慢熄滅，岩漿也漸漸冷卻了下來。
而其他兩個光點卻環繞了一圈，徑直的朝著黑川所在的地方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