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帝王之術
“嗣德兄,今日我們在此舉杯痛飲,待明日之後便要同殿為臣了,將來還要請嗣德兄照顧一二。”周慕白陪著楊嗣德一飲而盡道。
楊嗣德不以為然的笑笑,心道這個秀才當真是大話連篇,就憑他一個小小的秀才,充任過緬王的通事,還想著與自己同殿為臣,當真是可笑,不過他為官十幾年早已學會了處變不驚的本領,隻微微一笑,道:“那麽楊某便拭目以待,隻望周兄一步登天入殿為臣了。”
周慕白道:“楊兄定然是不信了,不過這也沒什麽幹係,明日便能見分曉。”
他舉起酒杯自飲自酌了幾口,歎道:“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多少讀書人便為了這句話十年寒窗,日夜與孤燭相伴,今日我要破了這個規矩,讓世人都知道就算是一個秀才,照樣能封侯拜相,誌在千裏。”他指了指楊嗣德,哈哈笑了兩聲:“清流做官隻為名流清史,奸裘為官隻為權位,我與你們不同,我隻為求財,隻求功成名就之後金玉滿堂、美女成群便可。”
楊嗣德默然無言,他實在是無話可說,堂堂內閣大學士何必要和一個狂生計較,若不是他在緬國有些人脈,楊嗣德還不想得罪於他,否則理他做甚?
夏夜炎炎,扁舟順水而下,附和著奔騰的流水,猶如開弓之箭一般穿梭而過,消失在夜幕中,隻留下一縷淡淡的酒香徘徊在河水上空久久不散。
第二日淩晨,舟船在土瓦附近的河床上靠岸,周慕白幫楊嗣德付了船資,二人帶著幾名小廝上了岸,結伴而行。一路上二人無言,話不投機,自然也找不到什麽話題。待走了半個時辰,遠處一陣整齊的號令聲傳了過來。
楊嗣德心裏一緊,側耳傾聽下竟是隱隱有千軍萬馬高喊著訓練的口號從遠處而來,他不由得打起了精神,聽那隊伍的口號仿佛說的是漢話,想必是皇上拉出來訓練的神勇營了,隻是神勇營雖然每日晨跑,但都是在山穀內進行的,怎的今日會跑出村來?
楊嗣德加快了步子,果然看到前方一條由人影匯聚的人流組成長龍,向著右側的大山跑去,每人身後似乎還背著一件足有半人高的物事,隻是大霧彌漫,離的又遠,楊嗣德看的並不清楚。
楊嗣德給身邊的從人使了個眼色,那從人會意,點了點頭,將手卷成喇叭狀對著那隊伍喊:“前方可是大明的將士,我家大人是新近的內閣大學士,剛從阿瓦辦差回來,有事要問。”
周慕白緊貼著楊嗣德身後,附庸風雅的在這大霧天裏搖著紙扇,饒有興趣的事件的發展。
大霧中出現了一個高大的人影,待走近了,楊嗣德才看到對方全身穿著皮甲,頭頂著頭盔,腰畔是一柄長刀,他遠遠望到楊嗣德已雙手抱拳道:“原來是楊學士,末將山地營指揮使蘇昌盛叩見大人。”
楊嗣德認識蘇昌盛,這人正是沐國公四家將之一,當下也不敢怠慢,連忙道:“蘇將軍不必多禮,對了,這山地營是什麽名堂?”
“稟大人,這山地營是皇上七日前新建的建製,主要訓練山地作戰之法,由二百五十名克倫人和三百五十名漢人共同組建。”
楊嗣德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身畔的周慕白卻兩眼放光道:“緬甸多山,建立山地營正是因地製宜。”
楊嗣德又問:“那些士兵背著的東西是什麽?”
“大人,那是籮筐,每日山地營晨跑之時便要翻過那座大山。”蘇昌盛用手指了指遠處隱沒在濃霧間的山峰繼續道:“那裏新近發現了一處鐵礦,皇上已讓人在那開采,山地營的弟兄們每日清晨在那裏打個來回,去時背著籮筐,回來時便可把工人們昨日開采的礦石用籮筐背回去。這樣既可訓練軍士,又能輸送礦石,一舉兩得。”
蘇昌盛咽了口吐沫又道:“開始幾日弟兄們都不習慣,往往是克倫族的士兵可背回十斤重的礦石,而我們漢人的士兵能夠上山下坡便是不錯,不過這幾日有了些效果,有的克倫族人也能背回十五斤的礦石,而部分漢人士兵能背回五斤重的礦石,皇上說了,若是勤加訓練,每日至少要背回二十斤的礦石才算是略有小成,屆時每名士兵也有一兩銀子的補貼。”
“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楊嗣德點點頭,道:“本官趕著回去,你們繼續訓練吧。”
蘇昌盛抱了抱拳道:“既如此,末將便失陪了,不若這樣,大人繼續趕路,我先派一名士卒回村稟報,大人鞍馬勞頓,也好有人相迎。”
待楊嗣德回到村落,老遠便看到沐天波帶著一幹官員在村口眺望,他加急了步子對著眾同僚抱拳道:“沐首輔、諸位大人,勞動諸位來迎,當真令楊某汗顏。”
大家都拱起手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有人端來一杯茶銘,楊嗣德也有些口幹顧不得禮讓便一口而盡,沐天波已收起了笑,對著楊嗣德道:“內閣大學士楊嗣德跪下,皇上有口喻。”
百官們麵容一正,紛紛隨著楊嗣德跪下,三跪九叩之後,楊嗣德朗聲道:“臣楊嗣德洗耳恭聽。”
“皇上口喻,內閣大學士楊嗣德勞苦功高,奔波千裏,不負朕之重托,命其兼領兵部尚書,立即上任。”
“啊?”滿地的官員們紛紛驚呼一聲,就連楊嗣德也難免有些吃驚,他原本是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被越級拔耀為內閣大學士原本已是一步登天了,想不到皇上又開恩讓他兼領兵部尚書,如此恩寵,自大明開國以來也未曾得見。
“還不謝恩?”沐天波見楊嗣德一臉的驚訝,不由得歎了口氣,對於皇上的任命百官們恐怕多有不解,但他沐天波卻是洞悉分毫,自山地營建立之後,皇上實在找不出可以替代的將領來任命山地營指揮使,隻好任命了沐家的四家將之一的蘇昌盛。這樣一來,沐天波是內閣首輔,兒子沐劍銘是神機營指揮使,家將蘇昌盛為山地營指揮使,一門三大支柱,若是生了異心,要想製服可就難了。
對於朱駿來說,要想掣肘沐家,隻能恩寵楊嗣德,在政治上他是內閣大學士,在軍事上他又是兵部尚書,雙管其下,至少可以將沐家的野心降至最低。
朱駿並非是不相信沐家,隻是他清楚的是,絕對的權利隻會帶來絕對的腐敗,就算沐天波與沐劍銘忠心耿耿,但是他的那些部下也會忠心耿耿嗎?如果哪一天上演一出黃袍加身怎麽辦?
忠臣也必須要有必要的約束,任何事物的發展都不能容許一家獨大的局麵,否則隻會養成壟斷和囂張跋扈。
“臣楊嗣德叩謝皇恩,吾皇萬歲!”楊嗣德渾濁的眼眸中已閃露出淚花,微顫顫的站起身。
楊嗣德身後的周慕白隨著楊嗣德跪下,也隨著他站起來,他臉上陰晴不定,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樣,許久之後,才矢口道:“不錯,這就是帝王之術,以彼壓此,相互掣肘。看來我所料的不錯,現在的永曆已不再是從前的逃跑天子了,難道真的是有皇天保佑朱家嗎?”
周慕白說的聲音極低,周圍的大臣們根本沒有人聽見,這時沐天波顯然已望見了他,板起臉來道:“這不是那個漢人通事嗎,怎麽?難道緬王又有什麽事需要你來傳話?”
周慕白心下大定,更是明白自己這一趟沒有白來,他笑顏逐開,對著沐天波拱手道:“是沐公爺,周慕白早不在緬王那混飯吃了,今日前來一是想著給咱們大明的天子效力,二來也為皇上帶了一樣寶貝。”
“寶貝?什麽寶貝?”沐天波看不得他一副吊兒郎當的市井模樣,背著手沉聲道。
周慕白神秘的搖了搖頭:“恕沐公爺恕罪,這寶貝隻有皇上才看得出來。”
“好,到時我自會去向皇上稟告,皇上見不見你便不是我做主的了。”沐天波別有深意的望了周慕白一眼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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