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的大營開始響起了清脆的鳴金聲,衝上了陣地的八旗兵心裏湧入了一絲失望,鳴金便是退兵的意思,可是他們衝到了陣地上,要想全身而退哪有這樣容易,每一個八旗兵身邊都是四五個虎視眈眈的寨兵,隨時都有四五把彎刀長槍或劈或刺而來,無論他們多麽勇猛,在如此巨大的實力懸殊之下,都隻有被屠宰的份。
一聲聲慘烈的嘶叫自陣地上傳到了山腳,每一聲慘叫都讓尼堪和八旗兵們的心猶如被蜜蜂蟄了一下,刺疼而又無可奈何。
尼堪板著臉,眼看著這些滿洲的兄弟一個個的倒下臉色陰沉的可怕,如今他屬下能戰之兵還有三千八旗,其餘的綠營雖有兩萬,卻全是烏合之眾,濫竽充數的廢物。反觀趙福貴州兵還有一萬關寧鐵騎,其餘的兩萬漢軍雖然都是新兵,比起綠營起來也不知好了多少,因此,如今大軍的控製權已不知不覺的控製到了趙福手上,他尼堪根本就沒有了跟貴州軍叫板的本錢。
有什麽帳等以後再算,尼堪雖然魯莽,卻是個識時務的人。
趙福在大權獨攬之後,立即下令讓人去堆積幹草樹根,這裏毗鄰深山,幹草和樹根極多,半下午功夫,大營前已堆積成了一座小山。
尼堪對趙福的行為大為光火,這個家夥寧可去讓人堆積幹草也見死不救。不過到了這個份上尼堪也不敢發作,隻能低聲下氣地去問。
“趙提督。這些幹草樹根有什麽用處?難道憑這些個東西能夠擊破明軍?”
趙福一臉篤定的瞅了尼堪一眼,道:“本提督自有妙策。”
尼堪什麽都沒問出來,隻好氣呼呼地回自己的大營去
到了傍晚,趙福親自帶著一隊兵馬背著柴草出了營,在山巒的另一側簡單的建立了一道防務之後。竟在原地生起了一堆大火,火場足有十幾丈的方園,數以百計地士兵不斷的將遠處堆積的柴草添加進去,熊熊的火焰在晚霞下竄的幾丈高,趙福站在火焰的一畔,不斷地催促士兵添加柴草。見火候差不多了,又招招手,朝著另外一隊提桶的士兵大吼:“快,提水來。”
百來個提了鐵桶的水兵在火場一旁等候,在趙福的指揮下,用手將鐵桶中的水潑入大火中,猛火遇到了小水。自然不會被消滅,瞬時的功夫,隻聽得吱吱聲作響,火場原本滾滾的黑煙更加濃了。半夜地風向偏東,滾滾的黑煙隨著夜風向東側的明軍陣地方向飄去。
趙福滿意地點了點頭。照這樣地搞法。隻要燒他一夜地火。熏明軍一夜。他不信這些明軍不崩潰。他伸了個懶腰。對身畔地親兵吩咐道:“你們看著風向。今夜就幸苦一些。如今火勢夠大。可適當添加一些濕柴進去。不需要再潑水了。”
“喳!”親兵一臉興奮地應承。在他們地後方。滾滾地濃煙猶如龍卷風一般。隨著風向地移動不斷地向明軍地陣地散發著嗆人地氣味。
趙福還有後招。其實當年關寧鐵騎還未投清時。與滿人作戰經常會使用這種疲擾式地作戰方法。煙熏火燎。隻要能克敵地。什麽都能搬出來。隻是時過境遷。當時地關寧軍打地是滿人八旗。如今卻成了滿人地奴才。正奉命與他們原來地主子明軍作戰。
趙福在火場四周布置了防務。明軍受不了煙熏。多半會出來襲擊火場。因此。這裏地安全也是重中之重。一切調配得當之後。趙福自信滿滿地騎著馬帶著幾十個親兵回到大營。大營地士兵顯然已經看到了遠處滾滾地濃煙。都驚歎地出營觀看。蒙在鼓裏地尼堪也立即明白過來。趙福所用地不是強攻。而是先擾亂敵人。再趁其疲乏出擊地計策。他低頭沉思了片刻。不得不承認趙福要比他要高明地多。至少可以減免不少不必要地損失。想到這裏。尼堪心情反倒複雜起來。背著手臉色僵硬地看著遠處飄向明軍陣地地滾滾濃煙。
這時。趙福已經乘馬到了營口。翻身下了馬。將馬韁交給身畔地一個親兵。走近尼堪道:“尼大人。今夜我們把大將軍炮全部擺在陣前。趁著明軍被煙熏地功夫。正好炮擊他幾個時辰。到了天亮。趙某讓關寧軍為先鋒。定要奪取陣地。”
尼堪點了點頭。對趙福尊敬不少。他平日裏看不起趙福。如今才知道自己和他比起來實在差地太遠。雖說憋氣。卻也佩服地很:“既如此。便聽趙大人地。我去令人將大將軍炮搬出來。”
一直折騰了一個時辰,十幾門大將軍炮終於點燃了引線,火炮的轟鳴聲在靜寂的夜空中異常的刺耳。
明軍一下子遭了殃,刺鼻的黑煙不斷的隨著風向飄蕩進了陣地,這些白日裏廝殺的疲憊不堪的明軍一下子哄亂起來,他們可以堅強的麵對八旗,可以在硝煙的戰場上挺身而出,卻從來沒有這樣的憋屈過,一時間,猝不及防的明兵和寨兵就被這黑煙嗆的咳嗽不止,大家想要屏住呼吸,可是堅持不了多久總是要換氣的,濃煙仿佛被他們吸進了肚子裏,喉頭的深處在刺激下不斷的劇烈咳嗽。
沐劍銘的聲音傳了出來的,他的聲音嘶啞的快要斷線似的,被煙熏紅的眼睛在附近搜索:“斥候呢,派斥候去看看怎麽回事。”
“大家都把衣服脫了,去取水浸濕衣服,蒙住耳鼻。”一個有經驗的頭人用生疏的漢話大喊,雲南地處西疆,這裏瘴氣極多,深山中的部族多少都會懂得一些防治之法。
大家紛紛在煙霧繚繞中去取清水,好在壕溝的後麵有幾汪清泉,雖然場麵十分混亂,過了半炷香的功夫,所有人都能夠光著膀子捂著濕衣了。
緊接著山下傳來了炮聲,轟隆隆炸向陣地,陣地又是一陣騷亂,好在白日清軍的火炮給大家的印象並不恐怖,隻是隨時都有可能會有一個滾燙的鐵球鋼釘從你頭上飛過,也讓所有的明軍心中生出了恐懼。
“誰都不許亂,執旗手,全部到我身邊來,大家席地坐下,清軍就在外麵,若有人想逃,正好中了清軍的奸計,咳咳咳咳……。”沐劍銘艱難的大吼一聲,接著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旗手們一邊扛著旗,一邊捂著口鼻開始向沐劍銘方向靠攏,士兵們的心裏安定了一些,由於捂了濕衣,鼻喉也沒有原先那樣火辣了,隻是眼睛卻被濃煙熏的紅腫腫的,偶爾會有火炮發出的火球砸過來,時而會有人發出一陣陣的慘叫,可是在這種條件下大家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眼睜睜的聽著傷者呻吟,最後氣息越來越弱,最後失去了聲息。
在煙霧繚繞、炮火轟鳴、慘叫呻吟中,明軍們感覺到了一種莫明的恐懼侵襲而來,他們寧可希望清軍發起總攻,大家在陣地上好好的拚殺一場,也不願意麵對這樣的恐懼,他們不知道濃煙要多久才會消散,大將軍炮的轟鳴聲什麽時候能夠停止,越是這樣,他們越是頹廢。
“沐大人,我們殺出去吧,弟兄們蹲在這裏,早晚要給他們憋死。”有人在濃煙中喊。
沐劍銘沒有回答,沒有回答就是不許,現在殺出去就有生機嗎?沐劍銘不相信,外麵都是清兵,他們的人數是己方的幾倍,而且一旦踏出了山背,清軍的鐵騎就可以發揮效用,到了那個時候,你能跑多遠?你腿再快能跑得過馬嗎?
“沐大人,你說話啊。”有人在喊。
沐劍銘取下了濕衣,回答道:“原地待命,誰也不許動。”
如果突圍,那才是真正的中了清軍的奸計,為今之計,隻能堅守。能守的住嗎?沐劍銘心裏產生了動搖,他可以預想到,今夜過後,清軍應該就要發動真正的總攻了,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這一方已經被火炮和煙霧折騰了整整一夜,兵疲將乏,能不能拿得起武器作戰都是一個問題,更遑論堅守陣地了。
天上的星辰被頭頂烏黑的煙霧籠罩著,時而會眨一下眼睛,又消失不見,沐劍銘的心裏透出一股濃重的失望,他遙望著遠處山影重重的西方,那裏就是昆明城,不知他的父親現在如何了。
沐劍銘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不是舒展情懷的時候,這一萬個兄弟跟著自己出城,自己就一定要把他們全部帶回去,這是他的責任,更是他的義務。
怎麽辦呢?堅持過了今夜,明日怎麽辦?該如何去抵擋明日瘋狂的進攻呢?難道真的要被這些小小的煙霧打敗
沐劍銘心裏閃過一絲悲哀,他仿佛可以看到幾天之後,海都的邸報上的頭版頭條上寫著神機營指揮使沐劍銘被煙熏死的奇聞,若是李霄知道這件事,他會不會笑話自己?
沐劍銘的心漸漸散了,如何也集中不起精神來謀劃脫困的辦法。他抓著濕衣的手青筋怒張,幾乎要將衣服捏破一樣。
“不成,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沐劍銘不斷的在心裏說,什麽辦法呢?外有強敵環伺,如今陣地上又缺少糧食火藥,如今還要受這樣的罪,誰還會有力氣再打下去。
“有了!”沐天波雙眸一張,一個奇怪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