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用度日如年來形容淩棄這幾天的光景顯然並不為過,自從他遇見海馭遠之後,除了睡覺,他就是坐在沙
發上發呆,不知怎麽的,腦子裏有越來越多的可怕念頭,鬧得他心驚肉跳,閉上眼睛就是海馭遙和海馭
遠的影子在麵前晃,怎麽忘也忘不掉……
他不斷地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馭遙回來就好了,隻要他回來隻要他摟著自己,那一切惡夢都會
煙消雲散,他什麽都不怕了,隻要馭遙回來就好了。
馭遙說的是星期幾?星期三吧?那星期四他就該回來了,說不定帶著外賣,笑嘻嘻地衝進門來給自己狠
狠的一個擁抱,然後把自己吻得喘不過氣來,直接抱上床去,也說不定看見自己消瘦的模樣會心疼,會
親自下廚給自己弄點好吃的,一口口地喂過來……
星期四,海馭遙沒有回來。
他一定是很忙的,聽說這批貨特別重要,他不能回來,一定是脫不開身,幹走私的,還是謹慎一點好,
不用他立刻回來看我,隻要他平安就好,如果風聲很緊的話,遲回來一兩天也沒有什麽……
星期五,海馭遙沒有回來。
你是不是也在想我呢?馭遙你不要為我擔心,我很好,什麽事都沒有,我正常地吃,正常地睡,就是想
你……很想很想你……
星期六,海馭遙沒有回來。
我不在乎你是幹什麽的,不在乎你手上有血,我隻是擔心你的安全……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著……
星期天,淩棄整整昏睡了一天。
星期一中午,門上響起了熟悉的鑰匙轉動聲,淩棄從沙發上一躍而起,直撲了過去,又驚又喜地喊:“
馭遙?!你回來了!?”
門開了,海馭遙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肖聞和幾個人,麵色相當不善,淩棄卻根本沒注意到
,眼睛裏隻有海馭遙一個人,徑直撲向他懷裏,卻被海馭遙一把推開!
淩棄踉蹌著站穩身體,驚訝地看著他,這才發現他身後的人,疑惑地問:“馭遙……出什麽事了?”
看著他明顯憔悴的臉,海馭遙心裏忽然有一陣不忍,但是很快就被怒氣給壓了下去,他再也沒有想到,
周二早上,就在他著手派人接貨的時候,接到了海馭遠的一個電話,很輕快地提醒他:大哥,聽說你周
三有批貨?
這個消息,他隻對淩棄說過。
雖然,和淩棄分開是他早就想好了,可是,為什麽,淩棄真的會背叛他?真的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老二?
如果,僅僅是如果,他和海馭遠真的是敵對的話,那麽,這一次,會不會就是淩棄想置他於死地?
他不得不承認:海馭遠設下的這個局,淩棄踩進去了。
算了,算了,反正遲早是個分手的結果,就讓自己死心,讓淩棄也死心吧!既然他選擇了老二,就讓他
跟著馭遠,就讓他恨自己一輩子,就讓他安心吧……
這樣,我也可以放心了……
海馭遙推開他走進了房間,其餘的人也走了進來,把門關上,淩棄驚疑地看著他們,不祥的預感湧上心
頭,他忐忑不安地跟在後麵,絞著手指頭,緊張地看著海馭遙。
環視了一下室內,海馭遙從口袋裏掏出煙,肖聞默默地過來為他點著了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慢慢
地吐了出來,煙圈緲緲飄散,室內鴉雀無聲。
“看樣子,你這幾天也很提心吊膽啊?”海馭遙似笑非笑地說。
淩棄繼續緊張地看著他,海馭遙絕對不是在對他噓寒問暖,一定發生了什麽事,一定是的!
他渾身開始輕微顫抖,海馭遙走了過來,粗魯地抬起他的下巴,盯著他的眼睛:“我能有命回來,你是
不是很驚訝,淩助理?”
“什——什麽?”淩棄連嘴都合不上了,海馭遙在說什麽?他怎麽一點都沒聽明白?
“可惜啊,我終究是讓某些人失望了。”海馭遙捏著他的下巴,手勁逐漸加大,淩棄疼得眼淚都流了出
來,“馭遙……放手……放手……疼!”
“啪”的一聲,海馭遙放手了,卻狠狠地打了淩棄一個耳光,打的淩棄幾乎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上!
他咬牙切齒地說:“賤貨!”
淩棄被撞得暈頭轉向,嘴裏嚐到了自己鮮血的腥味,他慌亂地看著麵前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海馭遙,不
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海馭遙為什麽這麽對他?巨大的恐懼包圍了他的全身,難道……海馭遙隻是在
玩他?自始至終他的情話都是假的?根本不是真愛自己?隻有自己一廂情願?!
海馭遙走到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屑地說:“我早就知道你和老二串通一氣來對付我,這些日子
,隻不過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罷了,你也真不錯,一直忍到最後,從我嘴裏套話……淩助理,你也不想
一想,有人送上門來給我玩倒也就算了,我會真的相信你嗎?果然,給你點情報,你還真的泄露出去了
。”
他彎下腰,盯著淩棄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接貨的時間,不是星期三,而是星期二……你失算了
!”
“馭遙……”淩棄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麽,震驚地看著他,顫抖地叫著他的名字,“你說什麽?我不懂
……”
“你不懂不要緊,海關懂,他們在預定地點埋伏的時候,我的貨都已經進了倉庫,連買主都找好了……
你說,他們會不會氣得七竅生煙呢?淩棄,這個時間,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你說,我該懷疑誰呢?”
從慌亂中清醒過來,淩棄陡然明白了他指責自己的是什麽,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他一把抓住了海馭遙
的手,激動地喊了起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馭遙你相信我!我沒有!”
“你以為我到現在還會相信你的鬼話嗎?”海馭遙用力地甩開了他,滿臉鄙夷,“星期一,你和老二見
了麵對不對?”
“是的……那是……那是我偶然遇見的……”淩棄著急地為自己辨白著。
“撒謊!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海馭遙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扔在他臉上,“這是電信局的通話單,
一周之內你隻從這裏往外打過一個電話,你自己該不會不記得了吧?號碼是xxxxxxxxxxx,巧的很,這
是老二的私人手機號碼,連海家都不見得有五個以上的人知道,你倒是消息靈通?”
“馭遙!”淩棄緊緊抓住他的衣服下擺,“我沒有!我沒有背叛你!我沒有對二少爺說過!我真都沒有
……馭遙……相信我……馭遙!”
淚水從他眼裏流了出來,沿著臉頰滑了下去,海馭遙似乎是怔了一下,隨即狠狠一腳踢在他小腹上,淩
棄被踢出幾米遠,疼得蜷縮起身子打著滾,滿臉淚水,連慘叫都哽在喉嚨裏發不出來。
“海哥……”肖聞提醒他,“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我看他……不像是……”
海馭遙把抽完的煙頭扔在地上,狠狠碾了一腳,瞥了他一眼:“肖聞,你不是這麽嫩吧?有哪個臥底會
爽快地承認自己是臥底的?你要是不能做,就叫楊剛來。”
肖聞的身子僵了一下,無聲地向後退了一步。
淩棄身體猛地抽搐著,‘哇’地吐在地上一口血,這才緩過來,無助地看著海馭遙,目光中滿是絕望,
一張口,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他喘息著,艱難地說:“我……沒有……馭遙……我沒有背叛你……那
個電話……不是的……我什麽都沒說……相信我,馭遙……相信我…………”
“我相信你就見鬼了。”海馭遙冷冷地說,“連你說夢話的時候,都叫著老二的名字……你以為我是聾
子沒聽見?淩棄,你不用這麽害怕,我不會殺你,怎麽說你也是老二的人,我得給自己兄弟留點麵子,
他要再想這種計策,美男美女隻管往我這裏送,我照單全收了!自己玩不了我還有幾千兄弟哪。”
他所有的手下都沉著臉,居然沒有一個人配合地笑一聲,海馭遙慍怒地看了肖聞一眼,擺擺手:“唔!
”
“馭遙!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淩棄根本聽不見他的話,隻是絕望地喊著,空曠的房間裏回蕩著
他撕心裂肺的喊叫,“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一腳狠狠地踢在他的肋下,劇烈的疼痛把他的喊聲給吞沒了,還沒等他緩過勁來,又是幾腳劈頭蓋臉地
踢來,他本能地伸出雙手護著頭部,胸腹之間傳來的疼痛又迫使他放下手去護著,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
會,馬上又是一腳踢在頭上,額角裂開了,鮮血流了一臉,淹沒了他的視線,逐漸的,在拳打腳踢中,
他的神智也開始模糊……
最後的清醒中,他還在竭力呼喊著:“我沒有……我沒有……”隻是聲音低不可聞,近似呻吟。
肖聞抬手製止了他們,自己走到海馭遙身邊,小聲地說:“差不多了,海哥。”
“唔。”海馭遙一直呆呆地看著窗外,此時才回過神來,轉頭看著他。
肖聞看著他,小心翼翼地繼續說:“沒傷到要害,也沒殘廢……見了血了……”
“我知道了。”海馭遙不耐煩地揮揮手,“照原來說的,叫兩個弟兄把他扔到龍騰門前,讓老二自己去
收拾吧,反正是他的人,我們走!”
冬雪飄飄,又是新年了。
盡管在溫暖的室內,感覺不到屋外的寒冷,淩棄還是緊緊地,緊緊地把自己用被子裹起來,他的冷,是
從骨髓裏冷出來的,而不是從外麵。
房間裏很靜,平時也是這樣,在這麽熱鬧的夜晚,更不會有人來了……
過去的一切,像是在夢中,疼著他哄著他愛著他的海馭遙,摟著他發誓永遠不離開他的海馭遙……狠狠
打他的海馭遙,不聽自己解釋的海馭遙……都那麽不真實。
自己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裏了,醫生說自己渾身是傷,恐怕要躺上幾個月才能康複,可是自
己沒聽進去,隻是要出去找海馭遙,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找到他,告訴他,自己沒有背叛他,沒有…
…
周圍亂了,醫生用鎮定劑讓自己安靜了下來,再次醒過來,他又鬧著要下床,如此三次,海馭遠來了,
安撫著他,說了一遍事情經過,那天下班的高峰時期,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從一輛麵包車裏扔了出來
,全身是血地扔在龍騰的大門前,保安報了警,也把他送到了醫院,醫生說他的情況不是太好,全身的
傷雖然不足以致命,卻可以讓他躺上幾個月。
末了他安慰著淩棄,說醫藥費絕對不是問題,事後的處理他也已經都派人辦妥了。淩棄逐漸安靜了下來
,看著海馭遠,忽然發現,這下子,他更加沒有辦法回到海馭遙身邊向他解釋了……所有的人,都不會
再相信他和海馭遠毫無瓜葛,所有的人,都會認為他為了海馭遠背叛了海馭遙……
心慢慢地沉到看不見的地方,海馭遙也在那裏……
他的目光透過海馭遠的身體看向遠方,淚水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海馭遠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柔,輕輕地
把他抽噎著的身體抱進懷裏,拍著他的背,無聲地安慰他。
又是他抗拒不了的溫柔,所以當他要求出院的時候,海馭遠堅持讓他先回到海家住一段時間,他怎麽推
辭也沒有用,最後還是搬了回來。
住在一間舒適的客房裏,起居飲食都由海家的人照顧,海馭遠和海遺珠基本上每天都過來一趟看他,任
何事不用他開口就全部辦好,沒有讓他受一點委屈。
可是他的身體還是好不起來,兩個月了,一直躺在床上,連自己起床的力氣都沒有,傷口痊愈得也相當
慢,翻身的時候全身酸痛不已,曾經被打斷的骨頭也不時疼痛難忍。但最難忍的傷口在他心裏,在最敏
感最柔軟的地方,那個叫海馭遙的傷口還在汩汩地向外流著血,一刻都沒有停止過……
“馭遙……馭遙……”他把臉埋在枕頭裏,一遍又一遍低聲地叫著那個名字,淚水慢慢地從眼睛裏流出
來,滲入枕頭裏。
窗外的雪花依然在飛舞,像落入凡間的精靈在歡笑祝福……
今天是新年啊……
淩棄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雙眼瞪得大大的,對啊!今天是新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