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淩棄像是夢遊一樣,任憑海馭遙拉著他的手上了遊艇,站在一邊,看著海馭遙開動遊艇,緩緩地駛出碼
頭。
月光下的海麵波光轔轔,遠處城市的燈光此刻看起來很遠,像是在另一個世界一樣,倒是天上的星星在
閃閃發光,就像在頭上,隨手可摘。
“很漂亮啊……”淩棄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麵前的美景,歎息著說。
“喜歡嗎?”海馭遙停了機,讓遊艇就在海麵上緩緩地漂浮著,自己走到淩棄身邊摟著他,“酒醒啦?
要不要出去吹吹風?”
他擁著淩棄走到甲板上,從背後環著他的腰,在耳邊低聲說:“本來我還準備了一瓶紅酒的,現在看來
,是不敢給你喝了……喜不喜歡?嗯?”
淩棄心裏有點酸,借著酒勁,笑了笑:“喜歡啊,這麽浪漫的氣氛,之前來過的客人……也都很喜歡吧
?”
“之前?”海馭遙有點愕然,很快就明白了過來,不輕不重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小資,你又在吃
醋啦?這艘遊艇是年前我才買的,哪有什麽之前的客人,乖,我平生第一次啊,把別人帶到我的船上來
哪。”
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淩棄不放棄地追問:“大小姐呢?她也沒有來過?”
“你又犯規一次啊,該打屁股!遺珠她自己的遊艇在國內就有三艘,她跑到我的船上來幹什麽?”海馭
遙忽然把臉埋在他肩窩裏悶笑了起來,淩棄覺得怪怪的,忍不住向後推了他一下:“你笑什麽?!”
“沒什麽!”海馭遙迅速地忍住笑,在他臉上親吻著,“沒想到啊,我的小淩雖然一直裝做不在乎的樣
子,實際上心裏還是很看重我的,是不是?我真的很高興呢。平時啊,給你買什麽你都一臉漠然,我還
以為,怎麽也打動不了你呢!”
淩棄越聽越煩躁,猛地回身,仰起臉看著海馭遙,迫切地問:“馭遙!你……喜不喜歡我?!”
話一出口他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麽,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他怎麽會問這麽愚蠢的問題?從一開始,海馭
遙就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他,明明是他自己送上門去的,現在卻去問他這種問題,海馭遙一定笑到連腰都
直不起來。
他羞慚地低下頭,恨不能立刻跳到海裏去讓自己死了算了,起碼也不用看見海馭遙嘲笑的臉!
出乎他的意料,海馭遙沒有出聲,隻是緊緊地抱住了他不停掙紮的身體,過了一會兒,輕聲在耳邊說:
“喜歡啊。”
不知為什麽,淩棄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他使勁搖著頭,抽泣著把臉埋進海馭遙的懷裏,沙啞地喊了
出來:“騙人!騙人!你這個大騙子!大騙子……嗚……”
你怎麽會喜歡我?!一定是騙我的!笑著漫不經心地隨口說那麽一句,以為就可以騙我對你死心塌地嗎
?!海馭遙你好狠,你就這麽笑著把我的心碎成一片一片……其實我對你,也就是一個玩具,你對我好
,也不過是因為這是你的遊戲規則!
可是我……為什麽還是愛上你了?為什麽?難道我真的已經沉溺於你付出的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溫柔,
難道我真的已經毫無退路了嗎?!
“小淩……”任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會兒,海馭遙稍稍放鬆了一下手臂的力量,把他的臉抬起來,盯著
他已經哭成紅腫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再說了一遍:“我喜歡你。”
淚水再一次洶湧地在臉上肆虐,淩棄哭得都說不出話來,隻是拚命地搖頭,雙手死死地抓住海馭遙後背
的衣服,渾身抽搐著。
“小淩,小淩!乖,別哭了,聽話,淩棄,別哭了!”海馭遙揉著他的頭發,拍哄著,最後不耐煩地直
接低頭吻上了他的雙唇,硬生生地堵住了他的哭泣。
他吻到淩棄幾乎癱軟在他懷裏,連喘氣都喘不上來才把他鬆開,額頭相抵,溫柔地問:“相信了,小傻
瓜?”
淩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海馭遙笑了一聲,重新把他摟回懷裏,拍著他的背:“今天是怎麽了?請你
吃頓平民飯菜就生氣啦,小資?好了,以為你會喜歡呢,這樣吧,明天我帶你出去吃五星級餐廳,好了
吧?”
“馭遙……”淩棄從他的肩頭露出眼睛,靜靜地看著欄杆外正在起伏的海麵,海風吹來,他單薄的身體
有些顫抖,更緊地往海馭遙懷裏縮了縮,“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麽嗎?”
“嗯……我要是知道,早就給你了。”海馭遙開玩笑地說,“看見你眼睛閃閃發亮的樣子,像看見新玩
具的小——小孩子一樣。”
你是想說小狗吧?淩棄自嘲地笑了一下,沒有說出來,幽幽地說:“我想要的,隻是一個家……一個愛
我的人……你能給我嗎,馭遙?”
“給啊,怎麽不給?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的。”海馭遙很自然地說,“好不好?”
淩棄搖了搖頭,低聲說:“我的名字……你就從來沒有感到奇怪嗎?為什麽我要叫這個名字,好像掛著
牌子要告訴天底下所有的人,我是個孤兒,我是個……沒人要的,被拋棄的……孤兒……”
說著,他眼裏的淚水又有要決堤的趨勢,急忙在海馭遙的肩頭擦了擦,繼續平靜地說:“楓曉是十歲的
時候,父母出了車禍,親戚們……都不要他,才送到福利院來的,他的名字是母親起的,因為他出生的
時候,是一個秋天的早晨,從病房看出去,正好是一樹紅紅的楓葉……很好聽的名字,對吧?”
“嗯,嗯,好了,其實你的名字也不錯啊……”
淩棄淡淡地一笑:“楊剛是三個月的時候被人扔在醫院,然後才送到福利院來的,他的名字是院長起的
,那年正好是羊年,院長說:那就姓楊吧……男孩子要剛強些,叫楊剛……就好了……雖然普通,可是
……也很好,對不對?”
海馭遙擁著他,什麽也沒有說,淩棄緊緊地抱住他的身體,眼淚無聲地流著,滿臉淚痕:“我的名字…
…是發現我的時候放在我衣服裏的……你知道嗎?他們……他們……”
他突然閉上了眼睛,讓淚水瘋狂地滑落:“他們不但把我扔在福利院!還……還要讓我一輩子背著這個
名字……讓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拋棄的……我是沒人要的孩子……沒人……要我……沒
人要……”
淩棄實在說不下去了,雙手抱緊了海馭遙的脖子,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淚水順著他的臉流下來,
浸濕了海馭遙的衣服。
“乖……不要緊……沒事沒事,我在這裏,別哭了小淩……別哭了,我要你,你歸我了,好了別哭了…
…”海馭遙安慰著他,“別怕,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記著也沒有用,現在你是大人了還怕被人拋棄了嗎
?你已經長大了……小傻瓜,難道你做了個惡夢也要記一輩子?名字不名字的有什麽要緊啊,再說了,
也許……也許是你的父母當時的確有難處,給你起這個名字是將來比較容易找到你嘛,怎麽就往不好的
地方想呢?乖啊,快別哭了……要麽我們進去吧?夜深了外麵海風大。”
他想把懷裏的人兒抱起來回艙裏,手剛一鬆,淩棄就受驚地抬起頭來,用盡力氣抱住他,惶急地喊了起
來:“不要!不要!別離開我!別不要我!不要!我會乖乖的聽話,我什麽都幹……不要……馭遙!馭
遙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馭遙……”
淩棄陷入絕望的眼神讓海馭遙不忍再看,急忙重新把他抱回懷裏緊緊摟住,幹脆坐倒在甲板上,哄著他
:“沒事沒事,我在這,我沒有不要你……小淩別哭了,我在這裏,抱著你,別哭了……我喜歡你我絕
對不會不要你的!好不好?”
“真的……?”淩棄抽泣著問,“真的嗎?……馭遙……你發誓……我要你發誓!你絕對不會拋棄我…
…不然你就什麽都別說……別給我希望……我受不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好!我發誓!”海馭遙大聲說,“天地為證,我一定會好好地愛你,寵你,疼你,永遠都不拋棄你!
所以你絕對別瞎想了!”說著俯身狠狠地吻了下去。
淩棄睜大淚眼,看著近在咫尺海馭遙認真的臉,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到底說了什麽,就被吻住了,
灼熱的吻在瞬間奪去了他的理智,模模糊糊心裏隻是浮起最後一個念頭:他說了……他說他永遠不會拋
棄我……
我不再是一個人了……
馭遙,謝謝你……
在幸福中,夏天不知不覺地過去了,淩棄盡情地享受著海馭遙的嗬護疼惜,出海遊泳潛水,教他玩風帆
和騎摩托艇,晚上大多去島上石叔那裏吃一頓海鮮,然後到遊艇上過夜,海馭遙有一次壞壞地笑著說:
“在這裏好啊,四周十海裏都沒有一個人,你可以盡情叫……哎喲!”
他的話沒有說完是因為淩棄紅著臉隨手抓起一隻龍蝦扔了過來,正打在臉上,海馭遙一邊笑著抹了抹臉
一邊拿起龍蝦給他剝殼:“要我替你服務也不用這麽粗暴的方式啊,說一聲不就行了嗎,來,張嘴!”
每次都是從海馭遙的船廠出去,慢慢的,他和海馭遙手下的人也熟了起來,起初他聽到刺耳的‘大嫂’
兩個字都會羞惱交加,狠狠地對著海馭遙抱怨了半天之後,他們才逐漸改口,稱他‘淩哥’,盡管聽起
來和混黑社會差不多,但是總比被叫做大嫂強多了。
淩棄推開海馭遙名義上的辦公室的門,發現他正大模大樣地把長腿架在桌子上吞雲吐霧,看見他進來急
忙把煙掐滅放下雙腿,笑著說:“今天怎麽來了?想我啦?來!”
“嗯?不是你早就答應我了,今天帶我去吃飯嗎?”淩棄微微不滿地問,“石叔說今天有很好的鮑魚…
…”
海馭遙打了自己的額頭一下,把淩棄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狠狠吻了一下:“今晚上不能陪你出去了,不
好意思啊小淩,別生氣……來來來,聽我說,今天晚上我有很重要的的事,真的,對不起啊。明天吧好
不好?乖,明天一定陪你去……”
淩棄心裏有些不高興,但是海馭遙既然這麽說了,他也沒有理由生氣,淡淡地說:“那我回去了?你忙
吧。”
“嗯。”海馭遙又親了他一口,“我叫兩個人送你吧,最近有些不太平,你在家裏別出門,知道嗎?”
淩棄本來已經要走了,忽然心裏一動,轉頭問:“今天……你有什麽事?”
“啊,沒什麽,有頓無聊飯局。”海馭遙隨口說,“你別擔心,回去吧。”
越想越不對勁,該不會是和海馭遠有什麽關係吧?淩棄回身湊到他身邊,輕聲問:“我可不可以……和
你一起去?”
盡管他已經決定和海馭遙在一起,就算海馭遠從前怎麽對他好過,也都是過去,可是……他絕對不想看
到海馭遙和海馭遠正麵對決的那一天!
“啊?!”海馭遙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著他,笑了笑,“小淩,別鬧了,我不是去玩,這種飯吃多了會減
壽的,吃了你非鬧胃疼不可,來,乖,回家吧,我吃完飯就回去,嗯?”
“不,我想去……”他越這麽說淩棄就越放心不下,抓住他的手,“帶我去吧,我……我……”他咬了
咬嘴唇,低下頭,“還是我……根本見不得人?你不想讓你的朋友……看見我?”
“嘁!”海馭遙不以為然地抱著他,“怎麽好好的就給我安上這麽一個罪名?你是我海馭遙的情人,怎
麽會見不得人……好了好了,帶你去帶你去!到時候你別害怕就行了!”
他一手摟著淩棄一手按下了桌麵上的通話器:“楊剛?準備好了沒有?我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