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1

一座城池5200

火車慢慢停下。這又是一個全新的地方。

地方不似商品全新總是不好。雖然中國每地各有不同但是火車站是一樣的亂。火車再往前緩緩穿過一片棚戶區。透過綠色玻璃時間如同往回走。頭上一架飛機飛過碩大的國航標誌在我眼前劃過。國航還沒有墜過機呢我想這真是信心保障。其實也不一定墜機是一定會有的事情未來已經安排好隻是還沒有生所以每一批坐國航飛機的人隻

是在無限期地逼近這個時刻而已。

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組織。必須打一個公用電話。我繞火車站一圈現所有的公用電話亭都被摧毀。情況最好的也僅僅是亭在電話已不存還不如把玻璃漆黑了改成公用廁所。迫不得已隻好在路邊找了一家雜貨鋪鋪裏的電話旁邊寫著:

Ip電話長途電話三角一分鍾。

我上去說:“我不打長途我打這城裏的電話號碼。”

老板利索地掏出一部移動電話說:“用這個這個是好靈通。”

我問:“好使不好使?”

老板說:“沒問題隻要你站著別動信號絕對好。”

我立定撥打電話。

撥半天沒動靜。

老板說:“你站的朝向不對。你看這城裏的射站在那頭你要麵對那座塔站。”

我說:“這信號又不是靠我的臉接收的天線不還是朝著老地方嘛!”

老板說:“不定的不定的。”

於是我轉過臉朝向遠處最高的一棟建築。老板過來把我的頭按下去說:“低點低點天線衝那兒。”

電話終於接通我問:“健叔你在哪裏?”

電話裏說:“你從火車站看有沒有看見最高的一座塔?”

我說:“看見了我腦袋正衝著。”

電話裏說:“好看看塔左邊有一棟高樓是這裏最好的賓館叫‘世貿新天地國際帝景豪庭花園酒店.”

我扭頭一看電話頓時斷了。

我說:“老板這又斷了。”

老板說:“年輕人打電話就是定不下心東看看西看看。這信號能好嗎?”

我問:“多少錢?”

老板說:“四十。”

我馬上把掏出來的兩張一塊錢收進錢包說:“不至於吧長途都三毛一分鍾我沒打長途也沒說過一分鍾啊。”

老板說:“是啊你打長途就是這個價錢。用手機打一個電話十元沒通的也算。我這成本高還得充電。”

我說:“你這也太黑了。”

老板一指右手邊說:“沒看見這是火車站嗎?快掏錢。”

這時屋裏出來兩個人同時叫道:“爹怎麽回事?”

我想完了還是掏錢吧這一定是個道上世家當時想好了以後要幹這個所以打手都一生生下了兩個。

結完錢我叫上一輛小麵去往城裏最繁華的酒店。小麵是我在車站附近芸芸眾麵之中挑選的翻新情況比較良好的一輛。因在來到這裏前我也做了一陣子倒車生意對眼前一字排開的麵的之新舊程度有著很深的理解。我知道我選的這輛很可能車況還不如邊上沒翻新且在言語間還不斷掉漆的那輛不過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外表美麗的。男人啊男人都是這樣!罷了反正隻要能到目的地就行了。上車前我問好司機談好十元車費顛顛簸簸地終於到了那個地方下車順手給了司機十塊錢。

司機說:“老板怎麽才十塊啊?”

我問:“那要多少?”

司機說:“老板這麽遠怎麽也要三十啊!”

我說:“這不是說好的嗎?”

司機說:“先把你騙上車再說嘛我在敲詐你懂不?”

我愣了一下回想數十年光陰沒碰到過那麽直接而坦誠的人。我說:“我服了你不給怎麽樣?”

司機說:“不給我削你。”

我一聽是東北來的馬上掏出三十說:“我服了我服了。”

定下腳步環顧四周。他***這是哪裏?!我歎了一口氣。周圍的建築是那樣中國、那樣隨意高的高低的低新的新老的老自顧自。我定在原地忽然無限悲傷。

在生活的所有事中我最討厭的就是到陌生地方和吃陌生東西。這讓我感覺自己像一個無知的知識青年假裝四處漂泊。而這兩樣東西比較起來我更討厭到陌生地方因為這必然要讓你吃陌生東西。

我到了酒店的大堂用酒店的公用電話撥了一個號碼。我問:“健叔你在幾零幾房間?”電話裏的聲音隨即把我訓斥了一頓說我怎麽沒說完就把電話掛了“你當我們來度假

啊哪有閑錢能住幾零幾!我住在旁邊的長江旅館。“

我說:“你住幾號啊?”

那頭說:“你進來就知道了一共兩間房。”

我出了大堂看見健叔說的長江旅館。這旅館一看就知道是原來的民房改造的還是一所老民房。旁邊已經被花花綠綠的夜總會包圍了很明顯是全縣拆遷工作中的最大釘子戶。

我進了門看見一個大媽正在登記。最讓我吃驚的是在簡陋無比的前台上居然掛了一個世界時鍾這鍾比剛才那酒店裏的還大能顯示的地區更多光光是中國就有拉薩、重慶、北京和台北四個城市到了世界範圍甚至還有毛裏求斯時間。

我開玩笑說:“這鍾夠氣派。”

老太太說:“旁邊的要拆我房子我不讓。我不光不讓拆我還開酒店要和他們競爭要搶他們生意。你看看我這鍾比他們的要氣派多了。”

我腦子裏栩栩如生地浮現出以前健叔被群毆的時候隻揪著對方一個人拚命打的情形。

我衝老太太豎了下大拇指徑直上樓。健叔已經開門在等我。門口豁然兩個鍍金的大字:一號。

我進門說:“你可以啊住長江一號。”

健叔苦笑道:“沒辦法這便宜。這破地方那個慢啊前台、總機、打掃、結賬全是一人。”

我問:“多少錢一天?”

健叔說:“二十。”

我說:“便宜就行了至少在市區晚上可以隨便逛困得不行回來睡一覺就可以。”

健叔說:“逛屁這晚上九點就要鎖門。老太說要省電晚上十點就拉閘了。”

我說:“二十塊錢一天住寢室是有點貴。”

這話讓我想起我純真的和肮髒的住校年代不由得自己感動了自己。我又接著想到一句歌詞:而現在就算時針都停擺就算生命像塵埃如何如何如何的。

想起來我和健叔已經有半個月不見。半個月的時間裏大家隱姓埋名東躲西藏艱苦生活艱難聯係終於成功會合。我們決定要出去搓一頓。

走出長江旅社就到了市中心。看見巨大的酒店下麵新開了一家日本料理我們覺得很新鮮。我說:“這真像回到了上海。好像上海人最近很喜歡吃日本料理。”

健叔說:“那我們也奢侈一下。”

往前走了幾步健叔停了下來說:“不行你看這是新開張的。”

我說:“新開張的更好還有打折又幹淨。”

健叔說:“不行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我們不能去有這麽多政府工作人員的地方。”

我說:“你別幽默了人家都是吃點菜的包間才不來嚐鮮。我覺得風頭已經過去了我們也不用那麽緊張被抓到也算天數畢竟這事情誰也說不清楚。”

健叔說:“不行如果是這樣還不如去自踏踏實實吃監獄送的盒飯。既然是逃犯就要有逃犯的風範。”

我說:“你要相信我們的政府。你一要相信政府總有一天會還我們清白的;你二要相信政府是不吃無包間之飯的。走!”

我拽著驚恐的健叔進了麵前的日本料理店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隔過有茶色玻璃的落地窗看到外麵的世界一片灰藍。假裝有格調的餐廳裏響起了萎靡的日本妓音這一聽就是軍國主義時期日本男人侵略海外以後慰安無方的日本苦悶女人在櫻花樹下彈奏低吟的樂曲真是讓人沉淪。

這時候突然一個不甘沉淪的坐在我隔壁的國人一拍筷子操著東北普通話叫道:“娘的快給我放流行歌曲。”

這話嚇得櫃台裏的服務員忙四處找碟。

末了還聽見東北漢子嘀咕一句:“***最受不了這種高雅音樂。”

不消一分鍾從JVc音響裏傳出消失的日本組合“恰克與飛鳥”的《sayyes》看來開店的老板是徹頭徹尾的漢奸。音樂大概響了半分鍾東北漢子又忍不住了叫道:“服務員有沒有不是粵語的?整點流行的快沒有就出去買。”

幾個服務員又是一通找終於找到了陳百強的一張cd.陳百強就張口唱了一句東北漢子站起來戳著服務員罵道:“我隻配聽死人的歌嗎?快給我出去買雪村的。”

服務員說:“對不起老板買netbsp;漢子說:“那快找其他的。”

服務員找了半天找到一張陳年老碟放出一聽是《讓世界充滿愛》。

漢子說:“咋的你們耍我是不?我不是說流行歌曲嗎信不信我打你?”

話音剛落不知道從哪裏出來了兩個更巨大的漢子當下兩拳那哥們就暈了然後一個抱肩一個抱腿就把他抬了出去。服務員喊道:“扔遠點扔長江旅館那消費九十二。”

一個大漢把那東北人放地上掏了掏東北人的內兜摸出一百塊錢說:“找八塊。”然後一個開門一個拖這三人就消失在門口。

頓時這個世界就安靜了。過了幾秒《讓世界充滿愛》又徐徐響起。對麵的健叔不禁掩麵痛苦。我替他點上一支煙說:“你是不是想你女朋友了?”

健叔看窗外沒反應。

我說:“就打個電話聯係聯係。”

健叔說:“她現在一定是被警方控製了。”

我說:“你凡事都不要想得那麽悲觀。我們的警察雖然厲害但是要在一定的條件下才體現得出比如你砍了他們兄弟或者案子驚動了公安部甚至驚動了黨中央。我們這個事情沒事的。”

健叔說:“說不定我們已經驚動了黨中央呢。”

我說:“你看我們倆人其實也沒犯事身邊加起來也沒兩百塊錢除了窮得驚動了黨中央外沒有別的可能了。你打個電話給你女朋友免得人家擔心你。”

健叔又開始沉思。而我想起了這件事情的經過。

事情生在半個月前。

當時我剛剛從學校肄業找了兩個月工作結果沒有成功看到周圍同時畢業的漂亮女同學都很快找到了工作最厲害的一個已經跳了三次槽不由得著急。

健叔是我很早認識的一個人比我隻大一歲從學校肄業也比我早一年找了一年兩個月的工作結果也沒有成功。我和健叔的友誼建立在他免費修電腦上。當時寢室有一台電腦被輪番用於上黃色網站所以中了很多病毒但是係統一直沒有癱瘓。我想是因為我們的電腦實在中毒太多甚至在內部進行了激烈的以毒攻毒但是不幸的是最終留下了毒王。我們把以前一些導致我們經常死機的病毒稱之為“梅毒”而這次導致我們永遠無法開機的病毒被形象地命名為“艾滋”。

這次的中毒我們都很著急因為我們的論文都在裏麵。

我們把電腦送到了維修中心維修中心的人告訴我們需要換硬盤和主板費用是兩千。當時就有一處男室友驚呼:“操這麽貴還不如去嫖娼。”

接著有個思路清晰的同學給他做思想工作:“兄弟其實我們一直是免費在嫖而這次隻是看病錢而已。你看要換器官的。”

但是無論如何兩千對我們實在太貴這台電腦當時才花了一千八買來的。健叔是我們學校有名的修電腦有一手的人比我們高一級長得很成熟所以大家都叫他“叔”。在他念初中的時候經常有不認識的同學向他鞠躬說老師好健叔早已習慣很自然地回句“同學好”就完事了。大家猜測他比較早熟所以上黃色網站也肯定早人一步自然中毒也是在人之前。大家懷疑他中電腦病毒的時候市場上都還沒有開出殺毒軟件呢所以隻能自學成才。

我們千辛萬苦把電腦搬回去健叔已經在那裏等候。我們覺得他是這台電腦的惟一的希望同時也期盼著看到健叔那獨到的技術。

健叔第一句話就是:“快開機讓我安裝殺毒軟件。”

我們說:“沒有辦法開機了。”

健叔搗鼓半天喃喃說:“開不了機。這麽厲害主板都燒了。好那我隻能把你們的硬盤拆回去了。”

健叔熟練地打開機器拆了東西帶走。

我們翹盼望。

第二天健叔來了還沒等我們開口就直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昨天拆的是內存。不過我檢查過了你們的內存很好。”

正當我們目瞪口呆的時候寢室裏最受學校女生矚目、已經被老師推薦到某國際知名軟件設計公司的學生會主席話了:“喂你丫修的小心點我的很多論文答辯都存在內存裏呢。”

很快地健叔把電腦修好了。後來大家和健叔漸漸熟悉商量著開了一家專門修電腦的公司。我們一共四人湊錢在大學城的一個角落裏租了一間小店鋪但是生意一直不好。後來我們想出一個辦法就是利用那台死而複生的電腦不斷上各個黃色網站爭取找到病毒然後存在軟盤裏散播出去。

雖然大家都覺得這想法很猥瑣但是為了支撐租金隻能這樣。股東裏惟一反對的是一個向來自恃清高的家夥但是自從有一天他現自己來自工人家庭的漂亮女朋友每個周末都被一輛奔馳車接走以後就奮圖強在每個深夜和清晨從寢室到圖書館都留下了他孜孜不倦尋找病毒的身影。凡是他碰過的電腦瀏覽記錄裏從來都看不到一個穿衣服的人除了製服誘惑。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讓這家夥找到了最毒的病毒毒到都不能存到軟盤裏因為連軟驅都癱瘓了。

麵對這麽毒的病毒按照協議他獲得了最多的分成——四成。

病毒傳播得很順利。很快整個大學城沒剩下一個能用的軟驅了。而有遠見的我們很早就得到了殺毒的軟件。通過這件事情我們賺了三千多。而病毒之父分到了一千五。拿到這錢病毒之父失聲痛哭說自己終於通過自己的努力賺到了錢。緊接著他就去大學城裏的最高檔的化妝品店買了一套最貴的送給女朋友。

結果他女朋友說:“我不用美寶蓮的。你難道不知道我的皮膚適合蘭蔻和雅施蘭黛嗎?”那人很鬱悶回來以後問大家:“什麽是蘭蔻和雅施蘭黛?”大家說“不知道”要他去問問雜誌看最多的旁邊寢室的某某。結果某某也說不知道說要問問自己的女朋友。結果他女朋友是書呆子也不知道去請教了教授。哪知在傳播的過程中問題產生了變種那教授親自把那人叫過去跟他講解了半天倭寇和亞曆山大。

一個月以後那家夥終於弄明白蘭蔻的意思就是一隻唇膏抵美寶蓮一套護膚品雖然它們是一家公司的。從那以後在他女朋友天天以蘭蔻洗麵的同時他天天以淚洗麵不吃不語。我們都很奇怪為了這樣一個女朋友怎能將自己搞成這樣?當然很多人的悲傷隻是希望展示給大家看自己很悲傷但是展示的對象也要有的放矢如果你天天在你女朋友麵前展示悲傷那自然可以但是在一堆大老爺們麵前似乎沒有效果而且我們天天忙於自己的生計又無暇替他傳播這悲傷。

整整一個星期那家夥沒有說一句話。我們私下猜測他的第一句話將是什麽並且下了注。結果他果然一鳴驚人去向學校反映了自己找病毒然後我們破壞電腦牟取暴利的事情還主動退還了一千三百元錢和一堆化妝品。一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