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紅梨壓海棠
高大的楓樹上,濃密的葉片把天上的太陽遮得嚴嚴實實,被秋風染得火紅的楓葉,帶著絢麗爛漫的色彩,遒勁有力。
眼前飛舞著飄飄灑灑的紅葉,如同一場雨,用一片片緋色織成輕綃。
我彎腰拾起一片楓葉置在手心,細細地觀察,楓葉由七個小小的葉瓣組成,紅色的葉莖細長細長,很是好看。
浮動不安的心,也漸漸變得平穩。
“你突然出走,少臨寢食難安,本已收拾了行禮,要去巨峰山尋你。”蕭冬茜嬌俏的小臉上帶著不滿,美目瞪著我,大大的眼睛清楚的寫滿情緒,“得知你已回來東沂城,才耐著性子在這裏等你。你可知他有多擔憂?”
我瞥了瞥蕭冬茜認真的表情,雖然早已充分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但她年紀比我小,此刻卻一本正經的訓著我,讓我心中別扭。
無法反駁,我低著頭扭著衣角,默然尋思著呆會該怎麽找楊少臨道歉。
“他太心疼你,又舍不得打你,才會對李墨白下手。”蕭冬茜晃著腦袋搖頭,用一種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盯著我,“李墨白害你在這兩年多時間裏吃了這麽多苦,你能原諒,少臨能輕易原諒他?你再傻,也該懂得他的良苦用心吧?”
我繼續埋頭,真想縮到地裏裝鴕鳥。眼見蕭冬茜還要繼續訓導,我隻得紅著臉賠不是,“我知道錯了,我會跟哥道歉。”
一旁的葉落安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立刻橫了他一眼。
捏著楓葉把玩了一會。餘光瞥見李墨白與楊少臨相攜回來,立刻打起精神。
暗暗地往他們兩人的臉上瞄了一下,麵色都還算平靜,在心中小小的歡呼雀躍。我立刻迎了上去,悄悄地瞅了瞅李墨白的眼神,才一把撲上去抱住楊少臨。擠了老半天眼角才掛上兩滴淚珠,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哥,我錯了。”
“你哪兒錯了?”楊少臨精致的麵容冷若冰雪,桃花眼看向一邊,唇角微勾,卻是一抹諷笑。
“我不該離家出走惹你擔心。不該誤會你的心意責怪你,不該將怒火遷移到你身上,不該說我最在乎的人是李墨白……哥,隻要能讓你消氣,你打我吧!”豁出去一般。我偏著頭,將臉湊了過去。
李墨白站在一邊看著,墨黑的眸子裏滿滿都是忍不住的笑意,宛若春天裏的百花盛開,燦爛奪目。
我一時目眩神迷,差點因為憋不住而破相,忙抿唇忍著。
“別裝了。”楊少臨板著臉,抬手想將我推開,麵上的冷凝一分沒少。
我忙死死地抱著他。就是不撒手。委委屈屈的看著他,滿臉小心翼翼,“哥,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保證,以後都會乖乖地聽你話!”
“真的?”楊少臨眯起桃花眼,眸中疏忽閃過算計的神色。冰山稍稍融化。
“真的真的。”我點頭如小雞啄米。
“那就離開李墨白,哥另外幫你找個好人家。”楊少臨的嘴角勾起一抹嫵媚,桃花眼卻淩厲滲人,“他數中奇毒,先是‘紫憶’,又是‘斷情’,遲早要離世,你還纏著他不放作甚?”
我怔了怔,下意識地鬆開楊少臨退了兩步,隨即堅定地搖頭,“哥,這我不能答應。”
“那就不要叫我哥。”楊少臨拂袖欲走,我忙上前再次將他抱住,不依不饒的看著他,語帶懇求,“哥,我隻想跟他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你會比以前更痛苦、更難受!”楊少臨抬起手,用力地戳了戳我的額頭,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氣勢。
“不,我會比以前更快樂、更幸福!”楊少臨的話音剛落,我立刻反駁,不知不覺拔高了音調,果斷無比。“哥,你相信我!”
楊少臨眉頭緊蹙,仔細地低頭看著我的表情,嫵媚的桃花眼緊緊地盯著我,帶著迫人的寒氣,如同大山在眼前傾塌,讓人生出一種逃的衝動。
然而,我怎麽能逃?即便真的有山傾塌在我的眼前,我都不可能放棄李墨白!
“你呀!”終於,楊少臨的表情軟化下來,抬手用力地戳了戳我的額頭,又氣又惱,卻又有些欣慰。
忽然,嘴角攜著嫵媚的笑意,側頭,“雖然有想過你當死了才好,現在看來,幸好你還活著。”
瞅著楊少臨瞬息變化的表情,我狐疑地看向李墨白,卻見他一派輕鬆,閑適自然的微笑著,“之前,我也沒能想透這一點。”
這兩人的對話,聽得我很是糊塗。不過看楊少臨沒有再責怪我的意思,捂著額頭,仍不免悄悄地吐了吐舌頭,鬆了口氣。
“這裏風涼,回去再說。”楊少臨歎了一聲,見我仍舊抱著他不願放手,便連拖帶拽的拉著我回到東沂山上。
“你們抓了鬧事的人,是為何?”在正廳中坐下,備好熱茶糕點等物,又親手遞了暖爐給我後,楊少臨問道。
我偏頭看向李墨白,示意他回答。
“那些個人,怕是東方雲奇派來搗亂之人。”李墨白的語氣斷然,毋庸置疑的模樣。“隻要拷問他們,應能問出一些事情來。”
“那你讓我攬下譴派流民一事又是為何?”既然楊少臨起了頭,我自然要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來。
“東方雲奇派來的人,肯定不止一兩個,那些流民中,必定還有他的人。他們由東方雲奇派來,必定知道些秘密。而這些秘密,至關重要。”頓了頓,李墨白眉目含笑,寵溺地看著我,“之所以讓你去與皇上進言,是因為我無官職在身,若攬下這國家之事,難免要引人置啄。”
我還沒問。他就知道我要說什麽了?不由得偏嘴,我心中腹誹,暗想他的心思轉得也太快了些,方方麵麵都考慮得這麽周全。不就不需要我動腦子了嗎?
“那些人關押在刑房?”拷問之事,向來是由我親自動手。如今,也不能例外。
“嗯。”楊少臨點頭。“你剛回來,先回玉梔園歇著,由我來拷問。”
“那可不行。東方雲奇與我,可謂是仇深似海,我要親自來。”我嘟嘴反對,邊說便站起身來,“事不宜遲。我去刑房。”
“我跟你一起。”李墨白起身,跟在我身後。
我側頭看向他胸口處的腳印,蹙眉,“你需要休息。”
“不妨事。”李墨白彎眉而笑,黑眸中帶著促狹之意。“我比較好奇,名滿天下的長樂公主,究竟是用何種手段對付那些細作。”
“你若看了,估計都要怕我的。”邊說著,我邊紅著臉抬手往他手臂上擰了一把。
他吃痛的微微蹙眉,卻沒有躲閃,“對付敵人,不需要留情。”
“你與蕭南軒早有聯係?”腦海中突然閃過什麽,我微微怒然說道。
李墨白訕訕。點了點頭。“當時我要避你,為了救季薇,不得不與皇上交易,便是那時與皇上相見。若我不出麵,皇上如何會平白相信鳳凰閣的忠誠?”
我憤憤地咬牙,所以蕭南軒早就知道李墨白還在世。卻還假惺惺地配合我發下皇榜逼李墨白現身?“所以,你也知道我裝病一事?”
“嗯。”李墨白麵帶歉意,黑如寶石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如同大海能包容一切。
他如此坦誠,我怎好責怪?深深地呼吸,將此事拋諸腦後。
秋風掃過,刑房外的空氣帶著獨特的泥土芬芳,縈繞在鼻尖不散。灰白色的磚瓦,一如既往的帶著陰沉之氣。
我側頭看了看李墨白,深深地呼吸口氣,邁步進入刑房前,緩緩而笑,“呆會,可不要被我嚇著。”
李墨白含著笑不答話,墨黑的雙眸幽靜如潭,清晰的倒映出我的身影。
心中莫名的安定,似乎身邊有了他,一切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在街道生事的人,一共有十人,其中打手三人,富家公子哥一人,挨打的一家子共六人。命人將他們都帶出來,問明了姓名,我決定拿那個細品嫩肉的富家公子哥劉湖開刀。
“劉湖對嗎?你可知錯?”我扣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茶幾,聲音不重,卻自由一股攝人的氣勢。
李墨白讚許地看了我一眼,端起手邊的茶杯抿了一口,突然就將手中的茶蓋擲了出去,茶蓋碎在那劉湖的腳邊,嚇得他麵色煞白。
“草民知錯。”劉湖手腳哆嗦著,顯然被方才那一下嚇得不輕。
看起來,像是膽小之人。我抬手指著另外一邊抱作一團,同樣瑟瑟發抖的一家子,“為什麽要殺他們一家?”
劉湖不答,李墨白微微抬了抬手,他更是顫抖,“他們不過是街道邊的乞丐,又不值錢。”
“這是抵死不認錯的措辭嗎?”我輕喝,又不由得反駁,“人命,豈是用錢能衡量?”
說著,我話鋒突然一轉,“你的底,我早已調查清楚。老實交代,東方雲奇想讓你做什麽?”
劉湖怔住,眼中閃過分明的慌亂,雖然他很快的掩飾,仍舊沒逃過我的眼睛。轉頭與李墨白對視一眼,我的眼眸發亮,果然被李墨白猜對了,這些人,真真是東方雲奇派來搗亂的細作。
莫名,覺得興奮。
“公主說笑,草民如何識得那亂臣賊子?”劉湖訕笑了一下,神情不甚自然,語調微顫。卻勝在反應夠快,所有慌亂的表情,總是很快就掩飾了去。“在草民眼中,這些人確實卑賤如灰塵,要殺死他們不過捏死螞蟻般簡單。正是因為如此,草民才會在街道上毒打他們一家,無其他的原因。”
東方雲奇派來的人,總不是孬種。
“奉勸你趁早交代,我的手段你即便不知道,也該是聽說過的。”我仔細地瞅著他的表情,益發肯定這夥人有鬼。
“我殺了你。”之前窩在一邊發抖的美貌女子突然從房間角落裏抽出一把大刀,跌跌撞撞地向劉湖奔去。
她自然被刑房裏的士兵攔下,卻癲狂般掙紮著,不斷地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像是不堪忍受劉湖的鄙視而暴走。
士兵們冷著臉,也不憐惜她是女子,奪過大刀,用力地拽住她的手臂,將她重新拖至角落裏。
女子眼中的慌亂,比之劉湖更甚。
她那麽心急想要殺劉湖,是因為劉湖果真知道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