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紅梨壓海棠

如同扔破布一般,渾身濕答答的李墨白被幾個青衫男子用力地擲在牆角。

“咳咳。”突然受到的撞擊,使得李墨白輕聲地咳嗽兩聲,撐著地麵想要站起來,卻沒有成功。

“知道我帶你來這裏,是為什麽嗎?”居高臨下的站在李墨白的身邊,東方吟的神情冷漠,明眸中閃爍著的光芒,隻有殘忍。

“咳咳。”李墨白依然輕聲地咳嗽著,抬起手抵在胸口,背倚著身後的城牆坐起來,蒼白的麵孔帶著病態的潮紅,發絲散落在肩上,幾分狼狽。

卻,依然美好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特意帶他來朝陽城的城牆處,是為了什麽?

聽得外麵‘轟隆’的水聲,他勾起嘴角微笑,黑眸卻是緩緩地閉上。

是不想看眼前人的麵容,還是不屑看?

“我並不想殺你。”握緊手中的傘柄,東方吟語調凝滯了幾分。

“哥,你在說什麽呢?”東方吟的話語未完,站在一邊的東方童突然嬌喝,“他都已經患了疫病,早晚都要死的。如果留他在世上,肯定會傳染給東方梨。”

東方童的眼中閃過算計的光芒。簡單的接觸後,東方童依然明白。

眼前的男人,她得不到。

得不到,就必然是東方梨那個女人的囊中之物。

而且,這個男人是東方梨那麽在意的人呢?

如果,殺了他,東方梨會怎樣?

瘋掉?傻掉?

總之,她的表情,一定會很好看吧?

東方童瘋狂的想著。麵上卻依然裝出擔憂的神色,可憐兮兮地瞅著東方吟。

就算要除掉眼前的男人,她也不能自己動手。

不能自己動手,卻還有東方吟可以利用。

眼中閃過得意之情,東方童楚楚可憐的湊到東方吟的麵前,“如果東方梨也患上了疫病。遲早都會被這個男人害死。而且。這個男人不僅與清陽郡主糾纏不清,還跟郡主有了那麽大的孩子,這樣的男人,怎麽配得上妹妹呢?”

見東方吟的表情鬆動。東方童再接再厲,“再說了,這個男人還是妹妹的師父。師父與弟子有私情,不僅會被天下人唾棄,還會遭天譴的!到時候。妹妹一定會後悔。”

說到天譴,東方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眼中益發閃亮,加重了聲音,東方童越來越起勁,“說不定,這次朝陽城突發疫病。就是老天爺在警告他們。就是因為他們師徒有私情,老天才會降下疫病來。懲罰他們,懲罰整個幽明國。”

“童兒,不許胡說。”聽得東方童的胡言亂語,東方吟怒聲喝止,看向東方童的眼神中滿含警告。

東方童怔了怔,閉嘴不言。

因為把東方梨也牽扯進來,所以生氣了嗎?東方童憤恨的想著,為什麽,為什麽每個人都要那樣的護著她?

她到底,有哪點比她好?

見東方童不再言語,東方吟才重新轉眸看向一直坐在雨中,風姿也絲毫未減的李墨白,“隻要你答應自己離開小梨,我便不會殺你。”

“嗬。”輕笑了一聲,李墨白睜開眼,墨黑的眼眸中滿滿的笑容,“口頭上的話語,你不怕我反悔?”

“我相信你。”東方吟鬆了口氣。

說實話,他真不想殺他。

人世間,如李墨白這般重情重義、才貌雙全的美男子,實不多見。

而且,他有恩於小梨。

隻可惜,他卻不該與小梨糾纏,比小梨大十二歲、師徒關係、身邊有其他女人、還有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這樣的男人,不能小梨在一起。

小梨被一時的感情蒙蔽了視線,他卻無法放縱不理。

不然,最後受傷的人,隻有小梨。

尤其,如今他身染疫病,如童兒所說,近身接觸,傳染給小梨的話,小梨便會有生命危險。

所以,他才不得不在小梨受到傷害前,將他清除。

“放馬過來。”盡管已經無力站起身來,李墨白卻依然衝東方吟身邊的數十個青衫男子勾了勾手指。

想抵死反抗?

東方吟眯起眼眸。

“李公子,你當真想去死?”東方吟最後的相詢。

“知道為什麽,小梨會稱呼楊少臨為哥哥,卻不會這樣叫你嗎?”拚著胸口的一股氣,李墨白撐著牆壁,緩緩地站起來。

雨水不停,順著他的垂落的發絲垂下,落在地上濺起無數細小的小水珠。

東方吟不語。

“因為,你給她的,是你想給的。卻不是,她想要的。”李墨白勾起嘴角微笑,神情悠然自得,“你自以為關心她,卻從來都沒有,去了解她。”

“少廢話。”被人戳中傷口,東方吟有些惱怒,卻不曾認為自己有錯,正欲吩咐身邊的人動手。東方童卻站出來,走到李墨白的身邊站定。

“拋棄東方梨,選擇我吧?”東方童抬眸看著眼前的身影,心想這麽俊美的人,就這麽死去實在可惜。“除了臉,我並不比東方梨差。還是,你們男人,都隻喜歡美人?”

李墨白抬起頭來,黝黑的明眸看著東方童,卻又似透過她看向其他地方,“你當真這麽想?”

“自然。”東方童信心滿滿。

“這就是,你不如她的地方。”李墨白勾起嘴角,卻是妖嬈無方的笑容。

東方童怔住,隨即反應過來自己被拒絕,惱羞成怒,收起手中地雨傘憤然地砸向李墨白的所在。

不屬於她的東西,也絕不能留給東方梨。

李墨白堪堪側身躲過,簡單的動作,卻讓他喘息起來。

“動手。”不遠處,東方吟卻是一聲冷喝,原本悄無聲息的站在他身後的數十個青衫人各自亮出自己的武器。使出自己的絕招,鋪天蓋地的殺氣向著李墨白翻騰而去。

手無長物,便無可抵抗的利器,不能抵抗,便隻有閃躲。

掩在發絲後的黑眸,稍微一轉。便看到自己身旁不遠處向上而去的石階。

上麵是高高的城牆。城牆外是鋪天蓋地的水聲,跳下去的話,應該死不了。

極快的思索一番,勉力提起殘餘不多的真氣。飛速地順著石階站到城牆之上,洶湧的水流,讓他愣了愣。

護城河的水位。何時升至如此之高?

身後的殺氣再次翻湧而至,稍微猶豫,便再無躲閃之處。

“住手!”火速從醫館城牆處。遠遠地看到李墨白身處險境,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再次提升腳下的速度一邊驚慌地怒喝著。“住手,住手啊!!!”

聽到我的聲音,麵對著身後蓬勃而來的殺氣,李墨白捂著胸口回眸,黑眸中終於出真摯的笑意。反身對著城牆後一躍。

“不要跳啊!”看見李墨白尋死的動作,我仿若看到了當年。在‘罪獄’中的李墨白被簡行一掌拍下地縫的那一幕。“不要!!!”

瞬間天崩地裂,眼前黑蒙蒙地一片。

李墨白若真的死去,我該怎麽辦?

心中彌散出來的絕望,讓我瞬間迸發出驚人的力量,生平沒有試過自己能跳過這麽遠的距離,我用力往身後的石板上一蹬,竟然當真筆直地竄到城牆之上。

眼看著李墨白就要消失在眼前,在心中死死地默念著上蒼,飛撲而上伏倒在城牆邊,衝著李墨白伸出手去。

閉上眼睛不敢看,手上似乎抓到什麽東西,濕答答又滑膩,右手一緊一鬆,然後手心又是一緊。

心都顫抖起來,睫毛被驚恐的淚水浸濕,感覺淚水滑出眼眶,我才顫抖著睜開眼睛。

城牆外,李墨白懸在下方,黑眸中依然是滿滿地笑容,生死關頭,也絲毫未見慌張。

原來方才緊急之下,我抓住了李墨白的外衣,隻是外衣如何撐住一個人的重量?外衣破損,李墨白繼續往下掉。幸好,李墨白自己伸出手來,揪住了自己的衣裳。

於是一件破損外衣的兩端,牽係了我與李墨白。我的半邊身體已在城牆之外,李墨白則完全的吊在下方。

“你要抓好,不準放手,我會將你拉上來!”柔聲對李墨白吩咐著,我試著鬆開掰著城牆的左手,用雙手的力道將李墨白拉上來。可是剛鬆開左手,自己反而被李墨白那鍛的力道拉著往下墜,急忙再次掰住城牆。

“東方吟,我求求你,幫我把李墨白拉上來。”雖然明白是東方吟要殺李墨白,但是如今也無法計較那麽多,想方設法把李墨白拉上來才是最最緊要的事情。

東方吟未曾應允。

“呐,求求你們,幫幫我好嗎?”淚盈於睫,我苦苦地哀求起身邊拿著武器站立著的青衫男子。“求求你們,隻要你們現在幫了我,事後想要什麽獎勵我都給你們!”

連接著我與李墨白的外衣,本就破損,於今又承受著李墨白全部力量,更是發出要碎裂的聲音來。

數十個青衫人眉眼都未曾動彈。

看著右手中益發斷裂的衣裳,以及那端岌岌可危的李墨白,我眼眶泛紅,幾乎要無計可施。瞥見站在一旁,神色興奮到扭曲的東方童,我依舊隻有哀求,“東方童,求求你幫幫我,我求求你。”

右手心中本來有傷,於今憤力地拽著超乎自己能力範圍的力道,感覺手臂發麻,疼痛難忍。隻是,我不能放手,絕對不能放手。

東方童笑看著我現在的表情,眼眸中帶著瘋狂的笑容。

我咬緊牙關,再次看向唯一可以發話救李墨白的東方吟,眼眶含淚,語調哀戚,悲憤難當,“東方吟,我求求你,隻要你願意把李墨白拉上來,你讓我怎樣都沒有關係?我求求你。”

“包括,讓你離開李墨白?”東方吟冷漠的表情終於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