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節 紛亂如麻

一路被紀尚抱著回了藍田山莊,我縮在他的懷中,瞥到山莊的外麵圍了許多人,以蕭冬辰為首,翹首以盼,滿臉的焦急。

那群人裏必定有太醫,估摸著自己大概不會死,我終於可以安心。歪頭想要閉上眼睛,突然就聽見蕭冬辰的哭聲,那般的淒絕,活脫脫就像是見到了我的屍體。

而紀尚仍舊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的念個不停,就像蒼蠅在耳邊嗡嗡的叫著,我根本無法靜下心來眯眼。

“這是怎麽回事?小梨她怎麽會傷成這樣?”蕭冬辰的哭聲益發悲慟,抽抽搭搭的,太像哭喪。

幸好紀尚很酷,見我皺起眉頭,哪怕蕭冬辰是他必須要恭敬的對象,他也毫不猶豫的無視,然後抱著我走了過去。隻是嘴裏依然絮絮叨叨的,擾的人無法安睡。

接下來的事情,我的記憶已逐漸模糊,隻感覺一直都有人在耳邊說話,雖然不是同樣的聲音,卻都是分外溫柔,猶如春天裏軟乎乎的柳絮,溫暖而綿軟。

我細細的凝神分辨,都是些鼓勵我一定要活下去的話語。

我動不了,卻依然在心裏微笑著。我自然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因為李墨白還在等著我。

我並不知道的是,由於我的傷勢太重,又耽擱了那麽久的時間,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禦醫們都是束手無策,隻能勉強替我吊著一口氣。

而葉落安、紀尚與周藍陵三人一直都替換著為我輸真氣驅寒,好歹將我的命保了下來。

蕭俊大怒之下,差點砍了所有的禦醫。好在被葉落安以我必不忍心看著他人為自己去死為由攔了下來。

東方雲奇的臉色更是陰沉,即使離他有三米遠。也依然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

一時之間,藍田山莊因為左相府的六小姐生死未明,而徹底的被烏雲籠罩。

最後,不知道是誰提議破罐子破摔,葉落安、紀尚、周藍陵、東方吟與太子殿下蕭南軒聯名上奏,將我的症狀寫下來廣發皇榜,邀請天底下所有懂醫理的人聚集藍天山莊。

一時之間,京城紛紛擾擾,又掀起了一股議論的熱潮。左相府的六小姐東方梨。再一次成為了眾所矚目的焦點。

然而,就連禦醫都無能為力的病症。一般大夫哪裏敢來揭皇榜呢?本來大家都沒有抱希望,卻不料,皇榜發出去的第一天,便有人將皇榜撕了下來。而且,不止一人。

其中一個,遠在最南方的烈城,揭榜的人乃是慕容山莊的現任莊主慕容宮晨。隻可惜相隔太遠,沒有人能保證我可以撐到慕容宮晨從烈城趕來的時候。

另外一個。就在京城。他自稱是‘鬼醫’。並無理取鬧強烈的要求立刻前往藍田山莊。

無人知道的是,幽明國的皇帝蕭俊,在聽到屬下的稟報‘鬼醫’二字時。頓時顫抖起來的身體以及眸中閃過的殺意。

當然,片刻後他又冷靜下來,命人立刻將‘鬼醫’接到藍天山莊來。

‘鬼醫’的名號雖然不響亮,但是卻有無數人聽過他的名號,其中便包括葉落安等人,無不震驚不已。

我與‘鬼醫’相見的那一次,紀尚譴派著跟在我身後的尾巴被他用藥迷昏,所以他們不曾知道我已與鬼醫有過交集。

鬼醫聲明自己在治療時不許任何人在場,欲將所有人都趕出去,眾人放心不下,都不同意,一時的僵持。

也不知道為何,蕭俊卻是冷冷地看了‘鬼醫’一眼,命令大家都離開。

誰都不知道,在那短短的時間裏,蕭俊、東方雲奇與‘鬼醫’的視線在空中有過怎樣激烈的衝撞。

總之,在昏迷的第六天,我是順利的醒過來了。

睜開眼睛,便看到了一個白發蒼蒼且髒亂,麵色枯黃、眼窩深陷的又滿臉皺紋的老人,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醒了?”蒼老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意外,放佛早就料到了我會在這時候醒過來。遞了一碗黑漆漆的藥汁到我的嘴邊,味道聞起來太過奇怪。

方才巡視了周圍,看到這裏依然是我的房間,而且身上的疼痛也不是幻覺,便有些安心。原來我真的沒有死,太好了。

雖然不知道‘鬼醫’為什麽會在這裏,卻明白嘴邊的是藥,便張嘴慢慢地抿了一口,苦澀的程度,讓我差點再次直接昏過去。

鬼醫晃了晃手,“想要活著,就全部喝了。”

我蹙起眉頭,不忍再去看那難看到極點的顏色,豁了出去,張嘴咬住碗沿,隻當不是自己再喝,‘咕嚕咕嚕’的將藥汁灌了下去。

“嘩”,將所有的藥汁喝完,我實在忍不住,張開嘴做出一副嘔吐狀。

“良藥苦口,這藥可不是誰我都會給。”鬼醫冷哼,蒼老的聲音裏微帶著一絲笑意,“要不是你自己求生意誌強,我還懶得救你。”

“有沒有糕點?”我實在是無法忍受口中的苦澀,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這句話說出口,我才發現自己居然能開口說話了,當即笑了起來。

估計是我一邊苦著臉一邊笑的模樣太難看,鬼醫別過臉,冷冰冰的開口,“沒有。”

“會破壞藥性。”在我拉長臉前,他又補上一句。“既然醒了,就將你昏迷前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

“為什麽?”我奇怪。

鬼醫瞪眼,胡子一翹一翹眼看著就要發怒,我忙妥協,將從去西山之前到昏迷前的事情大致的講述了一遍。

鬼醫蹙起眉,滿臉都是不屑的表情,“既然你醒了,我該走了。這便是‘玲瓏玉露膏’,給你。”

鬼醫從懷裏掏出一個拳頭大的瓷罐,放在我的枕邊。

“謝謝。”我心裏樂開了花,笑著道謝。

將桌上所有散亂的東西收好,鬼醫冷哼了一聲,“這裏不是適合你呆著的地方,要不要跟我走?”

“哎?”我納悶,跟鬼醫走?為什麽?

“你好自為之。”鬼醫將收拾好的東西背在背上,走到窗戶邊上推開窗戶欲跳出去,又停了下來,“那根纏繞著你的樹藤,是被人用利器割斷的。”

被人割斷?我心一跳,正欲再問,他卻伴隨著一陣清風跳了出去,身形融入外麵的黑暗很快就消失不見。

從窗戶飄入的寒風灌入鼻中,我忍不住輕微的咳嗽起來,身體四處酸楚難受,微微的蜷縮著,隻覺苦楚。

“小姐,你醒了嗎?”許是我的咳嗽聲驚動了外麵的人,房門被推開,瞬間便湧入了許多人來。

一個個急切的圍在床邊,七嘴八舌的問東問西。不知道是誰關了窗戶,又關上了敞開的房門,寒氣頓時消散了一些。

我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眼角掛著淚珠,鼻翼上還懸著鼻涕,這狼狽的模樣,讓蕭冬辰又開始哭了起來。

我抬眸,慢慢地掃過眼前的人,葉落安、周藍陵、紀尚、陸馨、夏雲橙、蕭冬辰、東方吟,這幾個人居然全部都在這裏。

意外的是,蕭南軒竟然也在。

“小梨,你還好嗎?”蕭南軒掛著他招牌的虛偽笑容,坐在我的床沿,關切的看著我。

“小梨。”東方吟的眼眶紅了起來,窩在蕭南軒的身邊,緊張兮兮的看著我。

“嗯。”不想多說話,我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轉頭看向陸馨,“現在是什麽時辰?”

陸馨抬了抬頭,“約莫寅時三刻。”

這麽晚?我虛弱的笑了笑,強撐著又要閉起來的眼睛,粗粗的喘了口氣,“你們都回去休息。”

“我在這裏陪你。”蕭冬辰抽抽搭搭的,一雙如同兔子般眼睛的高高的腫起,也不知道最近哭了多少回,才能腫成這樣。

“‘鬼醫’呢?”周藍陵轉了轉頭,奇怪的問道。“小姐的傷,鬼醫可有說什麽?”

我這才想起,關於我的傷,鬼醫似乎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這裏有一張藥方。”站得最遠的紀尚從桌上撚起一張雪筏,衝著眾人晃了晃。

見蕭冬辰緊張的看著我,卻刻意避開了葉落安的攙扶,我不由歎息。

葉落安的眼眸轉黯,難掩的落寞。

怎麽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裏,他們還是這樣嗎?怎麽就沒有一點進展?

蹙著眉想了想,計上心來,再次難受的咳了幾聲,微微抬手捂著發熱的臉,“八公主,我想跟您說說悄悄話。”

蕭冬辰奇怪的看了看其他人,彎腰將耳朵湊到我的嘴邊,我刻意壓低了聲音,啞著嗓子聽起來像是帶著哭腔,“姐姐,鬼醫說我已經活不了幾天了。我之所以堅強的活著,一定要醒過來,隻是有一個未完成的心願。”

蕭冬辰的臉離我太近,我話剛一出口,她的眼淚就砸在了我的臉上。

房間裏很靜,即使我壓低了聲音,其他人豎起耳朵的話自然也能聽到,瞥見他們臉上震驚到難以置信的表情,我微微搖頭,調皮的衝他們眨了眨眼睛。

紀尚搖頭,衝我晃了晃手中的藥方,轉身走了出去,應是去通知蕭俊與熬藥。

我困難的抬起手,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詭異的泛著青紫色,冰冷不已,且有多出劃傷的傷痕,觸目驚心。

愣了愣,依然伸出被子抓住蕭冬辰的手,“我最放心不下的一件事情,就是姐姐的婚事。答應我,姐姐嫁給葉落安好不好?就當是完成我最後的心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