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節 雨中驚變

“轟隆隆~~~”

蓄謀已久的暴雨,終於在少女深情告白之後,迫不及待的降落。

迷蒙的雨幕,瞬間讓人的視線模糊了起來。

本來密集的人群,瞬間四分五裂,轟然四處逃竄。

本來熱鬧的街道,瞬間變得慌亂起來。

“月回,快下來。”一襲粉衣,顯得風華絕代的楊少臨撐起早就準備好的油紙傘,抬頭看著遠處的屋頂,用力地呼喊道。

之前,她有吩咐過,在她說完之後,不準上去屋頂帶她下來,她要等待李墨白上去接她。所以楊少臨一時也有些猶豫,沒有及時的上前。

如果,楊少臨能猜到後麵發生的事情,此刻的他,大概拚上自己的性命,也會飛到少女的身邊吧?

可惜,沒有人能猜透未來,哪怕是片刻後的未來,也無人能預料。

“轟隆隆~~~”

暴雨伴隨著響雷,即模糊了人的視線,也掩去了那些悄然靠近的聲音。

沒有人看見,一襲黑色的身影從一家酒樓下竄去,整個人如同一柄利劍,火速地竄向因為太過緊張,喪失了所有力氣隻能蹲坐在屋頂的少女。

而在另外一處,在如此暴雨中依然顯得纖塵不染的白色身影,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少女的聲音依然回響在耳畔,他順著記憶力麵的方位,逆著狂風暴雨向屋頂飛去。

“李墨白,我喜歡你!!!我想要嫁給你!!!!!”

這句話,他怎麽可能無視?

他本已經陷入沉寂的心。因著這句話的緣故,重新跳動了起來。

自然。因為在向著屋頂跳躍,李墨白是最先發現那個散發著淩厲殺氣的人存在,然而他的身體已經在半空中,無法再進行加速。

更重要的是,那個散發著殺氣的人,在他的前麵。或者說,已經在少女的前麵。

“不!!!”李墨白隻來得及發出了驚恐萬分的呼喊。幾乎是不要命一般,用力地往身後的牆壁上蹬了一腳,流星般竄向屋頂。

緊接著。楊少臨也發現了那個黑色的身影,隻是此時那黑色的身影已經近在少女的麵前。而少女一直在雨中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根本就沒有發現近在眼前的利器。

“月回,小心!!!!!”

楊少臨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卻隻來得及發出無比淒厲的喊聲。

待到全身疲軟,陷入無力狀態的少女抬起頭來時,那鋒利的劍芒已經近在眼前,少女頓時驚恐萬分,眼神隻剩下那一柄寒光閃爍的長劍。

此時。劍鋒已經近在少女的胸前。就快要挨著她的肌膚。

少女本就殘存不多的意誌頓時消散,身體便是一軟,本來已經無法動彈的身軀便自然的向後倒去。

卻也因此。與那劍鋒偏離了寸許。

甚至來不及驚呼,那柄寒光閃爍的長劍便刺入了少女的身體。

幾乎是同一時刻,李墨白急匆匆地趕來,憑著自己對殺氣的感應,毫不猶豫對著那散發著殺氣的地方用力地踹了一腳。

知道劍尖偏離了寸許,本來想要扭轉劍身筆直劃破少女心脈的梁不凡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就直接被李墨白一腳踹下了屋頂。

梁不凡死死地抓著那柄長劍,隻聽‘噗哧’一聲,從長劍刺入少女的身體到拔出來,根本就隻有一眨眼的時間。

紅色的鮮血四濺,飛濺到雨幕的鮮血,甚至染紅了空氣。

這一幕,誰也沒有想到。

“小梨。”憑著鮮血的味道,李墨白準確的將少女攬在懷中,那麽濃鬱的血腥味,讓李墨白的心都顫抖了起來。

李墨白抖著手,迅速地點在少女身上的幾處要穴,然而血依然沒有止住。李墨白慌亂之下別無他法,隻得用力地按在少女胸前那道深深地傷口上,試圖用手掌阻攔血液的流速。

“小梨,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千萬不要死。”感覺那傷口根本就在心脈處,而且深入體內,李墨白徹底的慌了神,隻能一遍遍的呼喚著,呼喚著,不要死。

“師……師父。”已經快陷入昏迷的少女輕聲地開口,有些口齒不清,然而李墨白用力地按在傷口處帶來的疼痛,讓她的精神一振,“師父,我喜歡你。”

“你說什麽?”傾盆的大雨,加上不時閃爍著的雷聲,李墨白沒有聽清楚少女的話語,隻得低下頭將耳朵湊近少女的嘴邊。

“咳咳……”,少女有些岔氣,輕輕地咳了兩聲,或許是明白自己活下去的希望不大,大膽的說出了心裏最想告知的話語,“師父,我喜歡你。不管你有多醜的容貌,不管你的身體是否有殘疾,我想做你唯一的妻子。”

眼淚,再也無法忍受,順著李墨白纖細的睫毛滑落,與漫天的雨水混合。“好,隻要你好好地活著,師父一定娶你為妻。師父早就答應過你,一定會娶你為妻,所以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活著。”

李墨白的聲音,喑啞到了極致。不知道是因為哭泣的緣故,還是因為淚水混合著雨水滑進了喉嚨的緣故。

少女嘴角帶著笑,低眸看了眼自己心髒位置的傷口,以及那無法止住的鮮紅色的**,笑容漸漸地蒼白無力,琉璃色的杏眼卻是帶著無限的遺憾,“如果…如果我死了,你要親手在我的墓……墓碑上,刻上……李墨白……之妻……幾個字。”

說完這幾個字,帶著無盡的遺憾,少女陷入了昏迷之中。

至今,她還沒有聽李墨白說,她還沒有聽李墨白說過,他喜歡他。

她,還沒有正式的嫁給李墨白。

她還沒有成為李家的人。

她。還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無法,不覺得遺憾。

“小梨。小梨。啊~~~~~~~~~~~~~~~~~”

感覺懷中少女漸漸無力,溫度也漸漸地逝去,李墨白痛苦的用力一拳錘在一旁石質的地板上,如陷入困境變得瘋狂的野獸,自心裏發出了一聲比暴風雨更加狂暴的怒吼。

李墨白這一生,從來都不曾為誰哭過。

小時候,即使自己的母親被簡行侮辱,即使親眼在一旁看著,因為年紀小什麽都不懂。他不曾流過眼淚。

父母乃至整個家被一把火燒毀的時候,他漠然的看著。依然沒有哭。

養育自己的師父死的時候,因為他不在身邊,沒有送行,所以沒有哭。

情竇初開,愛上蕭清陽,卻得知她喜歡自己的師弟,並百般利用自己,最後還是嫁給了他人的時候。他也沒有哭。

……

可是。為什麽此刻,在懷中的少女漸漸地喪失生的氣息時,他會覺得這麽的心痛。這麽的難受,那名為眼淚的水珠,更是無從控製的滑出眼眶?

為什麽在聞到少女身上那濃鬱的血腥味,他會這麽的痛不欲生?

為什麽,她為什麽要死?

腦海中,不自覺的閃過了一幕幕的回憶。

第一次相遇,她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自己的懷中。

她白皙的臉上帶著的獨特安靜,與祥和的神色,淺淺的微笑。

那一次,在喝下自己的血後,她咯咯的笑著,那般的得意與滿足,“現在我的身體裏,有你的血,你想要殺我嗎?”

在定城的燈會,那一夜的河邊,她那般輕輕地笑,神色間溢滿讓人心醉的溫柔,“我希望,永遠與李墨白在一起。今年,此心願依舊不變。”

她說,“師父,如果哪天我嫁不出去,你又沒有成親的話,能夠娶我嗎?”

自己的容貌被毀,陷入昏迷之時,她說,“我不會介意你的相貌被毀,你的魅力所在,遠不止你的臉。師父,我隻是害怕,你會太過在乎自己的容貌,以及別人對你的評價。”

“師父,你還記得嗎?你有兩次答應過,要娶我為妻。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竟然都已經忘記,我該怎麽懲罰你呢?”

……

可是如今,她卻不得不說著,讓他親手在她的墓碑上,刻下李墨白之妻這五個字。

他怎麽可能會甘心?

瘋瘋癲癲一般,李墨白不甘心的怒吼著,仰頭看著天地間那迷蒙的雨幕,一聲又一聲的嘶吼著,直到嗓子喑啞也依然怒吼著。

老天,你太不公平,為什麽要收回這麽無辜的她的生命,卻讓罪孽深重的自己活著?

“啊~~~噗。”

狂暴的嘶吼聲陡然間停下,李墨白隻覺得自己的心口一痛,喉嚨湧上一股腥甜,低頭就噴出了一口鮮血。

隻是因為帶著麵具的緣故,這口心血盡數回彈到他的臉上,髒汙了他曾經自傲的臉。

長得再漂亮又能如何?被人萬般的崇拜又能如何?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太過在乎這張臉,如果不是昨天對她太過冷淡……今日的她怎麽可能會在屋頂,當著無數人的麵告訴自己她的喜歡呢?

都是他的錯!!!

李墨白憤然扯下臉上的狐狸麵具,用力地砸在一旁的地麵上,即使強行扯下麵具時那係在耳後的絲線劃傷了耳朵也絲毫都沒有在意。

都是他的錯呀!!!

如果不是他,她怎麽會死?

如果不是他,她又怎麽可能會死?

都是他,都是他!!!

體內的血氣翻湧,傾盆的大雨洗去李墨白臉上的血跡,他的嘴角卻依然溢出新的血跡。雨水再怎麽衝刷,豔紅色的鮮血依然從他的嘴角溢出,看上去倒像是傷了心脈。

李墨白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當即調息起來。他還不能死,如果她真的……他必須親手在她的墓碑上刻上那五個字,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到的事情。

即使要死,也要在親手為她刻字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