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霧裏看花
已經許久沒有做過噩夢,然而此刻我卻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再清晰不過的夢境,四周霧氣朦朦,看不清楚一米之外的事物。李墨白背對著我,消瘦的背影挺得如筆直,聲音清潤如風,“從今往後,我不想再看到你。”
丟下這一句話,他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霧裏,消失不見。
我滿臉驚恐的表情,不顧一切的追上前去,卻找尋不到他的身影。想大聲的呼喚他的名字,嘴唇張張合合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不知何時路上長滿荊棘,我跑得鮮血淋漓,裙角變成了一條一條的破布,就是找不到他。
我滿臉汗漬,揪著心十分的痛楚,卻無法從夢境裏醒來。
霧氣的盡頭是一個繁華的街市,我滿身傷痕狼狽不堪的出現在鬧市吸引了他人的視線,猶如過街的老鼠,所有人都對我指指點點,更有甚者抓起地上的碎菜葉碎石子便往我身上丟。
我滿臉的難堪,孤單的站在街道的中央,有調皮的孩子上前猛扯我長及腳踝的黑發,痛徹心扉。我想扯回頭發,那些個小孩子卻扯得更緊,嘴裏拿著鄉音罵著難聽的話語。
滿腹的委屈,我禁不住的流下淚來,然而滿街的人群沒有一個人上前來幫我。恍惚間李墨白的紅影在眼前一晃,我精神一振快步上前扯住他的衣角,李墨白卻滿臉嫌惡的瞪著我,“姑娘,請放手。”
“師父,我是小梨,你不記得了我嗎?”我希冀的抬起小臉來,充滿著希望的看著他。
李墨白的眉梢蹙緊,用力的扯回自己的衣角,聲音冰冷如霜,“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而後,不再給我說話的機會,轉身便消失在了人群。
萬念俱灰的感覺不斷的襲上心頭,我滿腔孤寂的站在路中央,任由那些小孩圍著我不停的笑罵著。忽然不知從哪裏飛來一盆冷水,一滴不漏的盡數澆在我身上,我猛然一驚從夢裏驚醒過來。
我抹了一把額上的虛汗,蹙著眉看著已然全部黑下來的天空,夢境裏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隻剩下無盡的恐慌在心裏蔓延著。
隨意的梳洗一番推門出去,便尋一番卻不見慕容兄妹與李墨白的身影,隨意的抓住一個欲從身邊過去的丫鬟,“你知不知道李公子與慕容家的去哪裏了?”
那個丫鬟紅了臉,站在那裏滿臉的尷尬之色,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我不耐,“你知不知道給個話啊?”
或許是被我嚇到,女孩猛然一驚,“奴婢聽到他們談話,似乎是去了天月樓。”
天月樓?看著那個丫鬟紅透的臉龐,我心裏隱約猜到那時什麽地方,見她想走我趕緊拉住她,“給我帶路。”
“林姑娘。”女孩似乎都要哭出來了。
“帶路。”我不耐煩的重申了一遍,扭轉她的身子朝著出去的方向,“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沁柳。
眾人的臉色齊齊變了,看著我的眼神裏充滿了好奇之色,讓開路的同時紛紛猜測著我的身份。
我知道如果這時候離開這裏,等到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就徹底的玩完了,還不知道李墨白會怎麽對付我呢,所以我開始掙紮,“我不走,我不要走。”
“你要幹什麽。”這一句話絕對是怒吼出來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模樣的我不自覺的又抖了抖。
“憑什麽你可以來嫖,卻不許我來演。”我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盡量擺出義憤填膺的表情以示自己的憤怒。心裏其實虛的很,不知道往李墨白燒的正盛的怒火上澆油,會有什麽後果。要知道,他可不是個君子,而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來著。
李墨白神色微僵,猜到我在想什麽,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該如何,周圍的人已經對著我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一個綠衣女子不知從哪裏站了出來,相貌姣好,睜大眼睛看著我。“李公子不是來……”
“閉嘴。”看著這個顯然一直與李墨白在一起的女子,我心下憤恨,沒有罵她已是忍到極限,自然也沒有好臉色給她,“這是我們的家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插嘴。”
我把家一字咬得極重,李墨白的臉色瞬間變了再變。
女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弱弱的看了李墨白一眼,楚楚可憐的模樣。
李墨白狹長的黑眸猛然的一縮,紫氣濃鬱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深邃的眼神落到我的眼裏看不到任何情緒,我努力的揚起頭顱,一臉憤慨的與他對視著。
不知李墨白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神一閃,忽然將女子拉進懷裏,對著她的紅唇就親了下去,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我,“這樣,有什麽問題嗎?”
李墨白懷裏的女子露出得意的神色,瞅著我笑的好不得意。慕容宮晨臉上滿是震驚,又帶著複雜的神色轉頭看了眼自己驟然變臉的妹妹。
感覺一把利器狠狠的紮進心窩,血花四濺,眼睛幹澀的厲害,看到的東西都帶上了一片淺淡的藍色。我猛然的倒退三步,腳步不穩的跌跌撞撞,沁柳慌忙上前將我扶住。
血氣不停的在內心翻湧叫囂著,一股腥甜湧上喉嚨,我硬生生的將它忍住。張開嘴欲笑,卻不知怎的“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腥熱的紅色來,在幹淨的地麵上格外的耀眼。
李墨白滿是紫氣的眼中襯出妖冶的紅色,一滴一滴的在我的粉衣之上染成一片鮮豔的梅花。瞬間沉下臉,李墨白毫不猶豫的將懷裏的女子推開,上前伸手扣在了我的脈搏之上,神色頗為複雜。
我張開口想對他說什麽,卻又噴出一大口血來,濺落在李墨白耀眼的紅衣之上猶顯暗沉。我傻愣愣的看著地上的血跡,感覺思緒在一絲一絲的抽離,自己想說什麽想做什麽全部忘得一幹二淨,隻好虛弱的笑著。血卻不能抑製的一直溢出嘴角,五髒六腑被凍住一般冰冷,像是要將心裏的痛全部凍住一般。
李墨白眼神幽深,極為迅速的在我身上狂點,彎腰將我輕柔的抱在懷裏,抬起腳大步的往外走。
“師父。”我虛弱的喚著他,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感覺頭越來越昏沉,隻好死死的強撐著。
“我在。”李墨白的聲音也是極輕的,像是怕將我嚇壞了一般。
“那個女人,不好。”我笑的弱弱的,慢慢的閉上眼睛,“還沒有……我好。”
我徹底陷入昏睡之中,所以沒有聽到李墨白在沉默許久之後的呢喃,他說,“恩,我知道。”